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團寵
中宮的威壓非比尋常,有了這道旨意後場上便再無人說話了,都忙著苦起張臉吞咽食物。
舒棠邊吃邊暗暗發笑。
什麽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她今天算是見識到了再生動不過的解意。
某人本想雞蛋裏挑骨頭,嘲笑她沒見過世麵,沒想到最後竟落個全員一起吃配菜的下場……
不過,舒棠想想,這倒也不算報複,反正她說的都是真心話。
與邊境一比,京都城這種往死了奢靡浪費的風氣確實該收斂一些了。
哪怕她心知肚明,這區區一頓宮宴治標不治本,等出了這道門,各家依舊我行我素。
但不可否認,今日硬頭皮吃下去的這些青瓜蘿卜,乃至每一口菜每一勺湯,都會在日後時不時重現在腦中,不定期跑出來敲打一下她們,為平坦順遂的記憶中留下些許陰影。
料理完討厭的人,白玉綰又恢複了平和的聲線,囑咐近處的舒棠:“此次你在邊境征戰有功,連皇上聽了都止不住口的誇讚,稱你不愧為將門之後,大有巾幗英雄的風範。”
“現今你平安凱旋,往後便常到宮裏來,多陪陪本宮,叫本宮也聽聽你馳騁疆場的事跡。”
舒棠動作一滯:“可,妾身年後還要趕回軍中呢,恐怕……是不能入宮陪著娘娘了。”
“怎麽?你還要去?”白玉綰驚詫:“不是說隻想體驗一下身臨軍中的感覺,這都經曆幾場大戰了,不夠嗎?”
她老老實實回答:“娘娘,身為軍將,一入軍隊便有了職責所在,並非兒戲,不能輕言放棄。”
“舒棠!那太危險了!”白玉綰情急之下不顧其他,一心隻想說服她,讓她功成身退,留在京中。
此時,沉默著在旁邊瞧半天熱鬧的林知憶突然開口:“是啊舒棠,皇嫂說的對,軍營不是我等女子該去的地方,你還是老老實實留在家裏算了。”
舒棠默默翻了個白眼,心想:吃你的菜吧!
她沒理會林知憶,垂頭往嘴裏有一搭沒一搭夾著菌菇,然後把它們嚼的咯吱咯吱響。
討到沒趣,林知憶卻不肯善罷甘休,樂此不疲的又來搭話:“要我說啊,咱們女子就該恪守本分,你現今已為人婦,管好後院,輔佐夫君,這便很好了,非跑去軍營廝混什麽?”
“就是就是,早些年女誡都是白讀的吧!不然怎的半點賢良淑德都沒顯現出來。”
“在朝為官,參軍保衛疆土,那都是男子該做的事情。至於我們女子,操持好家裏的事,為夫君分憂,這便足夠了,若總想著拋頭露麵,那豈不是失了婦德?”
前有白玉綰的擔憂阻止,後有林知憶扭曲的拐帶,一時間所有人都借青瓜之仇明指暗諷的嘲笑她,甚至還展開一番關於“婦德”、“男子理應如何”、“女子理應如何”的辯論。
聽著嘰裏呱啦的吵鬧,舒棠頭脹欲裂,微微拔高聲音打斷:“無論男子女子,首先兩者都是‘人’!”
“我認為這兩者間沒有什麽太懸殊的區別,隻是有些人身為女子,總是習慣自己先把自己弱化,看的卑賤。其實男人能做的事情,有些,女人也一樣能做。”
“男子識文斷字,女子也可賦詩寫詞。男子撫琴侍弄風雅,女子照樣可以精通樂律,彈得一手琴箏,甚至琵琶箜篌等。”
“男子在朝為官,可自古以來也不乏女輩能臣,前朝的女相諸位都聽說過吧?她輔佐君王半生,就算同在朝堂的男人都得敬服三分。”
“還有從商,眾所周知從商極其艱難,其中有千百種彎彎繞繞,並非尋常人所能搞懂。但我朝魏國公嫡妻的娘家奶奶,自及笄便跟家裏學著料理生意,而後一生,成就舉國上下首屈一指的商賈大族,怎能不讓人心生佩服?”
