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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嫁妝

  “夏兒,簷下的紅綢花不夠正!你快上去往左邊少扯一扯!秋兒在底下幫看著。”


  “哎呀!把繡鞋往出拿做什麽!過會兒棠兒還要穿呢!”


  “快快快,嫁妝都抬到院裏,擺得整齊點,出門的時候跟在轎子後麵,記得別走脫了!”


  尹謙月左指揮一句右指揮一句,看哪裏都覺得不順眼。


  初八這日大將軍府熱絡歡騰,鼓樂齊鳴,舉府上下全員出動,無論是丫頭小廝還是守衛,都各自忙著手裏的事,正院偏院後院皆被匆碌的人影擠滿。


  雖操勞忙碌,可大小姐出嫁是喜事,大家臉麵上都不由自主的掛著笑。


  唯獨尹謙月是煩躁且傷感的,她指點了兩處便耐不住性子,起身往舒棠屋裏走去。


  今日她一改平日簡樸素色,穿上了立領絳紅水波紋雲肩長襖,再怎麽說也是做了嶽母的人,在選紅上,便不能再挑豔麗明快的紅色。


  可這抹絳紅穿在她身上倒也不老氣,反倒端莊肅雅,從叱吒風雲的巾幗化為後院穩重持家的賢德夫人。


  她輕手輕腳撩開簾子,邁了進去,一點點走近。


  妝台前一群丫頭伺候著舒棠換霞帔,換好後麵對著銅鏡坐定,隨即由著一個看起來經驗老到的婆子擺弄長發。


  她烏黑的發絲長又順滑,隻是頭發絲比較細,梳起來要更為小心,否則一不小心便會無形中扯斷幾根。


  遠遠望著女兒端坐在那,一身赤藍兩色的誥命霞帔,項上帶著長長的紅玉珠,平日多數束起的長發此刻盡數披散在身後,長長的直拖腰際。


  她也鼻子一酸,悄聲走過去,從婆子手裏接過銀櫛,一下下的開始為女兒梳頭。


  舒棠原本失神的看著鏡中人,秀目端鼻,眼波流轉中湛湛有神,連烏突的鏡麵都遮掩不住她眸中晶亮的光輝。


  那樣看著看著,她對鏡中自己有些陌生,同樣也自心底生出一絲怵意。


  這就要嫁了?嫁過去後,會不會又是重蹈覆轍呢?

  她的心底被畏懼、懊悔填充滿,甚至生出些許打退堂鼓的意思,與前世嫁人時的心境簡直天差地別。


  可突然從銅鏡中看到母親的臉,她連忙回頭:“娘……”


  “坐端正了,別亂動。”尹謙月少有的沉靜溫柔,輕輕按住她的肩膀給她梳發,嘴裏邊微微哽咽著道:“娘性子粗,手又笨,現在想來自你小時到大,娘竟從沒為你梳過頭。”


  “現而今,我家棠兒就要出嫁了,要成為別人家的媳婦了,往後……”她一吸鼻子,剩下的話戛然而止。


  舒棠正處波動之時,前世今生的恩恩怨怨,還有對於命數的各種顧慮,或者說,她連那個賀嘉遇的麵都沒見過幾次,就這麽說嫁就要嫁了?


  她恍然回想起教引嬤嬤的那些話。


  雖然有些尊與卑高與低,她並不能認同,但唯獨有一點嬤嬤說的是對的。


  那就是對於一個女子來說,成親,等於第二次投胎,日後榮辱和富貴,相處的是否融洽以及後半生的命運,就都要交付到這上麵了。


  而這些,全部都要寄托到那個人身上。


  隻此一人,定後半生成敗……


  就像前世,毀了她原有安穩生活的,也正是憑徐衍一人。


  舒棠突然回過身,一襲隆重華貴到極致的誥命霞帔繃住她的身子,她一把撲住尹謙月,抱住她靠在她的肚子上,帶著些許哭腔:“娘!我不嫁了!我要一直一直留在家裏陪您和爹!”


