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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嶢殤

  近午,耀陽正當空,蜜色光芒毫不吝嗇的揮灑而下,驅走這座邊境小城的寒意。


  舒棠在吃掉幾個包子之後,愈發犯困,原本堅定的步伐也開始慢條斯理,掩麵打著哈欠,腳底下就像是踩了棉花。


  人一旦吃飽了就容易鬧瞌睡,尤其是被這樣好的陽光曬著,周身暖融融的,隻想貓兒一樣眯起眼睛打個盹兒。


  於是,她微蹙起眉,語句帶著些許鼻音,懶懶抱怨:“看的差不多啦……咱們找個地方歇會吧!”


  葉初堯回過頭,身前將將強強抵他肩膀的小丫頭不施粉黛,素淨清雅的一張小臉被陽光晃得,邊緣甚至能看見細細的小絨毛,煞是靈動可愛。


  他麵對這張臉理所應當的妥協,脾氣溫和到極點:“好,那便先找個地方落腳吧。”


  得到這樣的回答,舒棠頓時鬆了口氣。


  因為依照葉初堯的一貫作風,凡事若能努力做到六成,他定會拚盡全力做到十成,永遠都那麽腳踏實地任勞任怨,滿腔熱忱。


  現如今兩人不過是晃了大半個嶢城,並不算全力以赴,她還以為葉初堯一定會斥責她偷懶呢!卻沒成想幸福來得這麽輕而易舉……


  不過話說回來,她今天確實很累。


  饒是從小習武身子沒那麽孱弱,照這麽走下來雙腿也開始沉重,連皮肉帶筋骨一同往下墜,步子越邁越生澀。


  這份不適舒棠忍了許久,可她不知道,早在最初葉初堯就細心發現了她的變化。


  平日裏那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似乎充滿了鬼點子。現如今卻鬥誌全無,連眨眼都透著有氣無力,長而濃密的睫毛一耷,便在眼下遮出一小片陰影。


  她模樣生得嬌美,就連此刻悶悶不樂都是惹人疼愛的,更別提適才夾帶委屈卻又強忍不說,當真讓人想把所有寵愛嗬護一股腦傾注到她身上。


  所以,當葉初堯麵對起舒棠,似乎沒有任何值得爭議糾結的點,隻要她說,他就會毫不猶豫的點頭。


  於理,這一上午的時間耗進去,兩人在嶢城裝作百姓若無其事的路過,多聽多看多留意,倒也將局麵掌握個差不離。


  想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實在不必繼續枉費體力。


  於情,他有遠在天邊掛在心尖的人,既深愛,又不可得,以至於與她相關的一切都彌足珍貴。


  舒棠是他深愛之人僅有的小姐妹,她因羨慕,寵愛極了這個小丫頭,拚命守護舒棠的純粹美好。這些日子明裏暗裏,差人幫她做事或替她打探消息,簡直像是半個親娘那樣相待……


  如此,葉初堯怎能不跟緊她的步伐?身體力行的照拂舒棠?甚至逐漸潛移默化將照拂變成了縱容。


  當然了,這層關係舒棠是清楚的。


  至於她不清楚的,那就要歸功於某位“看似派不上什麽用場”的人物了。


  自從知道葉初堯要親臨邊境與蛇國持續作戰,除了日常給媳婦的信,給內兄的信,給部下的信,他還要再添一封——給潛在情敵的信。


  說起這事,賀嘉遇也是忒逗。


  想他好歹身為一國丞相,若皇帝稱得上是日理萬機,那他身居此職,誇張點說日理十萬機毫不為過。


  整天睜開眼就要上朝,下了朝處理舉國各種大事小事爛事破事。


  有些是地方各部已作出措施,匯報上來給他看看。還有些則是請示,分輕重緩急,次等需他一一批注,頭等匯總起來遞到禦前。


  除了告假,年節等日子,其餘大部分都是天擦黑了才得空回府,熬到深夜更是常有的事。


  就連皇上還能勞逸結合,今天和這個妃下下棋,明天看那個妃子跳跳舞,逛花園打馬球,吹拉彈唱,好不自在。


  賀嘉遇一比就清苦了太多,打著哈欠出門去,打著哈欠回家來。


  好不容易娶到了日思夜想夢寐以求的媳婦兒,結果還沒新鮮兩天,就又跑到邊境去了……


  害得他還要掌著燈,困到打哈欠流眼淚,揉揉眼睛繼續寫信。


  信的內容,數他和舒棠之間最為輕鬆。


  無非就是坦誠的表明他有多想她,並囑咐她在外要照顧保護好自己,字裏行間沒有任何假意掩飾。


  其次給舒熠和幾個部下的也都還好。


  舒熠是自家人,幾次三番的混熟了,再加上二哥垂涎舒棠的銀蛟已久,日日夜夜奢想妹夫也能花重金給自己打造一套兵器,所以,與賀嘉遇的戰線愈發統一。


  部下就更簡單了,情理之中的客氣,順理成章的命令,再塞些銀票進去,不必花太多言語周旋上的功夫。


  隻有葉初堯……


  就隻有他!讓賀嘉遇煞費苦心!


  兩人皆為一品,雖文職武職無法相較權重,但總歸同為人臣,在各自的天地裏直起脊梁,地位無可撼動。


  賀嘉遇握著筆杆思量許久,無意識盯向案上的燈芯,待再轉到紙上之際,眼都被燈火晃花了幾分。


  他客氣寒暄過,側麵威逼警告過,亦情真意切過。


  不過萬眾歸一,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告訴葉初堯:


  舒棠是我的,隻是我一個人的!我很愛她,不,非常愛!不許你動她一根毫毛,想想也不行!否則我就要製裁你!


