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八章 若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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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方若華的腦海中，各種小說，電視劇爭相閃現。
都是些什麽情劫，前世今生，愛恨情仇一類的東西，一時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渾身發毛。
她這會兒到是覺得，自從修行以來，越變越好的記憶也不都是好處。
至少此時此刻，她要是記性差一點，想法少一點，可能還會覺得舒服一些。
許南東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方若華，仿佛能看到她的那點小心思。
許嵐此時卻注意不到方若華的想法，隻急著打斷這位聖人的感歎：“許默師弟已經平安回到聖德門。”
“因為師弟道心不穩，門主命他抄寫大聖人所書的《紅塵問道經》，抄三萬三千遍，才許出門。”
許南東笑了笑：“你們門主還是老樣子，遇見那些他覺得棘手，不知道該怎麽解決才是對的事，他最擅長做的就是縮起腦袋，把屁股露出來，當做什麽事也沒發生。”
許嵐閉上嘴不說話。
“你叫方若華？”
許南東忽然轉頭，把注意力放在方若華的身上。
“是。”
“好名字。”
許南東輕笑，“聖峰上的若木之花，已經七萬七千年不曾盛放過，我覺得，它該開了。”
說著，他又回頭看方若華，忽然道，“你既然曾經和許默戀愛過，那你現在還愛他嗎？如果讓你嫁給他，你可願意？”
方若華愕然，拒絕的話在舌尖上轉了轉，卻隻道：“……我不知道。”
這話聽起來挺不講理的，愛或者不愛，兩個都是答案，不知道算什麽意思？
許默如果真是人家聖德門門主的兒子，那身份一定很高，這樣身份的人，能由得別人說一個‘不知道’？
許南東卻沒有生氣，反而笑起來。
許嵐的神色也顯得很輕鬆。
“‘不知道’也很好了。”三聖人伸手摸了摸方若華的頭發，很是憐愛的模樣。
又轉頭看許嵐：“你去問一問許默吧，問問他想通了沒有。”
許嵐一時沒動。
“嗯？怎麽？”
半晌，許嵐才苦笑：“師弟元神歸位並沒有完全成功，門主那邊正忙著，恐怕許嵐沒有那麽大的臉麵，能讓門主抽時間招待我。”
“沒能元神歸位？”
許南東外表尋常，但是他已經是當下修為最高的人之一，作為無相境的大修士，不必掐指一算，便是有結界阻隔，這世間之因果少有能瞞得過他。
可他還是在自家師門內，感受到了意外。
“許默分神遊大千世界的次數，已經數也數不清了，我記得，從不曾出過任何意外吧？”
“是。”
許南東抬頭看向天空，目光穿透雲海，點頭道：“我明白了。”
方若華：她怎麽覺得越來越糊塗。
許南東慢悠悠在前麵帶路，不走那些有傳送作用的法陣，也不乘坐各種飛車飛舟，隻一路帶著許嵐和方若華二人，在碧綠的草叢中漫步。
明明那麽慢的速度，但也不過是幾分鍾的工夫，眼前就出現一座古色古香的大宅，綠牆紅瓦，門前種了一排青竹。
沒想到聖德門的建築，居然還有這般古老的樣式。
一些穿著打扮都很奇特的少男少女，正在門前圍坐一團，也不知在做些什麽。
方若華還沒細看，大門洞開，門內匆匆出來幾個中年男人，衝著許南東拜了一拜，口稱三聖人，旁邊少男少女們也驚起，齊齊微微躬身相迎。
方若華跟在許南東身邊，到仿佛受了人家的禮，隻一晃神，人已經進入院內。
院內有一棵占了大半個院子的巨樹，高聳入雲，枝條繁茂，仿能遮天蔽日。
許默就跪坐在樹下抄經，他抄得很慢，每動一下筆，額頭上都有大顆大顆的汗珠滴落。
