第 178 章
“情況怎麽樣？”
“現在已經有五百七十二人上船。”
“還有多少……”
“尚未確定, 目前正在緊急救援……”
明歌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但恍惚間, 耳邊似乎又傳來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緊接著是腳步聲。
有人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她想睜開眼，但是卻覺得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不知不覺間竟然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不知道多久之後了。
屋子裏很黑, 明歌掙紮著想要坐起身, 卻發現懷裏好像有什麽東西。
“姐姐？”
安悅飛快地爬起來，摁開了燈, 毫不掩飾聲音當中的驚喜！
“你醒了？”
明歌嗯了一聲，發現自己的嗓子嘶啞地有些過分。
但更讓人意外的是, 她此時所處的這個房間看起來並不像是基地裏能夠提供的待遇。
“這裏……”
不待明歌說話, 安悅就已經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姐姐你別動, 我去叫醫生！”
明歌：“……”
眼看著安悅跑出去，順帶“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明歌隻能暫時又將注意力挪回到了目前的處境上。
她剛想撐起身子，卻不料一陣疼痛感突然襲來！
“嘶……”
之前還沒什麽感覺，現在回過神來之後明歌才發現自己居然穿著一件寬大的病號服, 整個人從頭到腳都綁著不少繃帶。
她剛才不過是從床上撐起身子，渾身上下頓時就有無數道聲音在叫囂著反抗。
“不是吧……”
她忍著疼痛，小心翼翼地挪動自己的身體, 約莫花了有小半分鍾才坐正了身子。
她隨手扯了一下背後的枕頭, 卻摸到了另外一個東西。
是安悅的玩偶兔子。
但又有所不同。
安悅的玩偶兔雖然也有些舊, 但是小姑娘一直保存地很好，甚至幾乎沒有什麽汙漬。
但眼前的這一隻兔子卻是用幾塊破布拚起來的, 關節銜接處打了不少的補丁。
甚至有一隻眼睛被換成了新縫上去的白色紐扣。一黑一白，看著甚至有些詭異。
就在這時, 有人推門進來了。
明歌連忙將兔子放回原處, 轉頭看向門，隨即一愣。
“怎麽是你？”
鴻也挑眉，“很意外嗎？”
房間裏沒有椅子，他便直接走到了床頭邊上，半靠在牆上，目光順勢落在了明歌那打著石膏的腿上。
“感覺怎麽樣？”
明歌木著臉問：“……你指哪方麵？”
鴻也一頓，旋即笑了。
他也沒就著這個話題繼續討論下去，柔聲解釋道：“我們現在在銀河總司的艦船上，再過不久就能抵達港口了。”
明歌這下微微打起了精神。
銀河總司的艦船……這是什麽情況？
好在即便她不說話，對方也知道她在想什麽。
“還記得在水下迷宮的那個副本裏，我們最後看到的那個畫麵嗎——那不是海市蜃樓，而是真的艦隊。”
“順便一提，我猜你肯定很好奇我當時和聞人朗去了哪裏。”
鴻也風輕雲淡地說道：“水下副本結束之後，我獲得了一件道具，可以選擇指定一人進入一個隨機副本進行決鬥。”
“最終聞人朗死了。”
鴻也一語帶過，仿佛真的十分輕鬆一樣。但明歌知道這其中過程肯定沒有那麽簡單。
鴻也繼續說道：“你昏迷了大概四天的左右，當時是艦隊上的人從海裏把你撈出來的。”
確切的說，因為明歌是直接裹在岩漿墜入海中的，對於剛剛接近奧碧島的軍隊人員來說，那震撼的一幕想讓人注意不到都難。
“四天前火山爆發，但是中途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岩漿改變了路徑，大多數的人幸免於難。除去和喪屍搏鬥時不幸遇難的人之外，基地裏幾乎沒有任何傷亡。”
“再後來，附近水域的迷障破開，銀河總司的艦隊駛了進來。現在後續還有不少人在島上開展救援清掃工作。”
