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之前被抓上車的時候，他們走了很長時間，趙闊海以為自己被關在城外的某個地方。可他逃出來之後才發現，自己依然在城裏，而且這個地方他以前還來過，周邊的路他很容易分辨。趙闊海抬頭看看月亮，確定自己要朝哪個方向走，隨後貼著牆邊一路小跑，生怕巡邏的警察發現。
就這樣跑了一個多小時，趙闊海停下來喘著粗氣，額頭上不停滴著汗珠。自從受傷之後，他的身體就遠不如以前那樣強健了。加上背傷還沒有好徹底，時不時還隱隱作痛。不過，比起這些，心理上的痛苦才是最難熬的。出征之前，他是連家破格提拔的團長，百姓心中的英雄，周雨晴的青梅竹馬。然而僅僅十餘天的時間，一切就都沒有了。現在竟然連活著都已經成為了一件奢望，也不知道是造化弄人，還是世態炎涼。
休息片刻，他準備繼續往城門那裏趕去，可就在這時，迎麵走來一名警察，沒有任何征兆地出現在自己麵前，根本無處可躲。
“哎，你是幹什麽的？大晚上在街上亂逛，是不是想進來走一趟啊？”
那名警察站在路燈下麵，手裏拿著警棍，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趙闊海站在黑暗裏，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快步走到他的麵前，指了指自己胸前。
“呦嗬，讓我進去走一趟？看看這個，你確定讓我跟你走嗎？”
看到來人身著一身軍服，那名警察立刻收起剛才的麵容，改換了一副恭敬的模樣，不停地說：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無意冒犯。不知道您在執行任務，隨意，隨意。”
“記住，以後看清了是什麽人再說話，別狗眼看人低！”
“明白，明白。”
兩人都不敢再多說什麽，都像兔子一樣飛快地溜走了。趙闊海拐進一個街角，揪著自己的衣領來回抖動，給裏麵已經被汗濕透的衣服通通風，順便讓自己涼快一下。此刻，他無比慶幸自己換上了那個人的衣服，不然剛才那一關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過。月亮逐漸往西偏去，寅時快要過半了。可距離最近的城門還有一段路，趙闊海正準備接著趕路，猛然發現自己隔壁巷子就是周家大院。盡管自己急需要離開蘭匯，但在未知的命運還沒到來之前，跟即將歸屬他人的青梅竹馬做最後的告別，也算不枉此生了。想到這，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往周家大院奔去。
自從吳管家那次來到周家後，整整三天，周雨晴都待在自己房間沒出來過。周雨馨和周雨傑雖然知道姐姐不好受，但他們除了接受命運，也沒有別的辦法。院子裏的那堆東西誰也不敢動，也沒人想動。那兩個班的士兵每天除了換換崗，剩下的也就是抽煙打牌，畢竟這裏也不是什麽軍事重地，請別人來估計都沒人理，還不如偷個清閑，還能免受這幾天的訓練之苦。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這天深夜，是周雨晴在周家的最後一晚。天亮之後，她就要去連家了。那身火紅色的嫁衣一直沒有脫下來過，臉上也是十分的憔悴，還掛著黑眼圈，似乎這三天她就沒有睡過覺。桌上擺著已經冷掉的飯菜，卻僅僅吃掉了一點點而已。弟弟妹妹每次送飯來都勸她多吃一點，但是無濟於事。桌上放著一張手帕，質感已經有些僵硬，顯然是經常濕了又幹，幹了又濕導致的。和趙闊海一樣，周雨晴也動不動就會幻想自己到了連家之後會遭遇什麽非人對待。公館裏的人非富即貴，自己一個窮人家的女孩到了那種地方，能不能安穩地活著恐怕都是個問題。而除此之外，她更多的時候是在想象趙闊海被捕之後會不會被嚴刑拷打，受盡折磨。尤其趙闊海的背傷還沒有徹底痊愈，那天她給他擦拭後背時，看到那道很長的刀疤，都忍不住背過頭去。如今三天過去，杳無音信，自己還即將成為連合安的掌中之物。幾個月的種種打擊徹底擊垮了周雨晴的神經，終於選擇在這個時候，告別這個世界。
為了不讓別人察覺，她熄滅了屋裏的油燈，整個房間漆黑無比。周雨晴從櫃子裏拿出自己的所有衣服，一件接一件係成一個繩，搭在房梁上，然後再係成一個環，緩緩套進自己的脖子裏。然而，就在她即將踢掉腳下的凳子時，突然看到門外有人影閃過。周雨晴停下了動作，要是被人發現，自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但這個人影越來越清楚，最後竟然在敲自己的門！
“雨晴，你在嗎？是我······”
在這句話之前，周雨晴還有所懷疑，擔心是周雨傑晚上睡不著來查看。可當她聽到這個無比熟悉的聲音後，就再也無法抑製住內心的衝動了。她一步從凳子上跨下來，拽開房門，看到那個自己魂牽夢縈的人，直接吻上了他的臉頰！一分鍾之後，才停下來。
“對不起，龍飛，對不起，我，我······”
“我都知道了，雨晴，這不是你的錯，你受苦了。”
周雨晴把趙闊海迎進屋裏，立刻回身插上了房門，接著拿出一隻蠟燭點了起來，火光映襯著兩個人的臉，帶來了一絲溫存。
“我以為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雨晴。”
“我也是，那天我真的已經盡力了，可還是救不了你······”
“沒關係的，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趙闊海擠出一絲笑容，想讓她不要再那麽自責。可當他抬頭看到房梁上的那根衣服繩後，本就很僵硬的笑容徹底凝固在了臉上，看得人十分難受。
“如果你再晚來一會兒的話，可能看到的就是我的屍體了。”
“雨晴，你為什麽要犯這個傻呢？去連家又不是上刑場，你何必要尋短見呢？”
“你難道願意看到我嫁給那個自私自利，冷血無情的大少爺嗎？”她忍不住喊了出來。
“我當然不願意，可是這幾天我突然想明白了。咱們以前從來都是為別人而活，為別人鞠躬盡瘁，到頭來卻隻換來這些回報！知道嗎，就在半個時辰之前，連合安派人來要殺我滅口！”
“什麽？他，他真的這麽做了？”
“當然了！不過那幫家夥水平太差，沒能傷我分毫，倒是被我給幹掉了。”
“所以，你······”
“沒錯，我已經是連家的敵人了，永遠都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