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桃花棋會
“為什麽我們不能普普通通地成為真正的朋友？”雪流雲在向蕭薄湘拋出橄欖枝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放下所有成見，可是，本該是理所當然的事放在他和蕭薄湘的身上卻成了不可能解決的難題？
蕭薄湘愕然，雪流雲作為加害方，當真是不知道他對待她有多惡劣。
“聖子殿下，若是有一個人在你走投無路的時候，意欲落井下石。救你隻是覺得你有利用價值。不把你的生命放在眼裏，時時一副要殺了你的模樣。”
“這樣的人，你會因為他態度親和點，就對他付出真心嗎？真正的朋友這個詞有多少份量，我不知道你是怎麽衡量的。於我而言，朋友隻有兩種，不交心隻為利的普通朋友，值得信任的摯友。”
“若是你口中真正的朋友隻是普通朋友的話，你不必多費心思，我一直都如此看待你。”
雪流雲啞然，蕭薄湘太嚴苛了，可真要說起來，蕭薄湘比他明白得多。他何曾有過真正交心的朋友。蕭薄湘能有這樣區分朋友的心理標準，說明她真的有過摯友。
“原來，在你眼裏我是這樣過分的形象。”雪流雲突然覺得，他一直以來的示好都顯得有些可笑。
他隻記得蕭薄湘對他的羞辱，卻未曾想過蕭薄湘的作為都是他逼的。是他太過分，怪不得蕭薄湘油鹽不進。
“不過你放心，正如你一樣，我不會因為個人情緒耽誤重要的事，舒玉菱，必須除！有什麽用得上我的地方，聖子殿下還請隨意開口。”
說到最後，蕭薄湘盈盈一笑，一派溫和友好的模樣。
“蕭姑娘，你我分明就是一類人。”看似好交流，其實最涼薄。
“你想多了。你那麽虛偽，我那麽坦誠，怎麽會是一類人？你可曾見過我裝出一派善良的樣子了？”
蕭薄湘從來沒有刻意遮掩過自己的性情，該嘲笑時嘲笑，該惡劣時惡劣，她從未想過要成為好形象的溫婉少女。她啊，隻是被家族拋棄，被黑暗神殿追殺的落魄者罷了。
“有。”雪流雲拆了蕭薄湘的台，“你對待曲晟時，可不就是一副虛偽的模樣。”
蕭薄湘驚訝，雪流雲這廝在她麵前裝好人裝慣了，忽然罵她一句虛偽反倒讓她覺得格外順心。雪流雲的偽君子模樣，也的確讓人心煩，真話聽來更舒暢些。
“你以為拜誰所賜？”
“我不是給過你結束的機會嗎？”
蕭薄湘不與雪流雲多做爭辯，反正雪流雲說話的本事的確比她強上一點，哪次不是她敗。
“你真的不考慮喊我一聲兄長？我不是站在光明聖子的立場上說，而是作為雪流雲在對你說。”
“我同你的關係，還沒有好到可以成為親人。”
“你說得對。”雪流雲笑了笑，心下卻已明白蕭薄湘對親人這個詞的執著。她把這個詞看得太重，所以才屢屢拒絕她。
在她的眼裏，成為雪流雲的妹妹，不是得到他的保護，得到光明神殿的庇佑，得到天下人的崇敬，而是把他看得比她自己更重要。
這種過分認真的態度，真是該死的令人羨慕呢……雪流雲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付子平望著眼前的桃花林，桃花樹下三三兩兩著華服的男男女女，還瞧見了極為眼熟的老頭子。再回頭看身旁的慕容子瑜和蕭薄湘。
慕容子瑜一身紫衣華服，黑發如墨，俊朗邪魅的模樣直把桃花的豔麗都比了下去。蕭薄湘身著水藍色長裙，長發挽起，不似往日慵懶邪氣的模樣，今日的她顯得高貴有禮。
付子平再看看自己，平日裏的裝束，衣服是為了戰鬥方便而設計的便服，背上還背著長劍。
這是什麽情況啊……混蛋！即便付子平不是在意俗禮之人，如今站在這裏也不免感覺尷尬，慕容子瑜可沒告訴他會是這種場合，還來了不少他都知道的鮮少出山的大能。
曲晟正陪著劉震，感覺似乎有道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便回頭找了找，立刻對上了蕭薄湘的目光。
“劉老，蕭姑娘來了。”曲晟在劉震的耳邊輕聲道。
劉震結束與幾位老友的交談，“走吧，帶我過去。”
這位蕭姑娘的身份不凡，他得親自迎上去，可不敢讓曲晟去把人帶過來。
“曲公子。”蕭薄湘對走過來的曲晟打個了招呼，目光移向曲晟身邊的老頭，“這位是？”
“這位是劉老，當初你給我的兩副死局，我可是一副都沒解出來，全是劉老看出來的。”