救援自然是指的是島上滯留的玩家和普通人，而清掃則是指的那些喪屍。
他們曾經擁有過的那些卡牌早在遊戲宣布結束的那一瞬間統統被清空，就連手腕上的腕表也在同一時間化作齏粉消失，一切的一切就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無論怎樣，他們已經出來了。
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他們軍方處理好了，像明歌這樣的普通人，也應該回歸到他們的正常生活中去。
鴻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明歌的頭頂，眼底一片溫柔。
“小明，你做得很好。”
明歌正在仔細聽他說話呢，冷不丁地被人摸了下頭，一時間竟然有些茫然。
片刻後，她神色複雜地看了鴻也一眼。
“你……”
“姐姐，我把醫生帶過來啦！”安悅推門而入，身後跟著兩名明歌從未見過的醫生護士。
走在最前麵的醫生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房間裏的鴻也，後者微微頷首。
“後續的事情有機會慢慢跟你說。有什麽事情隨時找我。”
鴻也拍了拍明歌的肩膀，成功將後者疼地“嘶”了一聲。
“抱歉。”鴻也立馬縮回了手，又在她頭頂薅了一把，“好好休息。”
一旁的醫生護士驚了，感覺自己吃到了一個驚天大瓜。
而安悅則是頓時炸毛，直接衝上去扒開鴻也的手，“你幹什麽呢！”
至於明歌本人……
明歌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我剛剛就想說了，你那口氣真像我那死去多年的爺爺。”
鴻也：“……”
————
星曆1044年秋，海藍星海域磁場頻頻失控，有海員聲稱曾在某處空曠海域附近見到過城市的痕跡。
但隨後不久，便被指認為是海市蜃樓。
次月，又有不少海員聲稱在該處海域附近看見了島嶼。
當時他們好奇地想要停靠，最後卻發現輪渡在不斷行駛，但他們卻怎麽也無法靠近衛星地圖上的坐標。
總控室要求立即返航，但就在這時他們和海船忽然失去了聯係！
一個小時後，原本消失地船隻居然詭異地出現在了世界的另一端。
根據當事人發言，他們在準備返航的那幾分鍾內，清楚地看到了島上有很多不同於人類的生物出現。
再一睜眼，就已經是一小時後的世界另一端了。
這件事情不知道被誰捅了出來，頓時就多出了一個“幽靈島”的傳說！
海藍星本來就是近年來十分熱門的旅遊勝地，自此之後，越來越多熱愛冒險的人踏上了尋找“幽靈島”的征途。
媒體對此吵得不可開交，但現在已經不是曾經的愚昧時代了，海船消失又出現的事情在衛星定位中可以追查到的事實。
這下連學者們也紛紛卷入辯論的隊伍當中。
海藍星政府私下派人查探過許多次，甚至連多年前執行任務時不小心墜落海底的銀河總司的幾艘艦船都挖了出來，卻依舊沒能查到任何線索。
最後這件事情越鬧越大，甚至於連星際聯邦都有所耳聞。
事情拖了一個多月，最後還是銀河總司出動，借著回收軍艦殘骸的名頭打算來一探究竟。
第一次的時候，他們什麽也沒見著，結果遇上了暴風雨。
好在戰艦的實力擺在那，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損失。
第二次的時候，他們又在外圍逗留了很長一段時間，就連殘骸都打撈完成了，卻並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其中某一隻分隊遭遇了和曾經那艘海船一樣的事。
雖說他們消失了整整一天一夜，但同樣地也短暫地見到了島上的情況，證實了幽靈島確實存在的事實！
於是銀河總司的船艦又在附近海域停了下來，逗留了將近半個月。
而這半個月期間內，再沒有發生任何反常的事情。
直到某個某一天，某位古文明學者終於在一千多年前、人類還未從海藍星遷移時的地圖中，找到了一座地理位置十分相近的島嶼。