他越寫越用力。
許嵐在一邊看著都覺心疼，蹙眉道：“許默資質那麽好，一定能入無相境的，門主也太嚴苛了些。”
許南東盯著他看了兩眼，笑道：“要說我們聖德門中之人，資質都不算糟糕，但我們和他們帝國那些頂級門派不一樣，我們從不刻意去尋求那些天縱之才。”
“要說天才，帝國的那位駱長天，降世之日，星辰移位，靈氣如雲，怕是亙古以來，能比他更天才的，也出不了多少。”
“再說我家九師妹，生下來就拙笨的很，聽說長到三歲上，還不能開竅，溝通天地靈氣，但是她入無相，比天縱奇才，生即開竅的駱長天還要早三年，入聖德門的第兩百三十年，聖峰大門便為她主動打開，迎她入內，隨她來去，駱長天在她麵前，可以說爭什麽都沒有贏過。”
說到底，許南東戛然而止，笑起來，“老了，廢話竟也變得這麽多。”
他抬起手，在半空中輕輕撥動了下。
方若華就見空氣似乎扭曲了一下，許默手一鬆，筆落在桌子上，抬起頭，一眼看到方若華似乎驚了一驚，隨即低頭向許南東行禮。
許南東笑道：“小子，我再問一次，想通了沒有？”
許默沉默不語。
許南東到笑了，看了看方若華，笑道：“你應該看開了，一心求這段情緣，苦苦籌謀七萬載，從不曾成功過，但是這一次，你不是成功了？”
許默蹙眉。
許南東笑道：“我剛剛問過方若華，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你，她告訴我——‘不知道’。”
許默一愣，怔然抬頭。
“哎，足夠了。”
許南東收斂了麵上的笑意。
許默慢慢轉身，走到身邊的大樹前麵，沉默許久，輕輕點點頭，眼睛卻露出一點紅。
他心裏還是不甘，不說別的，那個和若華談過一場戀愛，雖沒修成正果，卻是很多很多年以來最親近若華，最接近成功的許默，隻是他的一縷分神。
那一縷分神隻有短短幾個輪回的記憶而已，豈能就說是他？
何況，到現在這縷分神還在他體內掙紮，留下了無數的不甘不願，讓父親幾乎以為他即將走火入魔，還把他鎮壓在此，磨練心智。
方若華一直旁觀，沒有說半個字。
許南東挽著她的手，又出了院門，根本無視掉許默如影隨形的視線。
許嵐沉吟片刻，輕聲道：“我小師妹想逃避曆練是真的，你當時遭遇事故，也是現實，沒人做過手腳，我選中你來代替小師妹，同樣是意外。”
方若華：“……哦。”
許嵐抬著頭，目光在方若華的臉上逡巡，半晌又道：“意外是多了一點，但是，修行是不是很有意思？那些小時空裏的生活，是不是很有趣？”
方若華點點頭：“那到是。”
“所以，這場相遇，對若華你來說，不是壞事，對嗎？”
“的確。”
許嵐慢慢吐出口氣，笑道：“真好。”
出門不過三步，方若華人已在一孤峰頂上，睜眼一顆巨大的火紅的星球，拖著長長的尾巴從眼前飛過，轉眼隻剩下一道青煙。
舉目星雲密布，摻雜著金沙的銀河就在腳下不遠處。
這種置身宇宙深處的感覺，再好的，沉浸感再強的電影設備，恐怕也沒辦法帶給她。
“呼！”
“那一顆星球叫若木。”
許南東伸手一指，遠處一顆星球就仿佛到了眼前，是冰藍色的，好像透明的一樣，非常漂亮。
“漂亮嗎？它屬於我九師妹，隻是很多年前就死去了，現在能看到的，也隻有當時留下的殘影。”
方若華趴在一根說不出材質的護欄上，盯著宇宙裏的美景看得癡迷。
許南東隨手遞給她一個高腰窄口的瓶子，裏麵裝著不知名的液體。
方若華喝了一口，瞬間感到奇妙的滋味在舌尖炸開，身體飄飄然欲起，無數的記憶在腦海中炸裂，各種感悟伴隨著極致的愉悅襲上心頭。
“這是什麽？”
“五味酒，據說是以人間五味釀造而成，小姑娘，你要是喜歡，回頭我讓人給你搬些過去。”
許南東的神色十分柔和，示意方若華在自己身邊坐好，“你是不是很好奇許默和你之間的關係？”
方若華沉吟了片刻，還是點點頭：“是有點。”
許南東笑起來：“唔，真要說起來，這事可能和你像的有點不同。”