  “眼見著都是要出嫁的大姑娘了,還哭哭唧唧的跟娘撒嬌。”尹謙月嘴上嗔斥著女兒,但懷中還是將她摟緊:“棠兒別任性了,陛下賜婚,我們不能抗旨,況且……”


  尹謙月抱著小女兒,恍然發覺曾經那討厭的小搗蛋鬼,現今也是溫熱嬌軟,心下突然被暖得柔軟至極:“況且嫁了人爹娘又不是不要你了,同在京中,你想家了就回來,多住些時日。”


  “嫁妝呢,因為有舒瀾在那比著,咱先帶這些,來日你若過得拮據,再回家來拿錢,缺什麽也在家裏拿,可萬不能委屈了自己……”


  “就算是你嫁為人婦,或許來日還會成為母親,也永遠是爹娘的乖孩子,爹娘和兩個哥哥永遠疼著你,寵著你。”


  “還有啊,如果那小子敢對你不好,你便回家裏來,咱們大將軍府的女兒才不受著別人的臉色過日子呢!”


  女兒臨出嫁,尹謙月像是有說不完的囑咐,越說越衝動,越說越想哭,甚至連她都有了不讓女兒嫁出去的渾念頭。


  畢竟這一出來的突然,連點循序漸進的準備都沒有,直接就嫁了出去,這讓把女兒放在心尖兒上的一家子怎麽接受的了啊!

  看著舒棠哭了,尹謙月這才冷靜下來,心裏責怪自己方才太不懂事,手上邊給女兒擦眼淚:“行了乖乖,不哭了,成親這天不準哭鼻子的知道嗎?不然往後的日子該不順遂了。”


  她蹲下,抹了抹舒棠的小臉兒,隨即起身將她的身子扳正,讓她對著銅鏡。


  尹謙月扶在舒棠的肩上,那雲肩刺繡誥命服上細密隆重的繡著鳳和祥雲。


  不同於民間嫁娶,隻得穿紅繡花,至於鳳鳥那些高貴的圖騰都是皇室才能享用的。


  一品誥命則不同,出嫁的霞帔上可以繡鳳,織金冠上還可嵌牡丹葉,墜東珠,十足的雍容華貴。


  尹謙月試著綰了綰她的長發,嘴裏邊慶幸口氣的調笑自己:“還好戴鳳冠隻需盤頭就好,否則娘還真不會梳什麽發髻呢!”


  三下兩下,尹謙月便把她的長發盤規整,又編了漂亮的麻花辮環在她頭上。


  織金點翠鳳冠往她頭上一戴,舒棠下意識“哎呦”了一聲,然後摸了摸卡在自己頭上的冰冷珠翠,微蹙起眉:“好重啊!這樣戴一整天,非把我壓矮個幾寸不可!”


  尹謙月噗嗤一聲笑出來,然後俯下身,和舒棠共同出現在銅鏡裏。


  母女二人長得還是很相像的,都是絕色的美人,可偏偏這兩人還都離經叛道,非不往絕代佳人的方向走,習武策馬性子豁達,久了,麵容眉目都帶著炯炯有神和英姿颯爽。


  尹謙月看著銅鏡裏的舒棠,又湊過臉在她側邊,轉頭看了看真實裏的她,笑道:“我家棠兒定是這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子,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與此同時,正屋門外兩個穿赤色衣袍的哥哥一左一右,喜慶的紅色外加一本正經的玉冠玄絲,使得兩人看起來像門神,卻又像年畫娃娃。


  舒熠又欣慰又心痛,在外麵哭哭啼啼抹眼淚:“大哥,你聽見了沒有,娘說妹妹好看呢。”


  “如果姓賀的敢對我小妹不好,我就狠狠地打他,就像這樣。”他反手一巴掌把窗沿上的紅燈籠打得來回搖晃。


  最疼愛的小妹出嫁,舒恒看似也有些不舍,瞥了舒熠一眼,神色也淡淡的:“你太矮了,這樣打不到他。”


  “那我就跳起來打!”舒熠眉毛一立。


  這時,突然響起的一掛鞭將兩人的對話打斷。


  兩個哥哥神色一怔,還以為是姓賀的來了,可在門口候著的小廝都沒回來,隻是突然竄進來一個生麵孔,邊往裏跑邊歡天喜地的叫著:“永安侯府來啦!永安侯府來啦!姑爺來迎親啦!”