經過多次對比之後，專家學者們終於得出了結論，一致認為這很有可能就是那座名為“奧碧”的島嶼。
但在曆史記載，這座毫不起眼的小島早就在一千多年前的某場火山爆發中毀於一旦了。
就在人們多次尋找未果，準備將原因歸咎於磁場紊亂導致多維空間重疊等等一係列難以用現有的科技水平來解釋的領域時——
衛星監控中，一座全新的島嶼陡然出現了。
*
隔天，艦船抵達港口。
原本不知名的小港因為這一次靠岸而人頭攢動。
接親友的人、社會各界媒體記者、急於了解事情真相的學者、好熱鬧的年輕人等等……
大量的人將出口圍了個水泄不通，當地警方甚至不得不派出大量人力維持秩序。
明歌在醫護人員的攙扶下走到了甲板上，因為行動不便的原因，她並未第一時間下船。
站在這裏，她剛好可以看清港口上的情景。
胖子被他幾個姐姐圍作一團噓寒問暖，整個人好笑又感動。
安悅也同樣是早早地就被其監護人給領走了。臨走之前，她抱著那個破碎的玩偶兔子，一步一回頭地看著明歌，哭的泣不成聲。
明歌隻能約好了會經常保持聯係，但是卻無法做出更多的承諾。
這裏是現實世界，而非奧碧島。她連接下來如何養活自己都沒有概念，更別提再帶著一個小孩子了——況且對方還有合法的監護人。
目光在港口攢動的人群中掃了一圈，明歌望著另一邊一望無際的海麵，內心忽然變得十分茫然。
大部分玩家隻是與現實錯過了一年。而她卻是重活了一世，整個人仿佛都與世界完全脫軌了一樣。
“怎麽還在這？”身後傳來聲音，明歌回頭一看，是鴻也。
對方穿著一身挺拔的製服，再加上五官本來就俊俏，看起來十分養眼。周圍有不少路過的人都在偷偷打量他。
他走到明歌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甲板風大，小心身體還沒好又著涼了。”
明歌沒什麽心情地嗯了一聲，重新將頭偏了回去。
她現在心裏很煩躁。
鴻也：“心情不好？”
明歌：“鴻少將，你很閑？”
明歌也是昨晚之後才知道，原來鴻也本人就是銀河總司裏的人。
怪不得他從一開始就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無論是軍.事、政.治甚至是科研都會那麽“一點點”。隻不過他本人不愛拋頭露麵，常常在偏遠星際執行任務，所以外界才對其知之甚少。
當時聽著醫生護士對他的描述，明歌心中陡然升起一種極其陌生的感覺。
就好像，她仿佛從來都不認識這個人一樣。
又或者說，在她的想象中，兩人的關係也許會更親密一些——畢竟是並肩作戰過的人，可回到現實生活中之後，又才突然發現，原來彼此之間有那麽遙遠……
明歌思緒萬千，鴻也的聲音卻將她拉回現實。
“閑到不至於，隻是剛好看見你在這裏。”
他順著明歌視線看向港口，人頭攢動的場麵確實容易讓人心生感慨。
鴻也目不斜視：“有人托我告訴你，有人在下麵等你。”
明歌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不可能。”
鴻也失笑：“怎麽不可能。”
明歌：“不會有人來接我的。”
明歌並非孤兒，她是有親人的，但是父母早早離異，她從小跟著家裏老人長大，爺爺奶奶去世後她便自力更生，現在她甚至想不起來自己的父母長什麽樣子。
……好像她還有個弟弟。
是父親那邊的還是母親那邊的來著？
反正很多年都已經沒有聯係過了，恐怕他們連女兒消失了整整一年都不知道吧。
“總之不會有人來接我的。”明歌煩躁地轉過身，直接拄著拐杖往內艙的方向走，擺明了是不想繼續談話。
“我回去了，一會人少了我再下去，你也趕緊回去工作吧。”
鴻也在身後喊：“真的有人在等你。”
“鴻也！”明歌唰地一聲回過頭，心中怒氣翻滾！
她想說這種玩笑並不好笑，但回頭對上鴻也那雙帶笑的眼睛的時候，原本充滿攻擊性的話卻頓時堵在喉嚨上，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半晌，她別過眼，硬巴巴地說：“最好是真的。”
*
十多分鍾後，人流量漸漸變小。
護士來敲了下明歌的房門，“明小姐，需要幫忙嗎？”
