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風洛

  「本分？你的官位誰賞的，又是誰給你的權利？你莫不要拿著雞毛當令箭」

  「妖女，我說不過你」

  「妖女？本殿不知為何你認定我為妖女，也不明白你視死如歸的表情為誰所用，只是，本殿知道你的族人被人控制起來，所以現在，你還活著，但是本殿再無耐性，你好自為之」

  他睜開眼睛看著我，想做出最後的掙扎，我用眼神制止他，說道「失去親人的痛苦我嘗過，可是，你確定你這樣的行為真的能救他們於水火么？倒不如求帝君，法外開恩」

  看他頹廢的模樣，司罰向前邁了一步，我以為他會與我爭鋒相對，他卻只是將司禮星君扶起，將神令收回衣袖。司罰不一樣了，可我也說不清哪不同。

  我有點疑惑，這可不像他。

  太上老君永遠的和事佬，他賠笑道「殿下，生氣傷身」

  這些年我明著暗裡確實拿了他不少仙丹，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況且他是阿澤最倚重的人，我沒再爭執下去。

  而在邊上久久不言的旁觀者李天王居然開了口，他說「落落，不請我們進去坐坐么？」

  我挑了挑眉，看著我的舅舅？母親曾以四大天王之首的李家嫡女身份嫁給父親，那時候老天王還在，正是李家如日中天的時期。

  可是知情人都知道，母親與他們家應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可是母親對他們家的歷史很了解，對他們家很執著，最後糾纏一起。

  我這位舅舅，曾經也是青年才俊，可惜，娶的娘子太過彪悍，已經沒了脾氣。最令人惋惜的是，李家三代單傳，人丁稀薄。

  戰功赫赫的李家因為現在的少主，將老天王在仙魔大戰上立的赫赫戰功，毀於一旦，現在不過是維持表面的風光罷了。倒是李夫人的娘家，姜家，接替了李家成了四大天王之首。

  我對舅舅的記憶停留在小時候，自從我們家出事後，李家遭受牽連，硬是把家族走向末路的責任怪罪到我父母身上，真的是可笑。

  阿洛看我不說話，他回道「這裡不歡迎你們，你們從哪來回哪去。」

  可是依舊有不死心的想往沈家鑽，我不想這群我叫不出名字的烏合之眾踏入沈家，可是我忽然改變主意了。

  我的痛，他們，也替我嘗嘗。

  我向驚伯伯望去，他讀懂了我的想法，卻不再勸我了，他用佛珠嵌入石槽，沈家大門露出巍峨高大的原貌，氣勢恢宏的比南天門更霸氣。門緩緩向兩邊移，我就說，怎麼可能，沈家主門還不如個側門呢？