  嗯,等等,好吧,是我敗了。你與她朝夕相處,比我有便利條件,麻煩你對她好點,隻當是替我,求你……


  雖然嘴上說是求吧,但你懂,畢竟……你知道我是誰哈?


  啊哈哈哈哈,沒有沒有,我沒有在威脅你,咱們是好兄弟嘛!你說對不對?


  俗話說朋友妻不可欺,既然都是兄弟了,那你可得答應照顧她啊?就這麽說定了!

  隻不過,那孩子個性軸得很,我拜托你暗中照顧她的事,別告訴她,會不開心的。


  她的安危固然重要,但自尊和成就感同樣重要,我們就默默的,讓她覺得自己是最棒的!


  不過,從某種角度來說,她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奇才,我欽佩且永遠相信她!


  相信你也這麽覺得,對吧?

  住口,我說是就是,不許反駁!

  ……


  綜上,便是賀嘉遇來來回回幾封信裏所表達的內容。


  身為文臣,他倒沒有這樣直白。


  奈何葉初堯是個爽朗率真的人,在他眼裏,那些白紙黑字的意義,以及語言交際其中的奧秘,最終都會從雲間掉到凡塵。其中每一句費盡心機的巧妙,都會落實到生活的瑣碎當中。


  所以,當一封封滿溢才華與素養的信被他解意過之後,全部變成了上麵的樣子。


  不僅好理解,更是把賀嘉遇的護妻形象刻畫到淋漓盡致。


  這麽想著想著,葉初堯忽覺得,難怪自古人們就常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現今細品倒有些道理。


  這夫婦二人雖看起來個性不盡相同,前有古靈精怪的將軍府大小姐,後麵隨著秉節持重的丞相大人。


  可歸根究底,兩個骨子裏都是有趣的人,所以才會如此相投。


  往常葉初堯與賀嘉遇在朝堂上一左一右,各自居於群臣之首,隻要沒有戰事,他人在京中,幾乎天天早朝都能與賀丞碰麵。


  即便如此,這文武卻始終沒有任何交集。


  直至舒棠參軍,葉將軍親臨前線,一來二去接觸的多了,京中那位開始坐不住,循著味兒就找過來了……


  說實在的,從前葉初堯並不與賀嘉遇來往,也不屑與他來往。


  畢竟賀嘉遇是盡人皆知的帝黨,他不僅是皇帝最信賴的心腹能臣,更有著與皇帝共同長大的兄弟情誼,其母還是當今太後的妹妹……


  這關係,親近的不能再親近,立場確鑿的不能再確鑿。


  而葉初堯因著皇後白玉綰的關係,對皇帝向來口服心不服。即便身為他親命的三軍統帥,背地裏仍秉持“為國盡忠,並非為君賣命”的原則。


  故此,他與帝黨諸臣一向疏遠,尤其是賀嘉遇。


  然在一月有餘的幾封書信往來中,葉初堯對他的印象竟逐漸有了改觀。


  曾幾時濃霧閉月,順著那輪廓望過去,總覺得異常清冷疏遠,一如賀嘉遇遠觀時的無懈可擊,且拒人於千裏。


  論相貌氣度,因他為人不喜招搖,所以不大被世人知曉。可但凡見過他的,無一不立起拇指讚譽聲人中龍鳳。


  至於頭腦和權勢,想他青澀之年便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縱使葉初堯後來者緊追猛趕並肩一品……歸根結底,有權參與監國治國的丞相,終究還是與掌管兵馬的武將頭子大不相同。


  這兩者,地位說對等也對等,說有差別,葉初堯有時真就覺得自己不如他。


  最關鍵的是賀嘉遇太完美了,仿佛看不透摸不著,永遠掛在天上受人瞻仰,讓人極有距離感。


  現如今兩人通上信,再有舒棠從中做出好的影響,彼時天際濃霧退散,皎月露出真容。


  原來,它是那樣皎白清雅,且常有陰晴圓缺,並不是亙古不變的圓滿渾然。


  會嫉妒會威脅會籠絡,會真心實意托付的賀嘉遇,他一言一行一喜一怒,有血有肉,又對舒棠過分專情。


  葉初堯暗想,相比朝堂上那個賀丞相,他反倒覺得,自己或許與私下裏這個更合得來。


  ——


  思緒間,腳下不知不覺走出很遠。


  舒棠嘴上嚷嚷著累,但見葉初堯步履未停,她也隻好悶悶的跟在他身側往前趕路。


  大概靠近城邊左右的位置,前方不遠處終於尋到個落腳小攤兒。


  眼下年頭不好,餓死了邊境一大批靠農耕為生的貧苦百姓。


  好巧不巧,五城又接連淪陷,稍稍有點資本經營小生意的也開始舉步維艱。


  按理說太久沒開張,見到人應該很殷勤親切的招呼才是。


  眼前景象卻恰恰相反。


  支攤兒的老板看到舒棠葉初堯兩張生麵孔,第一反應就是腿軟,並滿臉警惕提防的上下打量來者。


  這不禁讓舒棠想起半個時辰之前,她肚子餓,買晌飯的包子攤老板見到他們也是這副神情,或者說比這更誇張,險些沒把籠屜一扔,撒腿就跑……


  當時她蹙著眉頭滿臉疑惑,還是葉初堯反應快,連連安撫解釋,才順利買到了幾個僅有的菜包。


  此次她有樣學樣,率先開口:“老伯!您別害怕,我和我……孩子他爸都是好人,隻是趕路太久,口渴,能否問您買壺茶喝?我們有銀子付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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