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宮中,皇帝失笑:「你說什麼?敦肅長公主在責打太子?你失心瘋了?」
侍衛統領有苦說不出,連聲道:「皇上明鑒,臣說的句句屬實!敦肅長公主親自去太廟請了家法,帶著許多人浩浩蕩蕩的就去了,那可是太祖當年打天下的鞭子啊,臣實在不敢硬攔,就……讓長公主進去了。」
皇帝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敦肅會打祁驍?滑天下之大稽!往常祁驍就是掉了個頭髮絲兒敦肅長公主都要擔驚受怕好幾天,現在竟會對祁驍動家法?她也瘋了?
皇上正疑慮著,外面福海祿走了進來,皺著眉頭躬身道:「皇上,惠老王爺,淳老王爺,還有嘉慶郡王,富茂郡王求見。」
皇帝蹙眉:「他……他們一起來的?」
福海祿點點頭,看了侍衛統領一眼,侍衛統領知意,先跪安了,等人下去了福海祿才道:「皇上,今早敦肅長公主去了太廟,她……可是嫡長公主啊,守太廟的柏侯爺不敢逆著她的意思,就真讓長公主將家法取出來了,這還不算,長公主她……」
「誰知長公主沒直接去太子府,而是轉而去了這幾位年老有德的老王爺府上,向眾人請罪,說自己沒將太子教導好,才釀成了今日之禍,長公主跟眾位老王爺說,自己眼裡不揉沙,今日若是真將太子打死了,就去太廟,一死以謝先帝,這……」
皇帝來了氣,冷聲斥道:「這是什麼話!她要打就打,要死就死,將眾位老王爺都驚動了算什麼?!」
福海祿嗨了一聲:「誰說不是呢!幾位王爺頤養天年,久不聞世事,長公主實在不該……不該去鬧啊,這還不算呢,長公主說了這話,幾位老王爺豈有不勸的,但敦肅長公主一句也不聽,只說,只說……」
皇帝橫眉怒道:「說啊!」
福海祿小心的看了眼皇帝的神色,猶豫道:「還說……誰說也沒用,她是不聽的,長公主還反覆跟幾位王爺說了,不讓王爺們來求皇上,這……」
皇帝一拍書案,大怒:「她是生怕他們不來呢!!」
不管如何生氣,幾位老王爺來了,皇帝還是得見,皇帝命福海祿將人迎進正殿,含笑道:「什麼時竟勞動了諸位叔伯?福海祿!老人家怕冷,快給王爺們換大毛墊子!」
福海祿連忙招呼著,惠老王爺擺擺手道:「皇上不必麻煩了,我們幾個老東西,也坐不長……」
淳老王爺走了這一路已經有些喘了,聞言點頭道:「是,皇上,我們倚老賣老,也就不鬧那套虛禮了!說正事……敦肅今天去太廟請了家法,皇上可知道?」
皇帝大吃了一驚:「家法?皇姐請家法做什麼?」
富茂郡王擺手嘆道:「還不是為了太子的事么,皇上,按理說,我們不該多嘴朝政上的事,只是如今鬧成這樣,連家法都動了,臣等身為宗室,就不得不說幾句話了,嶺南二公子暗通西夷之事,臣等也聽說了,也都嚇了一跳,這事兒……太子是有錯,但事從權宜,太子雖獨斷了些,但到底也是被逼無法,若真的老老實實的差人回來問皇上的意思,怕是什麼事都耽誤了,此一則,也說得過去了。」
皇帝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一臉為難嘆道:「王爺說的是,所以朕並未責罰太子,只是為了平息物議,將太子軟禁了。」
淳老王爺已經有些老糊塗了,聞言蹙眉道:「可不是就是這軟禁壞的事么,敦肅那爆碳脾氣!抄起鞭子就去找太子了,太子讓皇上軟禁在府中,逃都沒地兒逃去!」
惠老王爺搖頭笑:「三哥……咱們不是說這個呢。」
淳老王爺費勁的撩起眼皮,迷迷瞪瞪道:「那說什麼呢?不就是說太子的這事兒么,唉……皇上,去勸勸吧,再如何,你大哥就留下了這麼一個種,你還真讓他死了不成?」
惠老王爺被一句話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忐忑不已,自悔為何要來蹚這渾水,怕他再說出什麼來,惠老王爺忙端起茶盞遞給淳老王爺,連聲道:「三哥,喝口茶吧,這茶可比你府上的好……」
淳老王爺點點頭,接過來一飲而盡,捧著空茶盞連連搖頭,不住嘆息,惠老王爺轉頭看向皇帝,乾笑一聲道:「淳王已經老糊塗了,如今認人都難了,言語不慎,還請皇上海涵。」
