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從傍晚開始,他們就在樹林裏靜靜等待著。目送夕陽西下,迎接明月升起。一直到了子時,都還沒有一輛卡車出來。眼見到了後半夜,士兵們忍不住抱怨起來,全靠趙闊海安撫才繼續蹲守。旁邊的李光明也有些受不了了,離開自己的位置去找趙闊海。
“趙連長,這情報靠譜嗎?咱們不會被騙了吧?”
“情報靠不靠譜我也不知道,但大少爺命令咱們等,咱們敢不等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有些崗次排在後麵的士兵已經睡著了。李光明耷拉著眼皮,借著亮光看自己的懷表,盼著天亮之後回城複命。可就在這時,遠處射來一束燈光,三輛卡車排著隊朝他們駛來,周圍還有不少人伴隨左右護送。守卡的士兵連忙將他們攔下,可之後看到的景象,卻讓士兵犯了愁。
隻見駕駛室裏的人和周圍護送的人都穿著軍服,卡車也是後勤塗裝的。守卡的士兵乍一看還以為自己長時間沒睡腦子迷糊了,可揉揉眼睛之後看到的還是這樣,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讓趙闊海和李光明前來解決。他們兩個去了一看,果然是穿著和他們一樣衣服的人。但就是麵孔看起來很生,不像是三三七團的士兵,更不像是軍需司的。趙闊海皺著眉頭,問排頭那輛卡車的司機:
“你們是哪部分的?車上拉的什麽東西?到什麽地方去?”
“那你們是哪部分的啊?怎麽在這設崗檢查啊?”
趙闊海沒想到他還反問自己,簡單回答:“我們是奉鎮守使命令特地檢查的。趕緊說你們是哪部分的?”
“我們是二二三旅軍需司的,去林川送被服。”
“二二三旅?”趙闊海聽到這個番號,感覺非常陌生,仔細回想這是誰的部隊。這時,一旁的李光明突然把他拉到旁邊,低聲跟他說:“二二三旅是張晉中的部隊。”
“張晉中?就是那個兒子跟二少爺拜過把子的那個旅長?”
“沒錯,就是他!看來這批人來頭不小啊!”
“看來今天晚上還真有點不太好辦。”
“那咱們還查嗎?張晉中可不是好惹的!”
“再不好惹也得查!要是沒問題他就不會怕。再說,他們如果有問題,咱們放走了就是抗大少爺的命!”
“這,好吧。不過你這麽著太容易得罪人了!”
兩人商量定對策,走到他們麵前,命令士兵依次登車檢查。排頭護衛的人一看自己都說是二二三旅的人他們還要查,一下子來了火,破口大罵起來:
“我說你們什麽路子的?張旅長的東西你們也要查?弄壞了你們承擔得了嗎?告訴我們你們什麽番號,回去我要好好告你們一狀!”
然而他們並不理會,登上車依次拆開查驗。趙闊海和李光明在三輛車之間來回巡視,但兩人臉上的表情則是截然不同:趙闊海臉上平靜如常,並沒在意這些東西是誰的;而李光明本就不願意檢查張晉中的物資,心裏害怕他會因此受連累,所以一直是戰戰兢兢的。查了兩分鍾,他們仍然一無所獲。就在趙闊海決定停止檢查時,突然看到護衛隊裏的一個人脫離了隊伍,鬼鬼祟祟地往東邊的小樹林裏走。他衝那個人喊道:
“哎,你要去哪?”
一聽到自己被發現了,那個人突然一加速就竄進了樹林裏。趙闊海立刻就追了過去。但沒追多遠,他就跟丟了。趙闊海在樹林裏四處尋找,但由於光線太暗,根本看不見什麽人影。就在他回頭的一刹那間,突然聽到了子彈上膛的聲音!接著,一個端著步槍的黑影走了出來,離他不到三米。
“不許動!敢回頭就打死你!”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幹嘛逃跑,又幹嘛拿槍對著我?”
“你不用管!趕緊給我們放行!不然信不信我一槍把你腦袋打開花?”
趙闊海從鼻子哼了一聲,說:“你的聲音,我好像以前聽過。”
“是嗎?”
那個人聽到這話稍微走了一下神,但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趙闊海猛一轉身,掄回左臂將對方舉著的步槍打歪,右手同時拔出手槍,直接對準了那個人的頭。可就在他準備開槍的時候,對方突然按下他的右手,同時往前靠近了他一步。趙闊海順勢用左手拔出自己的短刀,朝對方的脖子上狠命刺去。然而,就在他馬上就要刺進對方的脖子時,趙闊海看到了對方的臉,驚得他立即停了手,差點把刀刺進脖子裏。
“周雨傑,怎麽會是你?”
還在驚魂未定的周雨傑聽到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心裏還有些納悶。可仔細一看臉,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姐夫,你怎麽會在這?”
“我還想問你呢!你穿著這身衣服還拿槍對著我!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周雨傑支支吾吾地不願回答,逼得趙闊海揪住他的領子,將左手的短刀抵在他的喉管上:“快給我說!我現在不是你姐夫!信不信我直接殺了你!”
“姐夫饒命,姐夫饒命!我說,我說。”周雨傑嘴唇發抖,透過月光的照射,他的臉看起來已經蒼白無比,“我們都是煙幫的。有老板雇我們押送鴉片到林川。還特意給我們這些衣服,讓我們遇到檢查就說自己是二二三旅軍需司的,這樣就不會被刁難。”
“還有呢?”
“沒了,真沒了!姐夫,饒了我,我真不知道是你啊!不然打死我也不可能拿槍對著你啊!”
“你是聾子啊?聽不出來我的聲音啊?”
趙闊海喘著粗氣,心裏的怒火燃燒得越來越旺,忍不住照著他肚子給了一腳,踢得他倒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
“你出息了啊!不幹正事混煙幫,還拿槍對著我!你對得起你爹嗎?對得起你姐姐嗎?”
“姐夫,我錯了,你千萬別抓我!被爹和大哥知道我就完了!”
“現在想起求饒來了?早幹嘛去了?”
趙闊海的臉熱得像發燒一樣,牙關緊咬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要在別的時候,膽敢反抗正規軍的煙幫分子根本活不了多久。可偏偏這個人是自己未婚妻的親弟弟,搞得他左右為難:若是槍斃了,他以後就沒法見周雨晴了;若是不槍斃,李光明和其他士兵都已經聽見了他們的對話,自己難免落得個包庇煙幫分子的罪名。樹林裏一時陷入了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