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家的旅人

  安徒生聽出了加斯特神父話語中的安慰之意,可他的心裏依舊感到沉甸甸的。


  加斯特神父看著安徒生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忍。


  “漢斯,我知道你是個有主見的孩子。如果在平時,你不想接受貴族的資助也沒關係。”加斯特神父拍了拍安徒生的肩膀,“不僅僅是貴族,我們教廷也會時不時資助一些不錯的孩子。”


  “我知道你父母都是虔誠的信徒,每個教區的神父都有資格推薦信徒的孩子去讀教會學校。”


  “可是現在……”


  安徒生明白加斯特神父真的是在為他考慮。


  他隻能勉強扯出了個笑容:“我明白您的意思,謝謝您。”


  這句感謝是真心實意的。


  神父昨天就收到了信件。


  今天在教堂裏安徒生看得很清楚,加斯特神父跟古爾堡上校說了什麽後,古爾堡上校才會開口邀請自己去晚宴。而傍晚時分,古爾堡突然提出資助自己,估計也是因為加斯特神父的勸說。


  古爾堡神父做所的這一切,其實都是為了讓安徒生能夠成為古爾堡上校的被資助人,從而保住他的父親。


  這時,安徒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格瑞會說加斯特對自己的態度特別好。


  他忍不住摸了摸之前贖罪券消失的位置。


  如果是普通信徒,加斯特神父縱然是會關心一下,但也不會做到這樣的程度。


  這一切估計都是因為自己體內贖罪券的力量。


  獲得宗教人士的天然好感度嗎?

  恐怕神父收到信件的時候並沒有想太多,直到今天看到自己後,才突然想要幫自己一把的。


  安徒生的心情有些複雜。


  “去吧孩子,隻要你是優秀的人,無論怎樣都會獲得人們的尊重。”加斯特神父的臉上浮現出了些許倦意,“古爾堡上校的家族曆史悠久,獲得他的幫助,能讓你少走很多彎路。”


  “謝謝您,我會謹慎考慮的。”安徒生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以神父的年齡撐到現在已經是十分疲憊了。


  他不忍再打擾神父,告辭後就離開了。


  等他走後,加斯特神父拿起了安徒生喝過的牛奶杯子。


  杯子裏還剩下少許牛奶,加斯特神父起身從聖像蠟燭底下的抽屜中,小心地拿出了個金屬器皿。


  那金屬器皿看起來像是銀質的小碗,外麵除了十字架外還有密密麻麻的祈禱文。器皿內部則非常暗沉,像是刷了黑色的一般,最底部則是鑲嵌了幾顆大小不一的透明寶石。


  加斯特神父小心地把剩餘的牛奶倒入進了器皿裏。


  “滋啦”一聲,牛奶在進入它的瞬間,突然翻滾了起來,像是遇到了極高的溫度一般,幾乎是瞬間那些殘餘的牛奶全都蒸發成了氣體。


  加斯特神父看著飄在空中的淡綠色煙霧,沉默許久後,重重地歎了口氣。


  安徒生走出教堂,隻外麵的溫度更冷了。


  雪越下越大,在他進入教堂這短短時間內,雪已經積到了安徒生的小腿處。他踩進厚厚的積雪中,有些慶幸自己出門的時候換上了新的短靴。


  外麵已經徹底沒人了,回家的路上隻剩下不停飄落的雪花和路燈跟安徒生作伴。


  在經過曲奇大嬸糕點店的時候,安徒生突然覺得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


  他猛然轉頭,警惕地朝那邊看了過去。


  小巷深處,隱隱約約出現了一道人影。


  “是誰?”


  那人影沒有動,也沒有答話。


  安徒生朝前走了兩步,這才看清楚那道人影原來是一個雪人。


  堆雪人的人顯然技術不佳,雪人歪歪扭扭的,似乎隨時都會倒塌。


  安徒生看著那雪人,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雪人眼睛的位置放了兩粒圓圓的東西,很亮,而它鼻子上插著的胡蘿卜紅得有些詭異。最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雪人頭頂上被人放上了一頂女士軟帽,那帽子看起來很新,安徒生記得自己在成衣店裏看到過,那似乎是最新的款式。


  他往前走了兩步,想要看個究竟。


  就在這時,安徒生的耳邊傳來了一道細不可查的聲音。


  “漢斯小可愛,快回家!”


  那是拇指的聲音。


  安徒生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那裏有幾顆常青的矮樹,此時被大雪蓋住了樹冠。


  這就是拇指身為花精的力量嗎?他能夠通過植物來跟自己傳遞消息?


