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自己

  餘漫脫掉防護服，跟著護士小姐從ICU病房裏出來，在出門前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病床上的“自己”麵容枯槁，眼眶已經陷了下去，活像是被一堆管子捆在了床上，裸露出來的的手腕是肉眼可見的消瘦，上麵已經滿是青紫，針頭都快沒地方紮了。


  她匆匆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她……這樣多……多久了？”餘漫找不準自己的聲音，一邊洗手一邊問。


  “也沒多久，轉過來一個多月了，她……已經沒有什麽感覺了，我們現在能做的也隻是盡可能的維持她的現狀……”護士小姐說到一半又覺得這麽說不太好，太打擊家屬了，話頭一轉，說：“其實她這樣也還好，就是沒辦法正常進食，所以才會這麽消瘦，如果能正常進食了，就會好一些的……也就是看著挺嚇人的。”


  護士小姐的安慰餘漫不懂，並且絲毫沒有覺得被安慰到。


  “謝謝……她還能醒過來嗎？”餘漫垂著眸子，問。


  “……這個，我們也說不好，得看她自己。”護士小姐麵色一僵，安慰似的說。


  “如果不能醒……她還能這樣……活多久？”餘漫麵色比護士小姐還僵。


  護士小姐不說話了。


  餘漫卻已經明白了，沉默著跟著護士小姐往外走。


  “護士小姐……我想問問，那些人……他們來看我妹妹的時候有沒有說過什麽？”餘漫抿著唇，問，“我已經很久沒見過我妹妹了，我就是想問問，看看她之前過得怎麽樣……自從我爸媽離婚後，我就再也沒見過我妹妹了，我記得小時候她總是喜歡……”


  餘漫編的姐妹情深還沒發揮完就被護士小姐打斷了，可能是餘漫看上去的確像是“感觸良多”，亦或是護士小姐抽不出空來聽她胡扯，護士小姐說：“主要是她未婚夫，她未婚夫經常來看她，還有她未婚夫的隨行朋友，哦——對，還有她未婚夫的家裏人，她未婚夫你知道嗎？”


  “……知道，聽別人說過一些，聽說他們感情……出了一點問題，那個男生還一直來看她嗎？”餘漫那句“家裏人”的形容，根本笑不出來。


  “是嗎？那我們就不知道了，反正人來得挺勤的，聽說他還不是本地人呢！”


  護士小姐把餘漫送到十六樓門口，補完了最後的答案：“他們也沒有說什麽，畢竟隻能探視十幾分鍾，都是稀疏平常的話，就是她未婚夫時不時會說什麽‘對不起’之類的。”


  餘漫不死心，問：“別的呢？我聽說，她未婚夫的家裏人不滿意她，他們有沒有說什麽？”


  “沒有啊！”護士小姐一臉茫然，語氣卻很篤定，“他們什麽都沒有說啊！”


  餘漫無話可說，出了十六樓的門。


  然後又在電梯管理員的目光裏摁下了一樓的摁鍵。


  孟北他們什麽都沒有說，而且，看起來好像也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所以護士小姐她們也沒有注意到什麽。


  可是，孟北是不是發現了什麽呢？


  餘漫不知道，“家裏人”，“家”個屁，要是是因為孟斯南才來的，那早在“她”還在南市的時候就該去了，要不然在“她”才到這邊的時候就該來了，孟北也還沒忙到那個時候，畢竟都有空應付她這個替身情人，何至於沒功夫去看未來兒媳一眼？

  當然，餘漫並不覺得她回去之後還會跟孟斯南再有什麽了。


  所以，孟北又是為什麽會來呢？


  餘漫還是想不通，腦海中一遍遍閃過病床上自己的樣子，她靠著電梯壁，久久回不過來神。


  “美女！到了！”電梯管理員扯了扯餘漫的袖子，說。


  餘漫一抬頭，果然，已經到一樓了。


  “謝謝……”說著，餘漫剛要走，就聽那管理員阿姨說：“美女，你來看人啊？”


  “對……”餘漫不明所以。


  “見到了嗎？”


  “見到了，怎麽了？”


  “哦，十六樓的是吧？”


  “……對。”


  “沒事兒，我就問問。”阿姨哈哈一笑，擺了擺手讓餘漫出去了。


  餘漫摸不著頭腦，殊不知那阿姨的步話機裏是即將撥通的保衛處電話，她從一樓到十六樓的舉措，早就引起工作人員的注意了，如果她再那麽爬兩層，亦或是她再做了什麽，迎接她的就不是阿姨的提防而是保衛處的工作人員了。


  出了醫院大門的餘漫依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她也沒有費什麽心思，叫了網約車她就走了。


  她不會治病，看了一眼，除了讓自己不好過之外，大概也就是徒增傷感了。


  餘漫傷感得夠嗆，坐上了回南市的航班都還沒有恢複多少，上午抵達南市機場，她甚至都沒有回去，就近找了個鍾點房，洗完澡摁下傍晚的鬧鍾，就睡了過去。


  趙賀說的是來接她，但是餘漫用不著，還是決定機場見，她提前一個小時退房，去最近的超市買了東西，到登機口時，還是比趙賀早了三五分鍾。


  “你……你就帶這點兒東西？”趙賀拎了個箱子，正想催催人，一回頭就看見了鄭語曼（餘漫），視線一觸即收，隨即又落在她的雙肩包上，他說。


  “四天，還要什麽東西？就算是要做法，道具也不用我們準備吧？”餘漫偏頭看了眼，並不覺得自己帶少了什麽東西，旅行裝的洗漱用品，一套夏季換洗衣物帶外套，手機充電線，畫本和鉛筆，她連削鉛筆的刀和橡皮都帶了，還要什麽？

  已經習慣了鄭語曼的大包小包的趙賀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直接把已經取了的登機牌遞給鄭語曼（餘漫），兩個人沉默著去排隊了。


  “你很希望她回來嗎？”


  “當然！”趙賀狐疑的看了眼鄭語曼（餘漫），斬釘截鐵說。


  餘漫扯了下嘴角，“你……很喜歡她？”


  “你什麽意思？你想反悔？你——”


  “沒有！”餘漫打斷他，“我沒有！我也希望她回來，就是聽說你家裏不同意你們在一起，就算是她回來了又能怎麽樣呢？有感而發而已。”


  餘漫撇開臉，大步上前進去安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