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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反轉

  冬日將近,風雪欲來,在過了立冬十數天左右,京中一場夾雜著雪絲的細雨落下,隨後,溫度幾度驟跌,已然有全了隆冬時節的景象。


  京中百姓通常都會視權貴人家為風向,而權貴人家又以皇族為中心,三個圈子層層遞進,環環相關。


  一般來說,無論是權貴還是皇親貴胄,其中但凡有一麵發生了什麽事,底層百姓就會當做大事來看待,滿心滿眼的去關注,隨後再走街串巷,放在茶餘飯後熱切交談。


  可兩方權貴從交好到反目成仇,最後甚至還驚動了陛下,這當真是前所未有的奇聞,足矣讓傳聞以京中為首,逐漸向外蔓延,成為舉國上下近期最轟動的新鮮事。


  要說起大將軍府和永安侯府的恩怨情仇,最早應該是自秋初而始的。


  這件事起先是以喜事傳入眾人耳中的,大家聽聞的時候兩家就已經定好了親事,說是入冬過禮,年下成婚。


  在老百姓眼裏,雖說侯府比起舒家顯得有些單薄,多少沾著點高攀的嫌疑,可總歸還有爵位在身,倒也勉強算是門當戶對。


  就在這喜事被傳得沒味兒了的時候,甚至都快要慢慢淡忘了……西郊馬場猝不及防的一場鬧劇,將兩家又拉回了眾口紛紜之中。


  不知道為什麽,相比於喜事,大家永遠更喜歡聊爛事,尤其是聊有頭有臉人家發生的爛事,其中別有一番滋味。


  畢竟聊喜事時一切早已塵埃落定,提起的時候無非是用肯定的口吻,有時心裏還夾雜著些不能說的羨慕和嫉妒,可即便羨慕嫉妒也改變不了什麽,所以自然會覺得沒勁。


  可爛事就不一樣了,在看到侯府發生那樣的風流醜事之後,而權傾朝野的大將軍府被雙重背叛,還隻能吃啞巴虧,有趣外加仇富仇權,眾人談起來眉飛色舞陰陽怪氣,心裏別提多舒坦了。


  而在發生這事後,本以為兩家的梁子算是結下了,卻沒想到永安侯會選擇在這時載著聘禮登門。


  緊接著舒家的反應眾人也看到了,連人帶物扔得幹脆,就在大家等著看兩家老死不相往來的時候,永安侯進宮了……還非要陳情請旨,求陛下為兩個孩子賜婚。


  大家都看不太懂永安侯的心思,覺著這也太不要臉了,自家做了錯事,還死乞白賴非要跟別人結親家,如果舒家要是真的同意了,那還不得像吃了蒼蠅一般惡心啊?


  結果大家對此事還沒討論夠呢,皇帝的旨意下來了,竟直接將舒瀾過到大將軍府名下為庶孫,配給徐衍做侯府的長媳。


  這話怎麽說的,你不是想和舒家結親嗎?那好,就如你所願,到頭來倒像是打了永安侯的臉,卻又好像沒打……總之很是微妙。


  就這樣來來回回,別說當局者,就連旁觀者都被搞傻了,一時間誰也回不過神來,隻能在來往過路中窺探兩家的反應,靜候下文。


  在宣旨後,舒家表現的並沒有什麽,井然有序一如往常。可侯府卻不一樣了,大門緊閉,光是透著那道門看過去,就覺著陰雲密布壓抑至極。


  徐衍自從接到聖旨後一直躲在房中,他質問自己,你不是喜歡舒瀾嗎?不是覺著她嬌媚可人嗎?現下有皇帝的聖旨給兩人賜婚,還給瀾兒抬了身份,你為什麽還不開心?

  對了!報仇!