  感到拇指聲音裏的焦急,安徒生不再停留,直接朝家的方向飛快跑去。


  這個詭異的雪人,還是等明天白天有空的時候來看看吧。


  跑到家門口的時候,安徒生突然放慢了腳步。


  一排深淺不一的腳印,從外麵一直延伸到家門口。


  腳印非常淩亂,仿佛來人每走幾步就會摔倒在地一樣。


  而腳印旁滴落的點點鮮血,在白色的雪地紅得刺眼。


  安徒生隻覺得自己的眼眶發熱。


  他深吸了口氣,已經明白來的人是誰了。


  但安徒生沒有立刻進屋,他把落在雪地上的鮮血收集了起來。走出了院子沿著腳印前來的方向繼續往前。


  就這樣清理了一路,安徒生把所有的血滴都清除後,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鎮子外。


  確定沒有任何遺漏後,安徒生原路返回。


  推開家門後,迎麵而來的暖意包裹住了安徒生,看著躺在沙發上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安徒生隻覺得鼻子發酸。


  “咳咳……”沙發上的男人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漢斯,我的孩子,你長大了。”


  安徒生看著麵前憔悴又消瘦的男人,幾乎無法把他和自己記憶中那位開朗又健壯的一家之主聯係起來。


  “爸爸。”安徒生走到父親身邊,坐在地上,用手緊緊握著父親的衣角。


  他感到父親的大手輕輕拍打著他的背部,帶給了他安慰和勇氣,就像是小時候安徒生怕黑時父親曾經做過的那樣。


  這些日子所有的驚嚇和恐懼此時全都湧現出來。


  安徒生感到滾燙的淚水無法控製的順著自己臉頰滑落,此時此刻,在父親的麵前,他哭得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


  “別擔心,我回來了。”父親的咳嗽聲加重。


  幾乎每說一句話,都會引起劇烈的咳嗽。而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費勁了所有力氣一般。


  安徒生無法想象,父親是如何撐著這樣的身體,冒著嚴寒和冰雪一路回到家中的。


  “明天我就去找醫生來。”母親擔憂地說道。


  “不行!”


  “不行。”


  父子倆異口同聲的說道,說完後,他們猛地看向了對方。


  “你知道了?”父親輕聲問道。


  安徒生點了點頭,他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一樣,用力握住了父親的手:“您別擔心,我已經有了辦法。加斯特神父告訴我,隻要有人能做擔保,證明您是在協議簽訂後離開的,那麽您就不算是逃兵。”


  “逃兵!”母親驚呼出聲,她像是猛然想到了什麽突然衝到了窗口,把所有的窗簾全都拉了起來。


  父親還想說什麽,可是咳嗽聲卻讓他說不出話。安徒生看著他因為咳嗽而漲得通紅的臉,突然想到了什麽,借口去倒水來到了廚房。


  “格瑞,你在嗎?”安徒生輕聲問道。


  話音剛落,他就覺得腳腕處傳來了一股涼意,像是有什麽東西,突然抓住了他一樣。


  低頭一看,格瑞半透明的綠頭正從洗碗槽櫃低下伸了出來。


  昏暗的廚房裏,安徒生盯著那顆綠油油的頭,楞了幾秒後,才開口說道:“你在嚇我?”


  “害怕嗎?”格瑞抓著安徒生腳踝的手緊了緊。


  “嚇死我了。”安徒生麵無表情地說道,“我父親咳嗽得厲害,我想用植物的力量治療他。”


  格瑞搖了搖頭:“你的植物力量不純,我已經死了。”


  不純的植物力量會帶來未知後果,而死人的植物力量恐怕會起到相反的效果。


  “拇指屬於花精,他雖然能夠操縱植物,可是他使用的是精靈魔法。”格瑞看出了安徒生的想法,“看起來跟我們森林女巫的能力很像,但其實是兩回事。”


  “就沒有別的辦法嗎?”客廳裏傳來的咳嗽聲,讓安徒生的心都揪了起來。


  “你父親的身體已經不行了。”格瑞從櫃子底下飄了出來,“我能夠看到,他體內的生命力幾近枯竭。他能夠撐到現在,真的是個奇跡。”


  說完後,格瑞就突然消失不見了。


  安徒生接了杯溫熱的水,突然心裏覺得很難受。他看著自己的手,突然想到了灰麵人用來給自己療傷的那瓶“木精靈的眼淚”。


  一陣細微的聲音從食品櫃裏傳了出來。


  安徒生打開一看,就看到拇指少年正蹲在餅幹籃子裏,抱著一塊曲奇吃得滿臉都是渣子。


  拇指被發現偷吃並沒有不好意思,反而大大方方地拍了拍肚皮:“剛才叫你回來,用了太多的力量。你老爹回來了,不過撐不了多久,頂多三天就會回歸自然的懷抱。”


  說完後,他又拿起餅幹啃了起來。


  三天的時間……


  “你知道怎麽聯係到那位大人嗎?”安徒生知道如果去找灰麵人,對方肯定會提一大堆苛刻的條件。


  但是現在,安徒生卻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希望自己手中有足夠的籌碼,能夠換取那一些“木精靈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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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徒生:用什麽才能換來“木精靈的眼淚”,發愁……


  灰麵人:嗬嗬,殘忍無情冷酷的我會理你?


  拇指:(吃餅幹看戲中)


  格瑞:(裝鬼看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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