“至於守衛疆土……我臉皮厚些,且舉自己為例。”
“從昱城到定兵山,與葉大將軍和我兄長並肩作戰,短短幾個月,我便從兵卒晉升到七品校尉。這其中的每一步,都腳踏實地走在自己的功勳上。”
“位居至此,我問心無愧,更不覺得丟人,反而為自己感到昂首挺胸。”
擲地有聲的將一番話說完,樂師瞄了瞄場上,很有眼色的把曲調一改,將吳儂嬌軟的調子立刻換得脆落鏗鏘,聲音不大,卻滿是氣勢。
被戲多的樂師這麽一晃,舒棠倒有些哭笑不得,語氣不由緩和許多。
“以上,大家都覺得是女子不能做,不該做之事。那我們再換一種說法,說女子能做的。”
“刺繡烹調,縫補灑掃,漿洗熨燙,生兒育女……這些,男子不一定都擅長吧?可在座的各位樣樣精通。”
“所以,男子不能做的我們可以,男子能的,我們亦做得很好,唯獨缺少的,就是自立自強的信心。”
“至於你們所說的規矩教條,有些規矩的確該守,可若有些規矩將世間所有女子都約束成一種模樣,那麽我反倒覺得不該過分受製。”
“就如同這菜。”她手指並攏,手掌伸向麵前的桌上:“有玉米,有豌豆,有青瓜,有魚有肉還有油鹽。不單是人,凡事都要多樣性,否則憑肉再好,單調的炒一桌子肉,這菜還有法吃嗎?”
“我知道,或許大家對這些話並不認同,我也沒有想要改變大家的意思。”
“對自己嚴苛,對旁人寬容,我向來不過多去管別人的做法,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竭盡全力去做,這就已經足夠了。”
舒棠從小就渴望著,女子可以在遵守底線的同時,隨心所欲選擇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必過多在意世俗的眼光。
想考取功名便考取功名,想從醫便從醫,想做生意便做生意……世間的女子能以各自的模樣,鮮活的存在於世上,而不是千篇一律關在家中。
可她知道,自己期待的那種盛景永遠不會出現,所以她退一步,隻希望自己能通過努力擺脫掉固有的成見。
顯然,這也是不現實的。
“呦,聽丞相夫人這高談闊論,似乎還想翻身越到男子頭上?”
“那像什麽話,豈不是壞了規矩!”
“女子就是女子,永遠翻不出男人的掌控……”
“身為人婦,理應在夫君麵前卑躬謙順,要那些個自信尊嚴做什麽?”
很可悲,往往能這樣教育舒棠的,偏都同為女子。
她無奈搖頭,並非辯解,更不是為了改變誰,隻是為自己而說:“同為人,為什麽非要誰比誰高一頭呢?”
“我從來沒想過要高於自己的夫君,隻是努力之中為自己爭得更多的底氣,好讓他敬我愛我,這在夫婦的感情之中未嚐不是好事。”
“還有,我是他的妻!不是妾,更不是奴。”
“我們平起平坐,互敬互愛。因為他疼惜尊重我,所以滿足我想要從軍的念頭。而我因為實力,讓他看到,我值得他的疼惜和尊重。”
“哪怕在你們眼中如此不堪的我,在我夫君心裏,依舊不會被其他尋常女子所輕易取代。”
話音落盡,眾人麵麵相覷,良久無聲。
“丞相夫人……”
先前的婦人看樣子還想繼續與她爭辯一波。
舒棠卻沒那個興致了,斬釘截鐵出言打斷:“抱歉,我有名有姓,七品翊麾校尉,舒棠。”
她字句堅定,底氣十足,原本好聽的聲音此刻幹脆爽快,語氣果決,但音色依舊是女孩子家的動聽。
“比起丞相夫人,我還是更喜歡聽別人叫我的名字。”
“您覺得呢?侯爵夫人?還有您?郡公夫人?以及其他各位夫人?”
白玉綰見她這副小模樣,不由偷偷噗嗤笑出聲。
“好啦!舒棠啊,知道你厲害,我們認輸便是,就別咄咄逼人了!”
作為“皇後”,自打她冠上這個稱號,便再也沒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字。
但她聽舒棠這番話卻並不反感,因為她與舒棠是同類人,並且也很認同這番理論。
隻可惜兩姐妹一前一後,前者是挫掉棱角妥協的那個,後者是憑借契機順風順水成功的那個。
正因為舒棠讓白玉綰看到了希望,知道這世間還是可以像這樣隨心所欲的活著,所以她才會產生惺惺相惜之感,無限的包容照顧這個橫衝直撞,不諳世事的魔王妹妹。
認真思慮半晌,仿佛做出某種重大決定一般,白玉綰站起身,莊重的在所有人麵前說道:“借今日年關與戰捷之喜,本宮有意再添一喜。”
“前幾個月與蛇國交戰,我朝接連慘敗,皇上為此憂心不已。而後派舒棠參軍,入營沒過多久便與大將軍共同擊退蛇國,實乃難得的將才,不僅為皇上分憂,更為我們女子爭光。”
“所以,今日本宮便在諸位夫人小姐麵前,認下舒棠為本宮的異姓妹妹,自此以姐妹相稱,如親姐妹般相待,竭盡全力照顧她周全。”
“小妹,你說這樣可好?”
