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太子府內書房中,祁驍立在書案前細細把玩一套新得的紫毫,一共十二支筆,筆桿有點似枯枝有的似翠竹,皆由和田玉雕就,精緻無比,祁驍隨意的挑了支沾了水,筆鋒尖、齊、圓、健,無一不美,祁驍滿意一笑,低聲問:「知道孤為什麼叫你來么?」
霍榮在地上跪了多時卻一動不動,面上沉穩:「回殿下,屬下愚昧。」
「不知道……」祁驍將手中的毛筆隨意放下,拿過絲帕擦了擦手慢慢道,「其實也沒什麼……孤方才在落梅居,恍惚看見了那個與你一同進府的,叫……對,叫沈欣的,是孤眼花了么?」
霍榮心中暗罵沈欣莽撞,猶豫了片刻低聲道:「回殿下,屬下與沈欣自進府一直沒得著正經差事,都是哪邊兒缺人就讓我們去哪邊,怕是落梅居有什麼粗糙差事用著他了吧。」
祁驍淡淡一笑:「原來是這樣……也罷,幸得落梅居中並沒有孤的侍妾,不然孤就要多想了,好好的,竟跑到那邊去了。」
霍榮垂首:「殿下說笑了。」
祁驍依舊是不緊不慢的,淡淡道:「霍榮……我看著你年紀不小了,可曾娶親了?」
霍榮搖搖頭:「回殿下,屬下今年二十有三,因一直當著差,不曾娶親。」
祁驍一笑:「那倒是奇了,孤怎麼聽說,你膝下已有一子一女了呢?」
霍榮驀然看向祁驍,額間慢慢的滲出了一層細密汗珠……
「霍榮,長平人,自幼喪父喪母,由族中叔伯叔父周濟著長大……」祁驍修長的手指輕扣書案,,「後來進了宮,因辦事沉穩老練,頗得乾清宮大總管江德清的賞識,他還認了你為義子,入宮第三年你曾回過老家一次,那一個月……呵呵,發生了什麼你自己最清楚,其後每半年你都會回長平一次,說是回鄉探親,探了五年,兒子女兒卻都有了,呵呵……霍榮,孤可有說錯的地方?」
祁驍說的每個字都重重的砸到了霍榮的心上,霍榮再沒了方才的平和,臉色慘白如紙,半晌低聲道:「沒……沒有。」
祁驍一笑:「你瞞的倒是真好,長平老家的親戚們都不知道你已經成了親,更別說你義父江德清了,更是一無所知,孤倒是有些佩服你了,竟能瞞得這樣滴水不漏。」
霍榮咽了下口水,聲音發抖:「殿下……」
「你這樣費盡心思的瞞著,孤猜想……你也知道江德清是靠不住的吧。」祁驍含笑看著霍榮,慢慢道,「你放心,你既然不想讓別人知道,孤也不會張揚的。」
霍榮雙唇不自然的抖動,他竭力壓下心中不安,啞聲道:「殿下……想要知道什麼……」
祁驍滿意一笑:「聰明,不枉費孤費了那麼大的功夫查你的身世,不過不是孤想知道什麼,是該孤問你,江德清……或者說是皇帝,是怎麼交代你的,他們想知道什麼?」
霍榮閉了閉眼,想想他那一兒一女咬了咬牙:「江公公想知道……殿下平日都跟什麼人來往,每日回府後都做些什麼,還有……還有就是盯緊了殿下的動向,一有不對,馬上去宮中報信。」
祁驍點點頭,淡淡道:「那今天沈欣怎麼去後院了?你們看到聽到什麼了?」
「殿下,沈欣去落梅居的事屬下當真不知。」霍榮猶豫了下低頭沉聲道,「昨晚沈欣同屬下說,說……看見殿下和世子在畫廊後面,畫廊後面……」
祁驍蹙眉不耐道:「孤知道了,往下說。」
「是,離得太遠,沈欣其實也並沒看真切,他同屬下說,要想辦法混到後面去,弄弄清楚……」霍榮小心的看了祁驍一眼,低聲道,「屬下雖同沈欣一同被指派到殿□邊來,但之前我們並不熟識,我也勸過沈欣不可急功近利,他……」
祁驍嗤笑:「他不聽,總想著快點拿住我一個大把柄好去立功,白痴……」
霍榮深深吸了一口氣:「殿下穎悟絕倫,就是……就是這樣。」
祁驍輕聲一笑:「你既然同孤說了實話,孤也就不瞞你了,孤同世子……確實是你們想的那樣。」
霍榮心中大驚,祁驍又道:「霍榮,孤今日沒叫沈欣,而是單獨將你叫來了,知道是什麼意思么?」
霍榮額上的汗緩緩流下來,順著脖頸滲進衣料中,他緩緩搖了搖頭,祁驍淡淡一笑:「不用這麼害怕,這事兒在我府中本不是什麼秘密,跟著我的人知道的不少,我對自己人向來不設防,若你也成了『我的人』,那你知道了,也無妨。」
祁驍話鋒一轉,忽然帶了些殺氣:「但沈欣……就不一樣了,孤是留不得他了,霍榮,為了讓孤放心,也為了讓你那一子一女能繼續安安穩穩的在長平老家呆著,替孤料理了這個麻煩吧。」
霍榮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不是沒殺過人,也不是對沈欣有什麼情誼,但就這麼要了沈欣的命,自己又如何同皇帝交代?
