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

  可能是晚風寒涼的緣故，就算這是仲夏，就算在他的懷裡，我亦感受不到任何溫存。

  「傷心了？」他又溫柔地問道。

  「不要再這樣了好么，你真的好可怕……我好怕……」我大哭起來。

  聞我此句，他似是自嘲了一下，沒有再理睬我的哭泣。

  皇宮依舊是這般毫無生機可言，萬籟都為君王的威嚴而寂。

  「晴……」我輕輕喚他，可能是頭腦發熱吧。

  他沒有理會我，仍然抱著我走著。

  罷了罷了，事已至此，他回不回應我還重要麼？

  「你可曾對我有一點好感，可曾信過我的為人？」我終究還是把心中的疑問托盤而出。

  風聲刮過我的耳朵，使我發痛，才知道，回應我的就只有這涼風罷了。

  一路，無話。

  似是過了很久，他終於把我抱回到了我的住處——清歡殿。當時，他賜此殿予我，說是：要清夢永遠都開心，歡快。如今想起，皆是諷刺罷了。

  宮娥們看著此景，不免驚訝，畢竟我是罪臣之女，但是礙於君上的威嚴，還是一個個稽首，收住了自己那一份好奇。

  他把我輕輕地放在了床上，並幫我蓋好了被子，動作如往常般，行雲流水。過了一瞬，他復又張了張口：「也許吧。」說罷，他便拂袖離去。

  聞罷，我心空落落的，似是失了魂般，不知該作何反應。

  過了一會，一個有些悲戚的聲音出現了，我睜開眼望，原來是瑤兒。

  瑤兒是我從小的玩伴，待到我入宮后便成了清歡殿的大宮娥，她一直愛慕當今的君上，我也曾多次向君上提及她，可君上除了賞賜她一些金銀便沒有做出表態，我一直覺得挺對不起她的。

  「娘娘……」瑤兒進來了，帶著淚，與我一般，「您可曾受到什麼委屈？」

  我躺在床上，痴獃地說了句沒有。

  「娘娘……老爺他們……」

  「我都知道了……瑤兒也累了，快去休息罷……」我實在不想再說什麼，只想一個人靜一會。

  瑤兒見此景，狠狠地搖了搖頭。

  「娘娘，您要保重啊……身子重要……」她哭的更甚。

  「好了好了，瑤兒不哭了，我注意身子便是，瑤兒快去歇息吧，出了這些事，清歡殿還要靠你撐著呢，萬一精神不好撐不起來當如何？」我溫聲安撫她道。

  她看我笑了，便放心了許多，然後退下了。

  我睡不著了，出了此等大事，哪還有什麼心情，只得躺著嘆人生失意罷了。

  清歡外殿，仍是燭火通明，在這漆黑陰森的皇宮裡，倒是顯得格格不入了。

  「怎麼辦啊，我們是不是要投靠麗貴妃了啊？」

  「投靠不投靠不是我們現在想的……我們能不能活著從這清歡殿出去還是個未知數。」

  「真晦氣，可憐我們這些做奴的……」

  「噓……萬一被娘娘聽到了怎麼辦。」

  「逆賊之女還能怎麼辦？」

  「但是今日君上之舉匪夷所思……」

  「還是先找到靠山吧……」

  ……

  我聽著這些蚊子的嗡嗡聲，心灰而又意冷，罷了，人的本性如此：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換做是我，也會是這樣的吧？

  我閉上了眼睛，想到了過去的種種，就算晴假心假意的喜歡我，宮娥們假心假意的侍奉我，妃子們假心假意的討好我……也許也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吧，畢竟夢境總比現實柔軟的多。

  想到這，我不禁咯血，許是心情太過複雜吧？我好累啊，真的很想一覺沉沉的睡過去不復醒，入黃泉而不復回……可是，還有這麼多條人命呢，誰知道我死了之後，晴會把他們怎麼樣啊……

  正當我思索時，外殿燭光黯淡下來，宮娥們也沒有再發出聲音，一切又恢復以往的安寧之境。只是這突然的安寧，讓人恐懼而已。

  我下意識的喚了一句晴，可是這次與以往不同了，晴再也不會來了。

  我不禁苦笑：此情可待成追憶？早便是惘然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