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針鋒相對
“王所，怎麽辦？”陳俊看著眼前的陣勢，心裏都有些打退堂鼓了，他都如此，更別提後麵那些協警了，都是在開發區工作的人，大家對這個銅廠的背景基本上都有所耳聞，平常這裏也成了執法人員眼中的禁地，沒人敢到這裏來抓人，盡管大家都知道這裏每天都少不了賭局，甚至不乏有派出所抓的犯罪分子躲到這裏來，但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你打電話給胡副所長，就說我們這裏需要支援。”王一帆眯著眼，他不可能灰溜溜的離開，但要指望這些人乖乖的配合顯然也是不可能，從對麵那一張張桀驁不馴的麵孔上已然能預見到結果。
陳俊點了點頭，拿出手機要打，王一帆遲疑了一下，卻是擺了擺手，“算了，還是我來打。”
王一帆給胡義東打電話過去，對方今晚帶的那一隊也就跟打醬油一樣，一路查過去都沒啥問題，對這個結果，胡義東並不意外，他在開發區派出所呆的時間也不短，會不了解尚健誠？這口號喊得震天響的‘利劍出鞘’行動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而已，說是保密，還讓眾人將手機臨時上交，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外麵這些商家會沒提前得到風聲？至少胡義東是不信的，而泄密的人，胡義東心裏跟明鏡似的，答案都不用多說，誰起的誰心裏有數。
胡義東已經帶隊快要查完今晚分到的片區了，最後一家再走走過場就可以收隊了，尚健誠搞出這麽一場作秀的戲碼卻是要讓他們跟著折騰，胡義東心裏不能說沒有怨氣，你說大晚上的不讓人好好休息，折騰個什麽勁呐，都快火燒眉毛了才臨時抱佛腳，來得及嘛。
胡義東其實是挺瞧不起尚健誠的行徑，不過他畢竟隻是副職，尚健誠這個一把手怎麽安排他就怎麽做，而且他在所裏雖說是個副所長，但一向與世無爭，威信並不大，這不是胡義東本身不愛權力，而是調到開發區派出所，並且熟悉了這裏的情況後，胡義東做出的明哲保身的一番姿態，事實證明，當初他的選擇是正確的，現在另外一個副所長已經被縣檢察院的人直接帶走了，調來了王一帆這個新人，而尚健誠的屁股同樣幹淨不到哪去，這時候才想著作秀給上麵的領導看，在胡義東看來，晚了。
以胡義東自己的推測，這尚健誠出事也是遲早的事，現在急吼吼的想要補救已經來不及了，而且這所謂的嚴打行動還沒真的打到實處，反而隻是做做樣子，胡義東覺得尚健誠是真的沒救了，當然，或許從另一個角度來講，尚健誠已經陷得太深，他跟那些個娛樂場所的牽扯太多，想嚴打也打不下去，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接到王一帆的電話時，胡義東已經要收隊了，聽到王一帆說要支援，胡義東懷疑自己耳朵出錯了，今晚除了尚健誠自己帶的那一隊會查獲點東西來用於作秀，他可不信其他這三組也能有所斬獲，他自己這一隊已經是個明證，王一帆難道比較特殊？
“啥，你去動那個銅廠了？”胡義東聽到王一帆說在銅廠裏麵，語調都提高了幾分。
確認了王一帆所說，胡義東的眼睛真的是瞪得老大，剩下的隻有苦笑，果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王一帆一來就敢摸老虎屁股，他對那個銅廠裏麵的情況也不是不了解，但也就是裝作不知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王一帆倒好，一來就查到那裏去了。
胡義東接了王一帆的電話，也沒再遲疑，帶著自己這一隊人就直奔銅廠而去，他都不知道王一帆捅了多大的馬蜂窩，王一帆帶的那一隊也有十幾號人，這會還打電話過來說人手不夠，胡義東去的路上都忍不住犯嘀咕了，就他這些人過去，怕是還不夠吧。
趕到銅廠的時候，正值王一帆和對方對峙著，王一帆這邊十幾個人站著，對方壓根就無所畏懼，有些人還有說有笑的在交流著，旁若無人，王一帆打電話叫支援，對麵的人也看到了，但依然沒有太大的反映，除了一開始跟王一帆說話的那人也打了個電話外，就沒其他的舉動。
胡義東帶人到二樓，看到對麵的一群人，眉頭就皺了一下，粗略的一眼看過去，胡義東估摸著加上自己帶來的人都還沒對方的人多，走到王一帆跟前，胡義東輕聲問了，“一帆，你怎麽查到這裏來了。”
“有人反應這裏聚眾賭博，我就帶人過來看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周所，你看看那桌麵上的賭資，這一趟沒白跑。”王一帆看著胡義東笑道。