哪怕早很久前,兩人便投緣認做姐妹,但那也不過是背地裏偷著叫的,不比現在這樣公之於眾。
舒棠心中略有些惶恐。
因為感情歸感情,實際裏權貴之間的瑣事頗多,若真在眾人麵前與她扯上這樣密切的關係,舒棠生怕自己往後哪裏做的不對不好,會一不小心牽連到白姐姐。
然白玉綰並不在意,見她沒反應微微揚起俏眉追問:“怎的?可是不願意?”
“沒……沒有。”舒棠先是頓了下,隨即才反過神回答:“那往後,便要麻煩皇後姐姐了!”
白玉綰搖頭:“比起皇後姐姐,我倒是更希望你叫我……白姐姐。”
若是作為皇後注定沒有名字,她想,姓氏或許是她唯一可以堅守的底線。
“是!白姐姐!”舒棠了然她的意思,帶著笑起身,對大殿上的皇後重重一拜。
彼時,天際的淺淡被濃墨所代替,夜漸深,充斥滿鬧劇的宮宴,最終也在皇後隆重的護短中落幕。
從前舒棠總覺得自己心胸寬,臉皮厚,隨便別人說什麽都不會放在心上。
可直到今天身處其中她才明白,原來壓倒性的輿論真的會帶給人窒息感。憑你再如何灑脫釋然,始終不敵一人一句的惡意。
哪怕都是輕飄飄的,一句句落下來,最後也匯集成了千斤重擔。
好在有皇後出言替她解圍,窘境不攻自破,另在場其他貴婦貴女都閉上了嘴。
散席前,大家原想陸續離場,沒想到白玉綰竟選擇在這時喚來女侍,挨個撤下盤盞。
眾人心知肚明,這哪是撤盤盞?分明是檢查盤中菜品有沒有盡數吃完。
為著不得罪皇後,在場多數女眷都聽話的將席麵上能吃的都塞進嘴裏,不過也有沒當回事的,緊挑著自己喜歡的吃了幾口,料想皇後隻是說說而已,不會把事做的那樣絕。
的確,白玉綰也不想鬧得太不愉快,但身為皇後,既然旨意已經說出口,若有人依舊我行我素,當成耳旁風,那她的威嚴何在?未免有些太不把一國之母當回事了!
最後在女侍的監視之下,幾人隻能乖乖坐在原位吃菜,眼睜睜的看著其他餐盤一幹二淨的人離開大殿。
舒棠在經過那位侯爵夫人席前時,還隱約聽到女侍皮笑肉不笑的催促:“夫人,您可要將盤中的菜都吃盡才好,否則奴婢沒法子收拾盤盞啊。”
癟嘴暗笑著離開大殿,行至室外,她邊披上氅衣邊下台階。
走著走著,突然想起賀嘉遇讓她散席後在殿前等候,莫要亂跑……她停住腳步,將手縮回氅衣裏取暖,左看看右看看的尋找賀嘉遇的身影。
眼見殿內受邀敷衍的女眷們快要盡數走完,連被留下打掃剩菜的侯爵夫人都離場了,走前經過她身前還冷哼一聲,鼻子眼睛差點仰到天上。
誰怕誰啊,就你長嘴了?
舒棠也哼,小腦袋一撇看都不看她一眼,專心等著賀嘉遇接她回家。
腳下踱著步,抬頭數著星星,等啊等……等了許久他也不來。
舒棠身上有些涼颼颼的,不由在氅衣的包裹中抱住身子,鎖成一團。
“這該死的……阿嚏!該死的賀嘉遇!還不來!”
“壞人!等他來了,看我怎麽把手塞進他的脖頸子裏!阿嚏!”
接連打了好幾個響亮的打噴嚏,身側有一男子身影靠近。
舒棠用餘光籠到他,皺著小臉回過頭:“你……”
話說到一半,她疑惑擰起眉毛:“你是誰?”