  我做了個包圍的手勢，然後轉頭將兩旁神獸石像的一直眼睛拿了下來，做了鳳凰燈芯，用本命真火點亮。一瞬間，光明被燈芯吸取，天色暗了下來，整個沈家卻是燈火通明。

  寂靜中，風鈴聲和銀川猙獰的聲音不絕入耳。

  我隨意一抹，燈籠的光瞬間提亮，越發妖艷，而後舉著燈籠，為他們帶路。阿洛皺了皺眉頭，取過我的燈籠，牽起我的手。

  我本想奪回，想起阿洛說，女孩子，應該柔弱一些，這樣才能體現他的價值。

  我不是一個人了，想起這些我竟忍不住嘴角上揚，回握阿洛的手。

  偷偷在他耳邊說著「阿洛，你真好」

  他用額頭點了點我額頭「是夫君」

  我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咬著他的耳朵，甜甜的喚了一聲「夫君」

  他紅了的耳根，我很滿意，很早以前我知道，阿洛喜歡這樣的我。我總是害羞，不屑，不願意失了體面，後來發現，竟是我迂腐了，喜歡，就是要告訴他，我的堅定不移。

  當我回過神看向大門，又回到正經肅穆的表情，我們一同走進幻境，那些仙人，就算心有疑慮，也想不到，我的膽大妄為，戲耍整個天界。

  穿過門，根本不能進入沈家，不過是一個幻境，我親手為他們打造的夢靨，加上阿洛冥界之力的助攻，為他們每一個人量身定做了屬於他們的十八層地獄。

  我要他們同我一般經歷家破人亡，經歷我的絕望，我的痛，要他們真正感同身受。

  讓他們每一個人，看見家族的滅亡和自己的隕落。

  很快很多人承受不住，狼狽逃離，我和阿洛早已等待在門口。

  我們夫唱婦隨，平靜的彈著夢靨，彈完這首黃粱一夢。

  瞧著最後一人從逆光中走來，竟是帝君，除了臉色發白，倒是看不出什麼，他的夢，我竟窺探不得。

  時辰也差不多了，我將白虎的眼睛歸位，門還是那個門。

  只是，應該無人想進入了吧？

  我站起身來，保持微笑，說道「現在，有誰想，進沈家看看」

  看著他們神情各異的樣子，我突然意識到，我以前的認知還是有偏差的，天界並非無可救藥，只是忘了原來的初心。

  這些人，雖說都是靠著官官相護走到今天，但大多都曾功德無量，有傲人的建樹，也曾是萬里挑一的人中龍鳳。

  從什麼時候開始走向衰敗，腐爛。大概是從害怕失去一切開始。

  「你們看到的一切，我都經歷過，亦是戰魂所承受的，當這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大家有何感受？沒有人能感同身受，但我相信作為仙人的素養，比一般人更強的共情能力」

  他們走了，帶著狼狽，也許還有一絲愧疚逃走了。

  帝君撤了龍輦，一個人徒步走向銀川，我並不覺得他會尋死，卻又忍不住擔心，畢竟他是阿洛的父親，也曾撫養我長大，如果，我不曾知道所謂真相，我還是會一如既往的成為他捧在手心的公主，心甘情願為他代雲夢聯姻。

  他站的地方，是銀川水剛好觸摸不到的屏障，銀川水瘋狂拍打岩石的聲音，讓我惴惴不安。

  再看阿洛冷漠的模樣，我心中也是充滿愧疚的，有一點很對，就是父子分離帶來的冷漠疏離是沈家造成的。

  我腦子裡閃現過阿洛成了天界太子誅殺我的模樣，也是這副冷漠的模樣，讓我心生夢靨。我退後一步，阿洛下意識接住我，空洞的眸子里才出現些許色彩。

  原來，他失神了。

  我越發愧疚，因為是我，讓他陷入困境和選擇。「對不起，阿洛」

  我挽起他的手，向帝君走去，我雖不能和帝君和解，但阿洛可以和他親近，我不該成為他的阻礙。

  我喚了聲「帝君」，吸引了兩人的目光，阿洛依舊遊離在狀況之外，視線不能聚焦。

  那樣的他，我很心疼，他是似乎從來沒有真正在我面前如此脆弱，迷茫過，讓我擔憂。

  我鼓起勇氣動了動嘴，艱難的說道「帝君，不管何種理由，我的父母都欠您一個道歉，對不起。我知道我的道歉並無作用，不過阿洛是無辜的，你們之間不該如此。」

  我看著帝君發愣的樣子，我想著，若是沒有那段過去，他一定是一個完美的君王，父親。那時候，有幸嫁入君家，我一定很幸福，只是，世上沒有那麼完美的人生。

  帝君的眸子從期待變得黯然，他機械的轉過頭，看著銀川「落落，我也曾是戰魂軍的一員，他們曾是我的兄弟。可我也有不甘心卻無可奈何的過去，我這樣做，真的錯了么？我的恨，我的痛，又有誰來感同身受？我從不覺得自己有何過錯，以本君的立場，本君無過，可我卻充滿愧疚。我是帝王，是這三界之主，憑什麼沈家凌駕皇權之上，憑什麼本君的兒子，要替沈家的兒子去死？本君不甘心。那是本君唯一的兒子，為何要讓本君斷子絕孫？」

  要是以前，我一定跳起來反駁，指責他，可現在？我覺得我沒有立場。現在的阿洛，還算是帝君的孩子么？

  阿洛看著我，流著淚，他抱住我哭了，我很少見他哭，而且那樣自責。

  他一句話都不說，但是，我卻能感受到他情緒的崩潰。「阿洛，別怕，我在」

  他埋進我的脖頸說「落落，對不起，對不起，那時候，我真的不知情」

  我不知道，他的對不起說的是什麼？只是安慰道「沒關係，真的沒關係」

  他說「能不能原諒我一次，能不能給我們一次機會，我會好好珍惜，我們重新開始？」

  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恍惚間，我以為是他覺醒了，可是，怎麼會，這一世的阿洛與他完全不同。

  我推開他，看著他的臉，帶著疑慮，「風洛？」君風洛

  他不敢看我，再次抱住我，勒的我喘不過氣來，可我好似無動於衷，內心卻波瀾起伏。誰也不敢出聲，也許，都太害怕失去了吧。

  夕陽的光照在我的臉上，我的心更浮躁了，時間，在離我而去。我伸手抱住阿洛，享受這將要失去的溫暖。

  「風洛，你要走了么？」

  洛「我是落落的阿洛，亦是你的夫君，我想留在你身邊」

  我不知道出現何種變故，為何他會想起從前，畢竟從前並不美好，我也害怕失去啊！只是，愛我的阿洛，去哪了？風洛他，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