  他自然而然將這份遺憾理解為對仇恨的不甘,他恨舒文淵將他的兩位至親逼死,更恨父親的懦弱無能,不僅不在乎此仇,甚至在他提及時還訓斥他癡心妄想,叫他不要惹禍上身。


  而那時的徐衍還沒有任何能力,隻是偶然捕捉到街上舒棠的驚鴻一瞥,才恍然心生計策。


  最可笑的是,在他把舒棠騙到手後,永安侯聽聞消息樂不可支,仿佛和殺父仇人結親是件大好事,開心的想出門放幾掛鞭炮。


  現在眼看兩家親事無望,有些人的計謀落了空,有些人的貪婪落了空,侯府便再也不複往日生機,隻能餘留一副失魂落魄的軀殼。


  反觀舒府,雖說外表看上去並無反常,但實際關起門來全府上下都歡騰的很,就像過年一樣喜慶。


  尤其是舒棠,那脾氣暴躁透了的家夥這幾日見誰都笑臉相迎,耐性也很好,說話竟破天荒的柔聲細語起來,做事也展現出前所未有的平和。


  所有事都得償所願,她自然脾氣好。


  而這份得償所願並不僅僅是眾人理解的那樣,更多的,是她與命運抗爭最後以勝利告終的激動和狂喜。


  沒人親身經曆過,自然沒人能夠理解。


  前世的一切莫過於泰山壓頂,轟然的太過迅猛,又快又重之下,她根本沒有任何能力抵抗,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家人被最愛的人害死,又慘遭最愛的人欺騙和拋棄,甚至死在他的手下。


  後來她重生了,一切得以重來,她在悲喜交集之下痛哭。


  現在重生後的她又擺脫了原有的宿命,舒棠覺得,這對於她來說,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重獲新生……


  此刻她托著腮美滋滋的坐在石桌旁,淺豆青色重工刺繡對襟襖裙穿在身上,領口處還絮著一圈絨毛,將她的臉襯托的更加俏麗。


  看了一上午房簷滴水,她竟也不膩,還一臉癡笑。


  這時,後院偏屋的房門開了,賀嘉遇從中走出來,她見勢起身迎上去,隨即兩人並肩去望江樓用午飯。


  出門前,由於近日天氣轉涼,舒棠和賀嘉遇分別都披了氅衣,在毛領和刺繡氅衣的襯托下,外加相貌出眾,兩人走在一起顯得貴氣無比。


  望江樓臨湘湖而立,建築八角尖頂,別致非凡,在京中出了名的雅致。


  一進門,小二見著兩位的氣度不凡,直接就往雅間引,卻沒想到行至樓上時,她突然見著廳裏靠窗的位置,伸手一指:“就坐這兒吧。”


  也不知道她選在這裏用意為何,小二不問,權當是有錢人家小姐喜好奇特。賀嘉遇也沒問,本著她開心就好的原則,便跟著落了座。


  今兒個舒棠開心,連菜式都多點了許多,不過還是老樣子,葷多素少。


  不一會菜就上齊了,六葷兩素兩湯,還有道主食。


  她毫不客氣的扯下一條燒雞腿咬在嘴裏,另一邊又扯了一條遞給賀嘉遇,他接過來,拿在手裏,看著她邊吃著邊靠在椅背上往外看。


  順著她的視線,賀嘉遇也回頭往外瞧了兩眼,並沒見到什麽稀奇的。無非是泛著微小波紋的湖麵,由於天氣冷了,空蕩蕩沒有任何船隻飄在上頭。


  他回過身,並不知曉她為何突然變得消沉安靜,他隻知道,天哪,她吃起東西來的樣子,認認真真的,鼓著嘴巴嚼著,看起來好乖,又吃得好香……


  賀嘉遇不著痕跡的笑著。


  兩人久久不語的靜謐,與樓下的喧嚷形成極大的反差。推杯換盞的聲音,談笑的聲音,各種人間煙火氣時不時飄上來,擾人清靜。


  舒棠並不想去理會那些,因為人間悲喜本就不互通,他們的歡笑她感覺不到,同樣,她心底的情緒,也與其他人毫不相關。


  可突然有一道交談聲擊破了舒棠的淡然。


  隻聽樓下有個男子的聲音響起:“舒家小姐與徐家大公子的親事黃了,隻能說是她沒福氣,那樣一個人中龍鳳的男人都抓不住,反倒成全了自己表侄女,真是賠了名聲又丟了夫婿,得不償失啊!”