皇帝青白著臉,勉強笑:「無妨,三叔伯說的也沒錯,皇姐那脾氣,嗨……別說別人,朕都怕她。」
惠老王爺一輩子明哲保身,從不喜沾惹是非,今見皇帝臉色已經不好看了,不肯在多坐,猶豫了下笑道:「那太子這事……」
皇帝搖頭嘆:「皇姐太過心硬了,來人!馬上去太子府上,跟敦肅長公主說,朕說的,不許她再胡鬧,太子身子好壞有關國祚,哪能輕動?!」
淳老王爺剛灌茶灌的狠了些,突然打了個嗝兒,迷糊道:「再跟太子說……讓他下回挨打時記著躲,唉,幾年沒見驍小子了,越發傻了不成?老老實實讓人打……」
皇帝袖口中拳頭緊握,無法又補了一句:「太子如今也得著教訓了,吩咐下去,不必再軟禁,還有,去太醫院傳個治外傷最好的御醫跟著去!萬萬要將太子看好了,驍兒有一點差池,別怪朕心狠!」
皇帝語氣越發狠戾,惠老王爺知道皇帝是動怒了,他生怕被牽連,不敢再坐,扶起淳老王爺就告退了。
太子府內院中,祁驍身上鞭痕交錯,竟無一塊好皮,外面忽而傳聖旨到了,敦肅長公主愣愣的聽了旨意,等人走後,敦肅長公主眼中淚水瞬間滾出,轉頭失聲道:「快!把太子放下來!快啊!!」
祁驍滿頭冷汗,聞言抬起頭,呸的一聲吐出一口血沫,虛脫一笑。
眾人將祁驍抬回書房的裡間閣子里,敦肅長公主一直跟在後面,連連垂淚,跟著來的御醫湊了上來,低聲道:「殿下,讓臣給太子看看吧……」
「不用!本宮自有良藥,你出去!」敦肅長公主眼淚不斷落下,連聲讓隨身女官將早就備好的藥膏拿了出來,她慌慌張張的接過,不許他人動手,自己卸了赤金鑲寶護甲,凈了手,蘸了藥膏給祁驍塗抹,看著祁驍身上道道傷痕終於忍不住大哭,「我的兒啊!疼不疼?」
祁驍臉色發白,笑了下:「只有一點,並不很疼。」
敦肅長公主抹了抹眼淚,接著給祁驍上藥,連連哽咽:「我的兒,我的肉啊……」
江德清也被放了出來,老太監蹣跚的進了裡間閣子,看見祁驍這一身傷忍不住又哭了起來:「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祁驍什麼話都沒說,江德清卻一眼看出他渴了,連忙倒了茶奉了上去,祁驍漱了漱口,飲下一盞茶,輕聲道:「公公莫怪姑母,她這是……為了替我解眼前的困局呢,且……方才這鞭子顯然是收了力的,只破了皮,半分沒傷著筋肉,不消半月就能好的……」
江德清方才也聽見皇帝的旨意了,自然明白過來,只是還是架不住心疼,敦肅長公主滿臉淚痕,輕撫祁驍的臉搖頭哽咽道:「我就知道你能明白……驍兒,別怪我心狠,當年我父皇,你皇爺爺,也是說先將桀王軟禁,容后再議,這一容后,就是十三年!最後桀王自縊於樑柱上,前事歷歷在目,姑母不得不防啊……」
祁驍點點頭:「姑母的苦心,我都明白……姑母,姑母若是不如此,我怕我為了脫困,傷及自己時……還要厲害……」
敦肅長公主心疼不已,狠聲哭道:「前日接著你被軟禁的信,我險些暈死過去,你……你到底是為何啊?我之前是如何跟你說的?莫要再插手嶺南的事!莫要再插手嶺南的事!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祁驍一笑,不慎牽動了傷處,一下子白了臉,祁驍搖頭輕笑:「姑母……就當我是瘋了吧……」
敦肅長公主一頓,哭的更狠了:「我的傻驍兒……」
祁驍淡淡一笑:「姑母不必擔心,今天吃的苦,受的罪,來日……我定十倍,百倍……奉還於他,我祁驍,豈……豈是那憑白受人欺辱之人……」
祁驍疲憊不已,低聲道:「如今只盼得,百刃他……他能一切順利,我一場,就沒白挨。」
敦肅長公主又是心疼又是擔心,聞言急道:「沒白挨?為了他,值么?」
「太子大喜!」江德清手下的一個小太監捧著一封文書跑了進來,連聲大笑道,「太子大喜!!嶺南來信了,世子……世子勝了!!」
祁驍一抹臉上冷汗,大笑數聲,低聲喘息:「值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支持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