他沉吟了半晌，似乎好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才輕聲道，“算了，不提許默，說說你如何？”
“我？”
方若華蹙眉。
“對，你。”許南東笑道，“許嵐說過，你會攙和到這些事裏，源自巧合，但那雖然是巧合，但無數慘遭橫禍的人裏，數十億計的時空中，唯有你一個人和門主家的丫頭氣息相合，能來代替她做這件事。”
“許嵐又偏偏一眼就把你挑出來，這就不是巧合了。”
許南東頓了頓，“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你不姓方，而是姓許，也叫若華。”
“你出生的那一年，正趕上我們聖德門兩個師兄鬥法，我還記得當時的情形，山河崩裂，空間泯滅，然後……也不知道是誰出了什麽差錯，兩個人連同半個聖峰，就被卷入空間亂流，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偏遠小星球上。”
許南東說起此事，臉上也不禁露出點難堪。
許嵐更是瞠目結舌。
方若華看她好像見了鬼似的，她可從來沒在這位臉上看過這樣的表情。
“是有點丟人，兩個當時已經半步入太清的家夥，還能出這樣的錯誤。”
“反正錯誤就這麽發生了，等空間亂流稍稍平息，兩個人正考慮要怎麽回來，就看到聖峰的若木之下，倒著一個滿臉驚恐的女人，這個女人還是個孕婦，而且馬上就要生產。”
“當時空間亂流封鎖，我那兩個師兄和外界根本聯係不上，他們無可奈何，隻好施法護住孕婦的生命，手無足措地幫助對方生下了一個女嬰。”
“產婦生下孩子，也知道眼前兩位都是修士高人。”
許南東說到此處，不禁看了看方若華，眼中笑意更濃，“當時和現在不同，那時候仙凡有別，凡人與仙人之間隔著天塹，想見一見仙人，也不是容易事。”
“產婦是個溫柔有智慧的女子，見到仙人之後，就請求對方給女兒賜名。”
“我那兩個師兄當時很年輕，這個女嬰也算與他們有緣分，看著孩子不哭不鬧，心中也著實喜愛，便果真給那個孩子取了一個名字。”
“因為她誕生於若木之下，宛如若木上盛放的鮮花，師兄便給她取名若華。”
方若華鼓了鼓臉。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還有這種來曆，明明是她爸隨便信手翻字典翻出來的。
許南東笑起來：“小若華是兩個師兄親眼看著降世的，在這之前，他們從沒有這樣的經曆，自然對那孩子十分喜愛。”
“縱然那孩子一直到三歲都不開竅，看起來天資隻是普通，他們還是喜歡，從那以後，連閉關修行的時候都少了，就是閉關，也不會超過半月，就怕一閉關很多年過去，小可愛變得滿頭白發，他們得氣死。”
“等孩子一開竅，竟能看出有資質，可以修行，兩個人就和若華的家人商量，把她接到聖德門，入了聖德門的門牆。”
“沒想到，這孩子竟是個大巧若拙的，心性純淨，極適合修行，修行的速度一點都不比門中資質好的弟子慢，兩百年入暉陽境，無論放在哪裏，也算是很優秀的弟子了，更離奇的是，她人在暉陽境，聖德門眾多弟子中，也隻排在中遊而已，聖峰卻為其顯像，開了大門，迎她進去。”
許南東輕笑，“聖德門的聖峰，在當時的修行界就是一個傳說，不要說其他的修士，就是聖德門自己的弟子，也不知有多少沒見過聖峰的。”
“在那個時候，每年數以萬計的優秀弟子，自以為天資不凡的那些，都想尋找聖峰，進入門戶，得到機緣，超凡入聖，可是，一直到現在，聖峰認定之人，也隻有九個而已。”
“那個小姑娘，方若華，便是我們中最後一個，排行第九。”
“反正那幾年，聖德門熱鬧極了，整個修行界，無論聯邦還是帝國，都知道小若華的大名，人人驚訝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