祁驍彷彿是看出了霍榮的顧慮,一笑道:「這有什麼難的,你只管放手去做,等事後你就同皇帝說,沈欣已然被我收買,怕他透露出不該說的事,你先一步將他結果了,不就得了?」
霍榮沉下心想了想,這倒是個法子,祁驍見霍榮被自己說動了笑了下道:「你放心,孤性子雖不怎麼好,但對孩童還是有幾分仁慈之心的,只要你日後按著孤說的做,孤保你妻兒性命無虞。」
祁驍起身,將方才把玩的那套紫毫遞給了霍榮,一笑:「這幾隻筆還不錯,下次回老家的時候,帶給你兒子吧。」,說罷也不再理會霍榮,自己轉過屏風出了書房,去尋百刃了。
暖閣中,百刃正拿著本書隨意翻看,見祁驍來了起身道:「殿下。」
「坐。」屋中沒下人,祁驍自己倒了杯茶喝了,百刃偏過頭看了看祁驍,祁驍一笑,「怎麼這麼看我,我臉上有什麼?」
百刃搖搖頭:「殿下方才是聽說了什麼好事么?」
祁驍失笑:「你看出來了?」
百刃暗悔冒失了,忙道:「我不是要打聽殿下的事……」
「無妨,我的事你隨意打聽。」祁驍坐到百刃身邊來,拉過他的手捏了捏,「還記得我上次同你說皇帝派了四個人給我么?」
百刃點頭,祁驍一笑:「方才將他們料理了,心裡輕鬆,面上就帶出來了。」
百刃睜大了眼:「料理了?那是皇帝派給殿下的啊,怎麼能隨便料理了?」
「我自有辦法。」祁驍低頭在百刃唇上親了下輕鬆笑,「以後在我府上你可以安心了。」
百刃還是好奇,他一向最厭惡這些事,在這上面吃過不少虧,實在不明白祁驍如何這麼簡單的就將人料理了,忍不住跟祁驍取經,祁驍笑了下:「拜師學藝還要帶上二兩束脩,世子殿下兩手空空的就要跟我學看家的本事,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百刃最不經打趣,以為祁驍是不願意說,面上有些尷尬:「就是我拿得出的,怕殿下也不稀罕……」
祁驍像被小貓在心裡撓了一下似得,輕聲嘆息:「百刃……你是故意惹我心疼你么?」
不等百刃說話祁驍低頭在他額上親了下,低聲笑道:「自來我親你,你都是一副受迫的樣子,今天你主動親我一下,我就全告訴你。」
百刃聞言臉上紅了一片,祁驍一笑:「不單是這個,就是你府上那些耳目,我也有法子幫你解決了。」
百刃心中一動:「真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祁驍坐直了身子,笑吟吟的看著百刃,「不用就算了。」
這個誘惑實在太大,百刃心裡幾番掙扎,最後還是忍著羞恥往祁驍身邊湊了湊,若是平時祁驍早就將人摟在懷裡了,誰知祁驍這次是打定主意要逗他,動也不動,只是含笑看著他,百刃臉上越發燙的慌,猶豫著將手攀在了祁驍後背上,微微抬頭,在祁驍唇上碰了一下,祁驍垂眸看著他一笑:「我以前都是怎麼親你的?世子殿下就這樣敷衍我么?」
百刃皺眉,頓了下吻上了祁驍的唇,學著祁驍平日的樣子,試探的在祁驍唇上討好的舔了一下,他方才吃過酥酪,唇齒間還帶著奶香氣,祁驍忍無可忍,還是將主動權攬了過來……
過了好一會兒祁驍滿意的將人放開了,百刃臉紅紅的,低聲道:「殿下……現在能說了吧?」
祁驍本也沒打算瞞他,就將之他如何命人去查霍榮的,如何覺察出貓膩派人去了霍榮老家,最後又如何恩威並施的收服了霍榮的種種跟百刃說了一遍,百刃暗暗嘆息,最後苦笑一聲道:「殿下心思細膩,但這樣的法子……沒有得力的探子也做不成的,我手裡也有些人,但也只能查些表面上的事,像是不驚動任何人就查到人家老家這樣的事……他們是辦不到的。」
祁驍自得一笑,百刃猶豫了下又問道:「殿下……方才不說要幫我處理了我府上的那些耳目么?」
「這個更簡單了。」祁驍拉過百刃的手輕鬆笑道,「我府中如今乾淨了,你只需日日住在我這邊,我保證他們再也監視不著你。」
百刃大怒,一甩手往裡間去了,祁驍大笑不止,跟著進了裡間,柔聲賠笑了好一會兒才將人哄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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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