在護士的攙扶下，明歌拄著拐杖往外出口方向走。
“不在那邊，請往這邊走。”
護士連忙攔住她，並解釋道，“考慮到傷員較多的情況，為了避免再次受傷，我們特意開辟了一條專用通道，您跟我來就可以了。”
明歌不疑有他。
因為是升降電梯，並不需要護士陪同，明歌一個人上了電梯。她等了兩秒，但是並沒有其他人來。
“隻有我一個人嗎？”
護士解釋道：“許多傷員得用擔架轉移，所以我們有進行人員分流。我現在正要去接下一位。”
這倒是能夠理解。
電梯合上。
明歌從金屬的大門上看見了自己的倒映。
她自己的衣服早就葬身在岩漿中了，因此她身上還是穿著那身病號服。
額頭、脖子、小臂上都纏著一圈繃帶，右手拄著一根三角拐，右腿上打著石膏。
沒有狼耳，也沒有尾巴，倒是那一頭銀發留了下來。
好在她本身長相不差，倒不至於被人錯認為未老先衰。
——嘛，不算太好，也不算太糟。
明歌忍不住開始思考起自己的未來。
她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明歌了，社區大學裏學的那些東西她也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沒有必要再找回過去的人生軌跡。
想來想去，倒是之前鴻也展現出的那些技能勾起了她的興趣，她也更願意利用現在的優勢，去選擇更加自由的生活方式。
格鬥教練、星際探險家、或者……
明歌看了一眼電梯中“銀河總司”的標誌。
“叮咚”
電梯到了。
她不抱希望地抬起頭，然後就愣住了——
她怎麽也沒想到，原來鴻也說的那個人，居然是他自己！
明歌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那束花上麵，咽了下口水，“……什麽情況？”
男人定定地看著她，眸光溫和。
“就是你想的那種情況。”
明歌猛地抬起頭，滿臉錯愕！
她、她想什麽了？
鴻也喉結微動，努力壓下心中的忐忑，繼續說道：“之前情況特殊，有些事情一直想要表達卻又怕給你造成負擔，所以就拖到了現在。”
男人話音微頓，一向沉穩的臉上難得出現了局促的神情。
“我來接你了，小明。”
他低頭注視著明歌，一字一句地問：
“你願意跟我走——”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口，“哢”地一聲，鴻也對上了一麵冰冷的金屬牆。
“嗎……”
關鍵時刻！電梯門居然因為長時間沒有人進出而自動合上了！
自動！
合上了！
鴻也看著倒映裏的自己，一瞬間笑容有些僵硬。
下一秒鍾，電梯門再次打開，一道人影衝出來，鴻也下意識地伸手接住——
然後“啪”地一聲，拐杖、鮮花，還有兩個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麵麵相覷。
鴻也：“……”
明歌：“……抱歉。”
明歌下意識地想要撐起身子，卻忘了自己還是個病號，嘶地一聲，最後又掉下來砸在了鴻也的胸口上。
後者忍不住笑出了聲。
明歌有些尷尬，她沒想到自己力氣這麽大，原本好好的擁抱被搞成了這樣。
看著被自己壓在身下的某位少將，少女頭一次不爭氣地紅了臉，幹巴巴地說道：“……我隻是想說，我同意了。”
“我知道。”
鴻也忍不住揉了揉少女的腦袋，然後順勢將她抱進了懷中，心跳快地不行。
“不過有件事情，我覺得我應該提前和你商量好，免得引起誤會。”
明歌：“嗯？”
鴻也斟酌了一下，謹慎地開口道：“我剛才指的並不是戰友、也不是朋友的身份，而是……”
鴻也頓了頓，委婉中難掩擔憂：“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歌：“……”
不就是想說她直嗎，至於這麽拐著彎兒提醒嗎？都暗示地這麽明顯了，她又不是沒長腦子！
明歌微微直起身，危險地眯起了眼睛：“鴻也，你完了。”
說完這句話，她直接挑起男人的下巴尖惡狠狠地啃了上去！
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