  緊接著又有人接上他的話繼續說:“可不是嘛,我還聽說那舒家小姐舒棠是個彪悍的,性子粗鄙行為不羈,整日除了舞刀弄槍就是騎馬射箭,人也風風火火,個高五餘尺,相貌粗獷,女子的半點柔美皆無。”


  “反倒是舒瀾小姐,曾經有幸遠遠一觀,那真叫個風姿綽約弱柳扶風,說起話來也嬌嬌軟軟的,讓人心下生憐。倒也不怪徐大公子拋棄舒棠,另娶舒瀾,試問誰不喜那樣的美人?誰又不想娶個美嬌妻回家呢?”


  舒棠從樓上聽聞,騰地一聲起身,但她沒有衝動的跑下去甩對方耳巴子,而是站在圍欄邊,趴在上麵冷眼向下麵廳中望去。


  雖說現下是中午,但用晌飯的還真不少,一眼望過去近十桌的賓客,她也分不清方才究竟是誰開的口。


  反倒是旁桌聽聞後,轉過頭和方才高聲闊談的兩人搭話,她這才看清造她謠的是兩個中年男人。


  旁桌的人多嘴,聽完就按耐不住了,非要搞個清楚明白。


  不過也能理解,畢竟這是眼下京中最火熱的話題,家喻戶曉老少皆知,現在突然聽到個新奇版本,自然要好好探討一番。


  “這位兄弟,你是外地來的吧?許是對此事不大了解。”


  “原是大將軍府家大業大,永安侯府高攀,結果結了親還和人家表侄女勾搭,惹得舒家不高興,連聘禮都給扔了,人也閉門不見,最後永安侯去請旨,結果陛下更看重舒大將軍,這才改了賜婚聖旨的內容。”


  “對啊,是侯府不仁不義在先,怎的現在又成徐大公子拋棄舒家小姐了?”


  “是,我也是那麽聽的,是侯府被甩了,徐衍這小子做事太不地道,都定親的人了,跑馬場勾搭人家表侄女,揭發後竟還到酒樓裏亂搞……最後落得如此下場也是活該,就他?也想配人家舒家小姐?本本分分還能勉強,可他偏偏不上道,又能怪誰呢?”


  麵對周遭一片此起彼伏,原本各自交談的幾桌此刻都把視線聚集到一處,以那兩個中年男人為中心,再次將這些天被說爛了的破事重新提起。


  結果那兩個男人搖頭嘖嘖了兩聲,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不不不,大錯而特錯!”


  “你們這些人啊,聽風就是雨,舒家權勢滔天,遇到點事自然能掌握住京中流言的風向。可你們沒親經過此事,其中內幕你們怎麽可能知曉呢?”


  這時有耿直的人表達疑慮了:“你又知道了,說的好像你親眼目睹過一樣。”


  “廢話,我當然是知道,所以才敢如此信誓旦旦!”男子捏起酒盅仰頭滋了一口,隨即飄飄然地說道:“我家表親在大將軍府裏當差,其中來龍去脈知曉的是一清二楚。”


  “原本啊,就是徐家大公子和舒瀾情投意合,兩人在上元燈會上一見傾心,暗許終生,卻沒想到……”他故作惋惜地搖搖頭:“徐衍眉目清秀,儒雅俊逸,任哪個女子看了都朝思暮想神魂顛倒,這不,舒棠一見他就移不開步子了,好說歹說非要嫁與徐衍。”


  “仗著大將軍府的權勢,她橫刀奪愛,威逼二人分離,又央求舒文淵施以淫威去永安侯府定親,一來二去下,舒瀾徐衍有情人分明近在咫尺,卻永隔天涯,有了表姑父表侄女的身份,再無法有任何可能。”


  “你們大夥多數都是從這開始聽說的吧?而且聽得還是大將軍府刻意散出來的流言,自然都她家有益。”


  “後來西郊馬場,舒棠刻意壞心眼,帶舒瀾前去,在她麵前與徐衍濃情蜜意恩恩愛愛,惹得舒瀾小姐好般傷心,煞是可憐。”


