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宣旨

  顧長亭,來到了鄞州。


  被迫的。


  他騎著一匹和他一樣跌跌撞撞的馬,一身官袍被風吹得鼓起,臉色蠟黃,發絲散亂,玉冠歪歪斜斜的束著頭發,整個人好不狼狽,而且還瘦了許多。


  “本官,本官……你們慢一點走可以嗎.……”


  “公子啊,馬上到鄞州了,您快點可以嗎。”


  “.……”


  護送著他的,除了京城護衛,還有一隊定遠侯府的府兵。


  ——反正都跑的比他快。


  顧長亭合理懷疑,皇上宣旨冊封湘王,需要派人前往鄞州傳旨的時候,鴻臚寺和禮部那群老東西,包括他爹都集體請假,就是不想接這差事。


  然後傳旨的事情,就落到了他身上。


  他這輩子,都沒有走過這麽長的路,騎過這麽長時間的馬。


  這一路上,顧長亭屁股和大腿,都被馬鞍磨出了繭子,臉也曬黑了不少。


  出城迎接他的,是騎著白馬,一身矯健輕甲,英姿颯爽的容寶怡。


  “長樂縣主?你,你也在啊。”顧長亭驚訝道,他鄉遇故友,十分感慨。


  容寶怡私自離京的消息,是到了鄞州才徹底公布於世的,顧長亭並不知道。


  容寶怡也就比顧長亭早到了幾天,此刻是顧瀾帳下親兵,也是全軍“唯一”的女子,因為她睿王遺孤的身份,再加上顧瀾的幫助,所以勉強在軍中站穩了腳跟。


  為此,顧小侯爺風流的名聲更.……坐實了,連縣主都敢當親兵使喚,世子實在是勇敢。


  容寶怡嫌棄的上下打量了一圈顧長亭:“趕緊進城吧。”


  就在這時,顧長亭胯下的馬,因為太長時間沒有休息,忽然口吐白沫,四蹄抽搐,就要尥蹶子。


  “啊啊啊!”顧長亭大叫。


  “你叫什麽啊!”容寶怡從自己的馬背上翻身而起,直接鉗住顧長亭的雙臂,將他扔到了自己馬背上。


  “我,我叫顧長亭。”顧長亭嚇得半死。


  一旁的顧瀾:“.……”這一幕,怎麽這麽熟悉?


  顧長亭前腳剛從側後小門進了鄞州城,後腳,城外便烏壓壓地被一片銀白衣甲的魏軍包圍。


  “多謝縣主,那就是.……魏國的十萬大軍?”


  顧長亭在小酒幽怨的目光中,從容寶怡的馬上下來,隨即被鄞州城的眾將迎接上城牆,心有餘悸的望著城下的大軍。


  他下意識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家弟弟,然後默默地躲到她身後。


  顧瀾把顧長亭拎出來,同樣很嫌棄:“準確來說,是八萬,還有一萬水軍在嶺港,而且,其中四萬都是輔兵。行了,你下來吧,小心站在城牆上被射殺。”


  “好,好的,”顧長亭連忙跑下來,激動的說,“瀾弟,我有好多東西要給你,都是——”


  顧瀾說道:“你來,是做什麽的?”


  “哦對,我差點忘了正事。”


  顧長亭一拍腦門想了起來,連忙掏出了聖旨,他身後,跟著兩名手持拂塵的小太監,都和他一樣風塵仆仆,很是狼狽。


  兩人見顧長亭要宣旨,連忙整了整衣衫,各自從隨行馬匹上拿出禦賜之物,放到托盤上。


  “本官作為持節禦使,前來鄞州宣旨!”顧長亭拿出禦賜的玉佩,作為信物。


  顧瀾挑了挑眉,為什麽她哥幹起了宣旨太監的工作?這種事情原書中不是張奉才負責的嗎,這也太壓榨勞動力了。


  眾將士和一隊隊黑甲士兵們,不由自主的圍過來,神情肅穆。


  京城來了聖旨,聖旨的內容,他們都能夠猜到。


  因為睿王在“死”之前就說過,容珩會成為南境新的王爺,而顧小侯爺也將繼續統領邊軍。


  他們一直都執行著睿王的遺命,期盼京城聖旨早一些到,讓一切名正言順,也讓他們,能在心裏立起新的支柱。


  顧長亭理了一下頭發,走上前,張開聖旨,聲音清朗嘹亮: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孝文皇帝五子平南軍軍議校尉容珩,謹懷厚瑜,躬行不怠,兄友弟恭,護國有功,

  今皇帝陛下順應天意,封容珩為大燕湘王!”