那男子身著玄色暗花紋裏衣,外麵裹著寬大厚實的毛領大氅。他身高不及賀嘉遇,年歲看起來倒比他翻一番還有餘,下顎還留著胡子。
舒棠在寒風中抱緊自己,心中很抓不住重點的想著:怎麽留胡子啊!留胡子顯老,這人看起來好像沒爹的年齡大,爹都不留胡子,他乍一看上去比爹還老成……
正當她上上下下盯著那人看的時候,對方卻先綻開笑容,開口道:“舒棠。”
“啊?”她嘴快咧到後腦勺:“你認識我?可,我怎麽沒見過你呢?”
腦中快速轉動,舒棠將眼前男子的服飾,頭冠,衣物花紋,玉佩等都歸進了以供猜想身份的特征。
最後總結下來,此人非富即貴,定不是內侍或禁衛等下人。
至於主子,皇宮最大的主子她見過,所以首先不可能是皇上,其次應該也不是朝臣……因為朝臣赴宴的裝束都是固定的,雖根據品階被區分成不同的紋路和圖案,但總體上差不了許多。
來時賀嘉遇的裝束她記得,和這半點邊都不搭,怎可能是朝臣呢?
腦中急速轉動猜想之際,一內侍模樣的青澀少年行至她跟前。
內侍行了個禮,頷首對她說道:“丞相夫人,大人那端散席了,特差遣奴才過來尋人。”
“他不來了嗎?”
小內侍聽聞連忙解釋:“夫人,宴請女眷這端的大殿歸屬後宮,大人身為臣子,非召不得私入,不合規矩的!”
“哦。”舒棠恍然大悟,緊接著突然意識到:“那他……”
小內侍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立馬就要俯身跪下,開口欲請安。
隻見那男子卻伸出一隻手,在半空做打斷狀,另一邊依舊笑盈盈說道:“你先莫要揭曉謎底,讓舒校尉繼續猜。”
舒棠注意到,他說的是舒校尉,而非丞相夫人。
被這個稱呼震驚的愣神良久,男子還以為她是猜不出,於是提示道:“我是皇上的兄長。”
兄長……舒棠若有所思。
皇上的兄弟並不多,而且多半都不在人世了,還有幾個被囚在牢裏。
若說能堂而皇之行走在宮裏,身份地位非凡的,恐怕隻有一位。
“弘親王?”在得到這個答案後,不知怎的就失去控製脫口而出。
在她自覺失禮,剛想退後幾步避嫌,然後再規規矩矩行個禮時,弘親王發話了:“罷了罷了,早便聽聞你的性子與眾不同,在皇上麵前都被特赦隨心所欲,本王同樣不拘那些虛禮,隨你怎麽自在便怎麽來好了。”
舒棠暗自往後挪了幾步,空出安全的距離,微微俯身道了句:“謝弘親王。”
起身,她暗中將視線再次放到對方身上,從腳到腿,再到腰,慢慢往上。
也難怪她好奇,眼前這位是出了名的賢王,謙讓兄弟愛戴百姓,行為舉止得體,為人樸素低調,風評極佳。
如若不這樣,又怎能深得皇上信賴,委以重用?在一眾或死或囚的兄弟中享得如今的身份地位?
不過在此之餘,舒棠腦中出現“弘親王”三個字時,第一個想到的,是前世徐衍的栽贓陷害。
在重生前,她一廂情願的嫁到永安侯府,卻沒想自己隻是別人用來複仇的棋子。
那時,自家被陷害的罪名正是與弘親王串通,意圖謀反。
在徐衍編造的謠言中,弘親王想要改朝換代自己當皇帝,而舒文淵作為統領全軍的武將,為他提供兵馬上的幫助,兩人結黨營私,要殺入京中逼宮……
舒文淵是忠臣,弘親王亦如是,結果君主的左膀右臂偏偏被奸邪陷害,親手被效忠大半輩子的君主懲戒,個個不得好死。
夜中凜冽的寒風吹得她打了個哆嗦,不知怎的,這夜,忽因為回憶變得格外的冷。
見她大眼睛眨巴著眨巴著,忽然被風吹得身子一顫,弘親王剛想上前半步,中途意識到有些逾越禮數,便又退了回去,指了指旁邊對她道:“殿前空曠風大,不如去廊下聊?”
“不了。”舒棠無力撐起一個笑容,回答的很是老實乖巧:“賀嘉遇還在等我,我該走了,王爺保重。”
“哎!舒小姐留步。”他情急之下邁開兩步攔截至舒棠麵前:“說實話,此次確實不是偶遇,而是刻意來殿前尋你。”
雖然從前關於他的都是些好記憶,但聽他突然這麽說,舒棠心中還是警鈴大作:“刻意尋我?不知王爺所為何事?”