  “好巧不巧,正當兩人無奈,悲痛的做最後告別之時,卻意外被人撞見,隨即傳成恬不知恥的私會,遭了好一番唾罵……”


  “後來永安侯沒法子,頂著大將軍府的威壓登門求娶舒瀾,求舒家高抬貴手,成全兩個孩子,沒想到竟被舒家那群野蠻人連人帶聘禮一同扔了出來。”


  “好在陛下聖明!”那人說著還對著虛無尊敬地拱了一下手,隨後才繼續道:“在永安侯進宮闡明真相後,陛下派人出宮驗證了消息屬實,這才給徐衍和舒棠小姐賜了婚,使這對苦命鴛鴦修成正果,皆大歡喜。”


  “果然,要壓舒家一頭,還得是陛下,否則京中還不知要被他舒家隻手遮天到什麽時候呢!”


  一番顛倒黑白結束,餘下人聽完後有的震驚,有的露出恍然的神色,頓時議論連連。


  “天哪,如果真是這樣,舒家也太可怖了,京城之中天子腳下,這敢這樣放肆?還真以為天下是他家的了?反倒是我們這些百姓被蒙在鼓裏,現在想來真是被愚弄的可笑。”


  “誒!作孽啊,強取豪奪了表侄女的心上人,還硬是叫舉國都為她說話,現在想來這一切真是作繭自縛,賠了夫人又折兵也不過是因果報應!”


  “我從未聽說像她這般歹毒的女子,像這樣還會有人敢要她嗎?”


  ……


  底下炸開了鍋,對新傳聞中的事皆是忿忿不平。


  賀嘉遇眉目一冷,拔腿就要向下走,卻被舒棠一把拉住。


  “拉我做什麽?”他好看的濃眉緊蹙著,連本人都沒太大反應,他倒是氣得手尖發冷。


  “放開,我看這群人是活膩了!”他高大的身形自然而然形成一股壓迫力,再合著他的語調和氣場,竟真的有憑一己之力鎮住全場的能力。


  舒棠眼眸一垂,反身拿自己的氅衣,披在身上,帶子在胸前係了個結,隨即邁開腿快速的結了賬往外走。


  她不高興了……


  賀嘉遇本想做些什麽,經過下層廳中時短暫的停駐了片刻,可看著舒棠繃著臉頭也不回地往出走,無奈咬咬牙,起身跟緊,可心下也將那兩人的模樣記住了九成。


  他剛跟出來,舒棠疾行的步伐猛然停了,轉過身對著他。


  兩人就那樣在街上對視了有一會,她才開口:“你走,別跟著我!”


  “為何?”他怔了怔,然後將聲音壓得很低很低,略顯猶豫扭捏的向她強調:“你之前說了,你要娶我的。”


  舒棠眉頭蹙得更深:“我是說假的,坦白說,我隻是利用你,因為我不想嫁給徐衍,現在好了,我的目的達到了,你也沒用了,走吧,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走得遠遠的。”


  “我知道你情緒不好,你說的話我不當真。”雖然最早就知道她是別有用心,也知道她心情不好說狠話撒氣,但就這麽直戳戳的對他,賀嘉遇心下還是覺著有些酸澀。


  她說不通,轉身離開,邊走還邊慪著氣道:“給你錢你不走,打你一頓把你拖走你就開心了,我不會娶你的,你死了心吧。”


  賀嘉遇腿長,兩步跟上發脾氣的小家夥,她倔得像頭小牛犢,上來勁兒傻裏傻氣的刨土,讓人看了又好氣又好笑。


  他在前麵橫出胳膊攔住她,舒棠因為沒有防備,一頭撞在她的懷裏,於是抬眸間,兩人四目相對。


  賀嘉遇望著那張臉,那個人,仿佛一瞬間穿過時光的縫隙,回到數年前一般,於是那對多年古井無波的眼中也逐漸洶湧起來,顯得深邃又溫情。


  他一字一句道:“既然你不想娶我了,沒關係的,那換我來娶你吧……”


  “此生任你利用,絕無怨言,以命護你周全,相濡以沫,永不背叛。”


  “我隻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哭,也永遠不要再難過……”


  “答應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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