曲晟在劉震麵前不敢隱瞞，此時不先說清楚，若是蕭薄湘突然說這棋局是他解的，當時必定惹得雙方都不討好。
“劉老棋力高超，小輩望塵莫及。”蕭薄湘對劉震客氣了一下，劉震如何與她無關，她的目標就隻有曲晟一個。
“蕭姑娘可否與老頭我對弈一局？”劉震蕭薄湘的真實實力極為好奇，這次讓曲晟將人請來，也是為了看看蕭薄湘是不是真有他想的那麽厲害。
“小輩不敢。”蕭薄湘推辭。她來是和曲晟培養感情的，和這老頭下棋去的話，那不是白來了嗎。
“欸，蕭姑娘說得什麽話。老頭就是同你下盤棋，莫不是蕭姑娘看不起老頭我？”若換做其他年輕人，劉震早就拖著走人了，偏偏這位身後有個光明聖子，即便是他也不敢冒犯。
“我已與曲公子有過對局，曲公子遠勝於我，而您更勝曲公子，故而我不敢與您對局。”蕭薄湘再度推辭。
劉震看得出蕭薄湘有意無意地就把目光放在曲晟身上，心中有所猜測，便扯了扯身旁的曲晟。
曲晟會意，趕緊開口附和道：“蕭姑娘，你就答應劉老吧。劉老就這點愛好，你不答應他他睡覺都睡不好。”
蕭薄湘不能拒絕曲晟，“好吧，你都這麽說了，我還怎麽好意思不答應。”
曲晟聽得蕭薄湘此話，麵上不由得浮起一抹紅雲，劉老勸老半天她也不妥協，他一開口她就答應了，莫非，他在她心中很有地位？
蕭薄湘瞥了曲晟一眼，將他的神情盡收眼底。
“曲家小子，你別在這裏站著，該哪裏去就哪裏去。讓其他人也都別過來。”劉震選了一處偏僻的地方，突然開口趕人。
曲晟沒明白劉震的用意，不過還是乖乖地走人了。
“子瑜，付子平，你們也走吧。”蕭薄湘落座，將慕容子瑜和付子平也打發走後，四下裏隻剩下兩人。
“蕭姑娘，如今沒人在，老頭我希望你可以全力以赴。這盤棋的輸贏我也不會告訴別人。”劉震笑眯眯地開口道。
“劉老看出了多少？”蕭薄湘驚訝於劉震的敏銳，本以為他隻是看出她和曲晟之間有點關係，卻沒想到連她刻意在曲晟麵前隱瞞實力也猜到了。
“蕭姑娘不似皇甫家那兩姐妹，若說她們兩人是真的喜歡曲小子，你接近曲小子，怕是另有目的吧？”劉震活到這把年紀，年輕的時候也經曆過不少風浪，看多了，眼力勁兒也就練出來了。
“何以見得我對曲晟並非真喜歡？”蕭薄湘不由得追問。
連曲晟本人都毫無所察，這老頭又為何能看出來？她對待曲晟，不僅是在大事上裝作一心為他，在細節處也滴水不漏。
“蕭姑娘太完美，又足夠聰慧。皇甫家的兩個丫頭沒見過世麵，被迷了眼。而蕭姑娘你，必定看得出曲晟是個什麽樣的人。更何況，就蕭姑娘身邊的兩位公子，也都遠比曲小子優秀，曲小子根本就配不上蕭姑娘你。”
“劉老過獎。劉老既然知道曲公子的品性，相信定然不會拆穿我。”
“不好說，還要看蕭姑娘的棋下得能不能讓老頭我滿意。”劉震麵露狡猾之色，儼然一派老頑童的模樣。
蕭薄湘不多說什麽，已經手持黑子落下。
曲歌推著輪椅坐在假山後，透過石洞看著桃花樹下下棋的少女，一身素白襯得他的臉色愈加的蒼白，孱弱的身姿與四下裏的靜謐精致幾乎融為一體。
“主子，事情已經安排好了。”一抹黑影寂靜無聲地落在了曲歌身後，低聲匯報。
“待她把這盤棋下完再開始。”他倒想看看，蕭薄湘是不是真的如劉震說得那般厲害。
“我……認輸了。”劉震望著一邊倒的局勢，麵露錯愕。
“老頭我果然老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激情滿滿。這樣淩厲的進攻，蕭姑娘這溫柔的脾氣可真是讓人懷疑是真是假啊。”
蕭薄湘勾起一抹惡劣的笑容，麵上溫柔的神情蕩然無存，“老頭，何必非要追根究底呢。我可是難得溫柔地待人。”
劉震麵上錯愕的表情更深，當真是棋風如人啊，蕭薄湘的棋，詭譎多變，狡詐多端，哪裏有什麽溫柔可言。
“曲晟這回可真得栽在你手上了，我隻希望你能看在他心底尚且純善的份上，下手輕點。他雖看不清女人心，還負了皇甫佳雲，不過到底是我看著長大的，老頭還是不忍心看他受苦。”
“我不過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我不會心軟，並不意味著拜托我這件事的那位不會。曲晟如果有點眼力勁，盡管去求那位。我與曲晟並無恩怨，自然犯不著欺人太甚。”
蕭薄湘拂去落在衣服上的桃花，起身離開。
“主子。”
“去吧，鬧得大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