“嗯……其實是這樣。”弘親王憨厚笑笑:“本王與你父親舒大將軍,也就是現今的固城王乃是摯交,除了朋友情誼,更多還是對他的欽佩與欣賞。”
“你父親在位時統領著全軍,位高權重且軍務繁忙,我二人始終沒機會聯合。無奈後期他年歲大了,身體有恙,退身家中養老,聯合之事便隻能成為遺憾。”
看著他連連搖頭表示惋惜的模樣,舒棠感歎:得虧你倆沒聯合!你就慶幸去吧!前世子虛烏有的傳聞都能成為陷害的理由,若真聯合了,那倆人豈不是又要再死一次?
弘親王接著說道:“你說巧不巧?正當本王徹底死心的時候,就傳來了你前往邊境參軍的消息,而且短短幾個月就披荊斬棘,全然不輸你父親當年的勁頭。”
“本王呢,是惜才之人,尤其還是舒兄的女兒。所以就想著與其你一個女兒家到邊境吃苦,不如來我的親衛軍。”
“你放心,官職絕不會比你的七品校尉低,俸祿直接翻三倍,往後還大有晉升的餘地,不知舒小姐意下如何?”
舒棠剛張開嘴:“我……”
“她不去。”一聲清冽的聲音由遠至近,打斷兩人的談話。
隻見賀嘉遇飛快邁著步伐來到舒棠身邊,將她扯到臂彎中,繼而抬起頭不卑不亢:“多謝王爺好意,隻是調兵需要兵部審批,並非誰私底下能隨意改動的。”
舒棠見他過來,眼眸一亮:“阿遇!你怎麽來了?”
“等等!”剛喜滋滋沒多久,緊接著她又慌了:“不行,你快走!這裏是後宮,你身為朝臣無召不能入內的!”
賀嘉遇揚揚下巴:“誰說我無召?”
“誰召你的?”舒棠盯著他,與他麵麵相覷。
這時,後麵不慌不忙背著手走過來的人慵懶發話:“自然是朕的召見。”
皇上也是極盡無語……本來散席後準備各回各家,洗洗睡下,結果見自家丞相坐等右等,媳婦就是不來。
後經通傳得知是在後宮被弘親王扣下說話呢,賀嘉遇慌了,直接請皇上帶著他的旨意一同去後宮搶救嬌妻。
皇上依舊背著手,斜睨了那沒出息的丞相一眼,玩笑道:“朕啊,召丞相來朕的後宮,讓他趕緊把他前來赴宴的夫人領走。若遲些不小心給弄丟了,朕可沒法交代。”
說完,他抬眼看到弘親王:“皇兄?你怎麽也在此處?夜深了,盡早回府歇息吧,久留後宮說出去不好聽。”
弘親王謙和頷首:“是,臣知道了。”
“今日原是母後召臣入宮,想著年節歡慶時刻,皇上宴請朝臣,皇後宴請女眷,唯有母後一人獨身在宮中,很是孤寂,所以才召臣來共用晚膳。”
“用過膳臣便起身回府,半路遇到散席的丞相夫人,一時閑聊了幾句。”話至此處,他轉過身麵向賀嘉遇和舒棠,疊起兩掌在身前,微微做禮:“抱歉,唐突了。”
說完,弘親王頭也不回的離開,隻留下後反勁兒的舒棠對著背影接了句:“不妨事的。”
“什麽不妨事!你還不妨事?”賀嘉遇捏著她的小手輕輕往後扯了下她,低聲數落。
卻沒想到舒棠沒有防備,愣神的時候被他那麽一拽,往後一個踉蹌,差點踩了皇上的腳。
還好皇上反應快,見到她往後踉蹌的時候飛速閃身,成功躲過,被她踩了個空。
另兩人也沒發現這個插曲,數落完賀嘉遇就拉起舒棠大步離開,邊走還邊威脅她:“我看你現在是越來越有本事了?哪個擺在眼前都想上去聊兩句?”
“走!跟我回家!”
賀嘉遇拉著他嬌俏的小媳婦走了,皇上本以為自己及時雨般的幫了這麽大的忙,怎麽著也得落句口頭上的感謝吧?
他擺擺手:“不必謝朕……”
可直到他這句話脫口而出,前麵剛走出去不遠的兩人也沒回過頭,置若罔聞,一溜煙的消失在視線裏。
漆黑清冷的夜,皇上越想越憋氣,對著背影消失的地方呸了一聲。
“什麽狗屁丞相!現用現交的男人!”
“簡直白白辜負朕的一片苦心!”
“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