“你還有心情笑。”胡義東心裏直苦笑，了解這銅廠的情況的人多著，但一直都沒人來查，那是因為沒人敢查，王一帆算是第一個捅馬蜂窩的。
“胡所，今晚是不是有啥誤會呀，瞧你這同事應該是走錯地方吧。”最前頭看著王一帆麵生，這後麵過來的胡義東，他可就認識了，見胡義東也帶了人過來，他不僅不著急，反倒是更放鬆，來了個相識的人，這可就好說話了。
胡義東沒應對方的話，而是將王一帆拉到一旁，“一帆，這銅廠的背景複雜，要不然今晚先收隊了，回去我再跟你仔細講講，反正這銅廠就在這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想查他們隨時都可以。”
“胡所，既然碰上了，那就沒理由還放任不管，下次誰知道還能不能抓他們個現行。”王一帆顯然不同意胡義東的說法，反而深深的看了胡義東一眼，對方這麽說，王一帆沒理由不多想，莫非胡義東跟這銅廠也有啥牽扯？
“好吧，我隻是提醒一下，你要是決定這麽做，那我也支持，不過加上我帶來的這些人，想要將他們帶走也不容易。”胡義東聳了聳肩道，他善意的提醒王一帆，結果反倒惹來了王一帆的懷疑，胡義東心裏頭那個鬱悶就別提了。
“斌哥，斌哥來了。”就在胡義東和王一帆說話時，從樓下又是傳來一陣響動，走到二樓的是一個瘦高男子，推開眾人走進來時，對麵的那些人一個個就恭敬的喊上了。
“胡所，你這是怎麽個意思。”那被人叫斌哥的瘦高男子掃視了現場一眼，一下就看到了胡義東，頗有些不悅的問道。
“何斌，你們這裏聚眾賭博，希望你讓這些人好好配合。”胡義東瞥了王一帆一眼，遲疑了一下，這才裝著嚴厲出聲道，心裏頭其實有點底氣不足。
“聚眾賭博？”瘦高男子玩味的一笑，看向了王一帆，胡義東的表現沒有瞞過他，對王一帆的身份不禁有些好奇了，“胡所，這又是哪位，怎麽不介紹介紹。”
“這是我們所裏新來的王副所長。”胡義東聽到對方的話，下意識的就給對方介紹了起來，竟是忘了自己是官，而對麵的人是‘賊’。
“王副所長？王一帆？”瘦高男子微微一怔，笑容登時有些玩味。
王一帆聽到眼前這人竟然能直呼出自己的名字，微微有些詫異，他是不認得對方，對方認得自己？
“這是銅廠的的老板，叫何斌。”胡義東小聲給王一帆說著瘦高男子的身份，他同樣有些驚訝何斌會知道王一帆的名字。
何斌打量著王一帆，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王一帆被對方那種眼神看得很不舒服，總有點芒刺在背的感覺，輕哼了一聲，王一帆指了指對方，“你是這裏的老板？。”
“嗯，怎麽樣？”何斌笑著點了點頭。
“沒怎麽樣，既然是這裏的老板，那你也跟我走一趟，配合調查。”王一帆冷冷的盯著對方，對方的表現讓他很不舒服，那是什麽眼神和表情？是對他們這些公安人員的蔑視。
“跟你們走一趟？”何斌意外的笑了一下，轉頭看向了胡義東，“胡所，你也是這個意思嗎？”
胡義東尷尬的笑了一下，他還真不敢應是，但偏偏一旁的王一帆同樣在看著他，胡義東心裏頭那個苦笑就別提了，王一帆是初來乍到，不知道這何斌在開發區的能量，興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王一帆才敢跟何斌直接針鋒相對，當然，也有可能是人家王一帆背後的靠山夠大，所以王一帆無所謂，但胡義東又怎麽敢跟何斌直接對上，別看他是派出所的副所長，偏偏就怕了眼前的何斌，這不是什麽笑話，而是事實。
“一帆，要不先打個電話給尚所，看尚所怎麽指示？”胡義東提了個折中的建議。
王一帆沒立刻點頭，不動聲色的掃向了陳俊，隻見陳俊做了個輕微的搖頭的動作，王一帆心裏就明白了，這何斌跟尚健誠有關係，那打電話跟尚健誠請示等於是沒用。
“胡所，這人贓並獲的，沒必要再請示尚所了吧，依我看先將人帶回所裏調查再說。”王一帆看了胡義東一眼。
“那……好吧，你既然決定這麽做，我尊重你的意思。”胡義東點了點頭，他跟何斌沒啥利益關係，何斌幾次通過尚健誠也想拉他下水，都被他婉拒了，所以他也不怕何斌出事，盡管他也怕得罪何斌，但這會是王一帆出頭，胡義東認為何斌也沒理由揪著他不放，而此刻，應了王一帆的話，胡義東也沒轉頭去看何斌，說到底，心裏頭還是有些虛的。
“陳俊，讓人把桌上的賭資都沒收了，把這些人都帶回所裏，誰要是反抗，就當襲警處理。”王一帆見胡義東不反對，還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王一帆對胡義東有了直觀的認識。
“王副所長，你確定要這麽做？”何斌臉色有些不好看了，不複剛才的鎮定，他將副字咬得格外的重，“你並非派出所的所長，你沒請示尚所長，怎麽就知道尚所長會讚同你這麽做。”
