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老虎想要吃天
路長順用力地揉搓著太陽穴，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說：“一千萬，嗯，一千萬，和你爸爸商量了嗎？這麽大的工程，嗯，你爸爸知道了會為你驕傲的！”
棗兒笑得花枝亂顫說：“長順叔，你這話很酸呀，我讓他為我驕傲什麽，你為蘭花姐驕傲過嗎？算了不嚇你了，你聽我算筆帳。”
“別算了，我聽不懂，要算還是找你爸算去，這麽大的事肯定得要他同意才成。”
這麽重大的投資，棗兒當然要先聽聽爸爸的意見。
當棗兒把建廠計劃端給莊有成時，他很平靜，他知道這一天終於來了。
棗兒返鄉的目的就是創業，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棗兒一出手就是上千萬的項目。
這不是開大炮，而是在放核彈。好在莊有成當過兵，麵對多麽猛烈的炮火轟炸都能麵不改色心不跳。
他看完棗兒的計劃書，很冷靜地說：“作為家長，我不反對也不支持，作為朵山鎮領導，我大力支持青年回鄉創業。”
這個態度讓棗兒很滿意，在莊有成腦門上親了一口說：“爸爸萬歲！”
莊有成已經表了態，棗兒才來找路長順的。
棗兒說：“長順叔，你先聽聽我的分析。我統計了一下，朵山外出務工人員有一萬人左右，保守點，每個人每年能淨掙兩萬塊吧，這些錢放在哪兒呢？放在銀行對不對，如果他們把這些錢投到食品廠呢？和存錢一樣，不過要比存銀行的利息高，還有其它的福利……”
“等等，我沒聽明白，你要打全鎮人的主意？”
“我是說，朵山人民現在不缺錢，缺的是投資理念。這一萬人全在大中城市裏務工，他們這些年受城裏人的影響，觀念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如果有十分之一的人認同我的經營理念，把錢投到食品廠來，那這一千萬是不是很輕鬆就解決了！”
路長順琢磨著棗兒的話，感覺上是有些道理，“你要讓農民入股？”
“對，你看看這份招股書。”
這回路長順不敢大意了，親自把招股書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看了一遍說：“你弄得還怪正規來，這招股書寫得不錯，我認，隻是怕老百姓不認。老百姓見過多大的天啊，這事太大，你一個小姑娘，壓不住陣哪！”
“太陽在頭頂，不抬頭就永遠看不到。我們現在要讓老百姓抬起頭來，讓他們知道太陽不僅照在城市上空，也照在朵山上空。長順叔，你說的對，老百姓不信我，可是信你，我壓不住陣，所以要請你出馬。”
路長順說：“棗兒，這麽大的事我作不了主，你還是先向莊書記匯報一下再說。”
“當然要向他匯報，不過建廠這事和他沒關係，我們是合作社性質的民營企業，他的意見不重要。他支持我要做，不支持也要做。長順叔，我隻想知道你支不支持。”
路長順真犯難了，這個事是天大的好事，也是個老虎吃天的大事，他要說不支持，可能這事就黃了，也辜負了棗兒的一片苦心。
人家一個大學生，哪兒不能找份清靜工作，為什麽偏偏跑到山溝裏來受苦，還不是心裏想著農民嘛！
可若是支持了，這個投資不是小數目，農民辛苦辛苦掙點錢投進來，成功了當然好，皆大歡喜，失敗了怎麽辦？怎麽麵對父老鄉親！
想到這裏，路長順麵露難色地說：“閨女，你也看見了，蘭花養個雞就弄得我們全家不得安生，你啟明哥為幫她借錢差點離婚。你看我這滿頭白發，哪一根不是為她白的。”
“困難都是暫時的，你看蘭花姐現在幹得咋樣？”
“看上去挺紅火，就是沒見過回頭錢。”
“她的資產在增加呀，不是有句俗話嘛，家有萬貫，不如日進分文。蘭花姐把賺的錢進行再投資，不比把回頭錢攥在手裏強？現在已經建起了飼料廠，產業鏈已經拉起來，將來會越滾越大的！”
“她是一點一點幹出來的，可是你要一步邁到四個現代化去！”
棗兒笑了：“小作坊能吃得下整個朵山的大棗？”
“棗兒，我把你當親閨女看，投資一千萬啊，可不是仨瓜倆棗的，即使我支持你，也擔不了這麽大的責任哪！什麽事都有個萬一，萬一你弄砸了，我歲數大了，不怕人罵，也不怕一死，你還年輕，路還長著呢，這債可背不起啊！閨女，你一定要想好。要不這樣吧，我把你爸請過來，咱爺仨在一起好好合計合計。”
“長順叔，我說句話你別罵我，我也是聽來的，以前認為不對，現在看來太準確了。有句話說，你們這一代人都是小腳老太太生出來的，生下來不會邁大步。前怕狼後怕虎，多少好機會都錯過去了。朵山的落後，不在經濟上，在頭腦上，在膽略上。”
路長順拿出老兵的氣概說：“閨女，你這話說的沒錯，我們就是小腳老太太生出來的，不會邁大步，可是不等於沒膽量。說吧，讓我怎麽支持你。”
棗兒衝他豎起大手拇指說：“長順叔，以後‘朵山誌’會記上你一筆的。”
路長順搖手道：“少扯那些沒用的。”
“我是這樣想的，建食品廠這個事雖然缺錢，但是吸收群眾入股也不宜涉及麵太廣，先在朵子西和下朵子兩個村子試點，看看效果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這兩個村好，都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
“是啊，萬一有個閃失好收場——我說的是萬一，不過你放心，這個萬一我不會讓它出現的——你和下朵子村的支書是老夥計，你找找他，我們在朵子西和下朵子兩個村先做動員工作。如果資金缺口不是太大，我想辦法貸款，如果群眾的積極性不高，我再調整計劃。總之一定要周全，我不會不自量力硬來的。”
路長順聽懂了棗兒的意思，鬆了一口氣說：“你的意思是先把籌建食品廠的計劃公布出去，看看群眾的反應，然後再作決定是嗎？”
“是啊，現在幹什麽不興公示，總得讓老百姓知道我們要建的食品廠到底前景如何，風險有多大啊！”棗兒說。
路長順一拍大腿說：“這就好辦了嘛，我馬上著手去做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