  舒恒舒熠臉色跨嚓一撂,看憨貨一樣目送那人跑進廂房。


  屋裏的一眾人等當然也聽到了鞭炮聲和喊聲,起初舒棠心一緊,匆忙站起身,聽到鼓樂吹得更響,還放起了鞭,她以為是賀嘉遇來了。


  可聽著那聲雀躍的高喊,她腳一軟,又跌坐回椅子上。


  尹謙月回神扶了她一下:“怎麽了?”


  “沒……沒事。”她訕訕笑著回答。


  猶記得前世,也是冬日,她梳妝完畢,喜滋滋的在房中靜候出嫁。


  那時,大將軍府的下人也是這樣高喊著進來的。


  她聽到後開心又激動,隨即便被扶出去,坐上花轎入了侯府,走上窮途末路……


  這一世,雖然世事變幻,但再聽到這聲高喊,她仍舊渾身一軟。


  她掙紮著跑到矮榻前,撥開紅木幾,伏在窗前透過窗紙往外看。


  徐衍在府外,她什麽都看不到……


  隻見著舒瀾被兩個丫頭從廂房扶出來,正紅的婚服,蓋著紅蓋頭。她爹娘在身後樂得像什麽一樣,忙催促著女兒出門上轎,像是怕侯府會突然反悔一般。


  可舒瀾卻並不著急,她微微撩起紅蓋頭,看著院中並排放著的嫁妝,問了句:“哪些是我的?”


  抬嫁妝的家丁膀大腰圓,本不太想回答,但耐不住目光都聚集過來,於是白了她一眼:“靠廂房的三十箱。”


  果然,當初為舒棠嫁去侯府備下的嫁妝全數不動轉給了她,曾經在西郊馬場這也是舒棠承諾過的,舒瀾聽了心滿意足的牽起嘴角,伸出手一一拂過光滑的銅箱。


  突然,她神色一怔,指著靠正屋的那一排厲聲道:“那幾排黑箱是怎麽回事?都是在大將軍府出嫁,都是陛下賜婚,憑什麽她多我少?同為舒家人,你們就是這麽厚此薄彼的嗎?”


  “那些本就是大小姐的。”家丁理所當然道。


  舒瀾楞了一下,隨即環顧了四周,抱著胸眉目一橫:“我不管,她有的我也要有,否則今日我便不出這個門子了,陛下和侯府的責問,就由你們來擔著吧。”


  舒瀾胸有成竹,因為她知道這等大事,京中來圍觀的人數不勝數,大將軍府必定不想在這種時候出紕漏。


  屋裏的舒棠見到她這樣倒是氣樂了,喊過月時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隨即月時徑直跑了出去,趁著眾人的視線都在舒瀾身上,悄聲來到府門口。


  見她鬧開,家丁抓了抓頭,不知該怎麽解釋。


  舒瀾父母看出女兒得了勢,也跟著趾高氣昂了起來:“都是大將軍府的姑娘,也都是聖旨賜婚,從一個門子裏走出去,自然不能差兩樣,來人呐,去把那黑箱子搬過來幾個,兩個姑娘都一樣,傳出去才不讓人說嘴。”


  舒瀾家裏帶來的幾個傭仆起身就去搬,結果哼哧哼哧半天,竟一個也搬不起來。


  正當兩人往手上唾了兩下,彎下腰把箱子抬空懸的時候,舒恒漠然走過去,一把又將懸空的箱子按下。


  “恒弟這是做什麽?”舒瀾父親眉毛一擰。


  舒恒眼眸一挑,激得舒瀾三人一個激靈,他淡淡開口:“就怕抬得起,裏麵的東西你也不敢要。”


  “嘁。”舒瀾聽了不屑冷哼。


  緊接著,舒恒風輕雲淡的一句話飄出來:“這是陛下禦賜的萬兩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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