“這裏人贓並獲的，還有必要再請示尚所長嗎。”王一帆冷笑了一下，看到對方著急的樣子，王一帆心裏頭就痛快。
“那好，算你狠，你以為這裏這麽多人就有乖乖的跟你去派出所嗎。”何斌不怒反笑，向後掃了一眼，後麵的人看到他的臉色，一下子就有了動作，身子往前擋了擋，擺明了不讓這邊的人走過去沒收桌上的賭資。
“何斌，你敢抗法嗎。”王一帆大喝了一句。
“王副所長，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抗法了，我本人是很願意是跟你到派出所配合調查的，但是其他人我管不了呀，這三十多個大老爺們每個人都有手有腿的，他們想怎麽做是他們的權利，你可不能怪到我頭上來。”何斌笑著聳了聳肩，頗為得意的看著王一帆。
王一帆冷哼了一聲，沒再說啥，示意陳俊等人繼續動手，而何斌身後的人同樣不含糊一把就推開了幾個靠前的協警，還做出了反擊的姿勢。
“何斌，你要是真想授意他們反抗，那我隻能向縣局請求防暴警察支援了，希望你能承擔得起這個後果。”王一帆冷笑，拿起了手機。
站在王一帆後麵的胡義東一直都是以旁觀的姿態看著王一帆的作為，這時候聽到王一帆連縣局的防暴警察都要請過來，胡義東都忍不住小小的震動了一下，更多的是苦澀，跟王一帆比起來，他這個副所長算是窩囊的，不是他想這樣，而是迫不得已，在開發區呆久了，胡義東了解得多，就愈發的麻木和心寒，也不想跟何斌這類人有啥衝突，他惹不起但躲得起。
王一帆的話明顯也對何斌起到不小的震懾作用，何斌在開發區敢作威作福，無法無天，那是因為開發區上上下下的關係都被他打通了，確切的說上下都有他的人，所以他不怕，但他再囂張也就局限在開發區這一片，到了外麵，何斌還是相對收斂的，要是王一帆真的搬出縣局的人來，何斌的確是有點顧忌。
“王副所長既然讓各位到派出所配合調查，各位就配合一下。”何斌沉默了一會，終於轉頭對眾人說道，他背對著王一帆，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有一個小小的暗示動作。
王一帆等人隻看到何斌的背影，還以為何斌真的讓人配合了，就在王一帆讓陳俊帶人繼續沒收桌上的賭資時，靠近桌子的好幾個人一把就抄起了桌上的現金，從另外一側的門跑了出去，跑的不是一兩個，王一帆這邊都有點措手不及，剛才視線被站著的人給擋住，他們甚至都沒現這樓層是有兩個通道的，很顯然，另外一邊也有一個樓梯。
“趕緊抓人。”王一帆一下就火了，狠狠的看了何斌一眼，王一帆就不信跟對方沒關係。
一陣雞飛狗跳之後，桌上隻剩下有些零零散散的錢，逃跑的人都是抄了桌上的現金再跑，盡管不能全拿走，但也拿走了大部分，這可真的是讓人始料未及，而何斌，並未跟著跑，很是淡然的站在原地，何斌衝王一帆咧嘴笑著，“王副所長，我說要配合你好好調查就一定不會跑，你看看，其他人一看情勢不妙都跑路了，我還這麽配合的呆著。”
王一帆有點被戲耍的感覺，冷冷的盯了何斌一眼，王一帆沒有說啥，轉身就走，逃的人不少，但也有些被抓住了，今晚他們這邊人手嚴重不足，最後出現這個情況也是始料未及。
“一帆，你把何斌抓了，麻煩恐怕不小。”胡義東跟上王一帆的腳步，何斌牽扯的人太多，他知道抓了何斌會有什麽後果。
“我們的做法都是有法可依，就算是有麻煩，我們也站得住理。”王一帆搖了搖頭道，從陳俊那裏了解的，再加上胡義東的幾次提醒，王一帆心裏其實也做好了準備。
果不其然，王一帆和胡義東還沒回到所裏，所長尚健誠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尚健誠在電話裏並沒有質問說王一帆抓何斌幹嘛，反倒是詢問怎麽回事，聽到王一帆的解釋，尚健誠隻是說知道了，在所裏等王一帆一行人回來，沒再說啥。
尚健誠隻是第一波打來的電話，接下來打電話過來的是開發區管委會的一位副書記，那位副書記不知道是否也了解王一帆背後的靠山，對王一帆這個小副所長並沒有訓斥，但言語間不乏保何斌的意思，說何斌是開發區裏的一個投資商，王一帆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抓人會讓人寒心，影響開發區的招商引資工作。
王一帆在電話裏也沒直接將對方頂了回去，隻說自己是依法辦案，回去要是弄清楚何斌跟聚眾賭博的事沒關係就立馬放人，這才將對方給應付過去。
“胡所，你說咱們到所裏還得再接幾個電話。”王一帆掛掉這個電話後，轉頭衝胡義東苦笑道，這才剛從銅廠出來一會，兩個電話就打過來了，要是將何斌關個一兩天的還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