  “臣弟,領旨。”


  容珩上前,平靜的接過聖旨。


  這冊封詔書寫的很是敷衍,前麵兩句還算正常,最後那句兄友弟恭,以及湘王的封號.……

  如今,魏國和燕國大戰一觸即發,自然也就沒有什麽封王儀式。


  但鄞州城內,有著幾十萬百姓,此刻的軍營外,也是數以萬計的燕國將士在列陣,一麵麵整齊招展在風中的黑龍旗,仿佛都在為容珩歡呼慶賀。


  容珩被封王,讓大家都覺得睿王又回來了,一切還像以前那樣,大燕還是戰無不勝的大燕。


  考慮到顧瀾才是此時鄞州城的主事人,外加睿王“死”之前,是將軍務交給了顧瀾和容珩兩人,所以顧瀾也被賜封為“平南將軍”。


  “平南將軍?”


  顧瀾聽到聖旨的時候,很是驚訝。


  不止是她,周圍的將士們,也陡然安靜了下來。


  平南二字,


  不僅僅是個將軍的封號,更是一段遙遠的記憶。


  在這片土地上,曾經屹立著一座曆史悠久,昂然巍峨的侯府,叫做平南侯府。


  而現在,顧瀾的封號竟然是“平南”。


  鄞州城的百姓,將士,列隊整齊一眼望不到頭的平南軍.……他們都想起曾經“蕭”字旗幟高揚的歲月,眼中不由自主泛起了淚光。


  在大燕,任何人都有資格自責厭惡當年平南侯府謀逆,隻有南境的百姓和平南軍,他們心裏自始至終,都還懷念,相信著曾經的蕭家。


  這一刻,

  顧瀾,

  仿佛成為早已消逝的平南侯府的象征。


  “陛下有旨,賜湘王容珩——四爪玄蟒袍一身。”


  “陛下有旨,賜平南將軍顧瀾——銀葉鎖子甲一副。”


  說著,兩名小太監率先拿起托盤上的蟒袍,為容珩披上。


  容珩皺眉,自己從小太監手裏接過,隨意穿上。


  這本不合規矩,但在南境,湘王就是規矩。


  玄色的蟒袍,讓容珩看起來更加沉穩內斂,他的黑眸幽深沉澱,風姿傲然淩冽。


  顧瀾看著容珩,覺得他穿著蟒袍,比容朔好看。


  容珩的薄唇微微上揚了幾分:“那當然。”


  顧瀾一怔,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隨即,兩名小太監又瑟瑟發抖的拿起戰甲,想要為顧瀾披甲。


  顧瀾目光一凝,看向其中一名小太監。


  “這位小公公,本將看著有些眼熟。”


  小太監頭戴黑色襆頭,頭發淩亂的從襆頭下露出幾縷,生的白淨清秀,還有一絲溫潤的書卷氣。


  “啟,啟稟小侯爺,奴才是永壽宮的小敘子。”小太監木訥的說,聲音有些沙啞。


  小敘子。


  怎麽又是這玩意兒。


  顧瀾記得,當初阿淵殺了一個小敘子,自己退婚嚇傻一個小敘子,這是第三個了,太後,可能真的記性不好吧。


  如今,太後和蘇家還在京城好好的,但謝昀和李伯都來了消息,蘇家已經被皇帝暗中調查,而且,朝中也有越來越多的官員,跟蘇老丞相劃清了界限。


  之所以蘇太後還沒有倒台,是因為沒有人真正站出來彈劾她,而且,皇帝似乎在以鄞州這邊這場戰役能否勝利,來決定蘇家如何處置。


  “永壽宮的宦侍,為何不遠萬裏,來鄞州宣旨,這一路奔波,可不是什麽好差事。”顧瀾看向生無可戀表情的顧長亭。


  “小侯爺有所不知,這可是湘王冊封和您拜將的聖旨,誰不想討個彩頭,就是再遠再苦,也得爭著搶著啊,奴才二人可是給張公公塞了好些銀兩,才能陪顧大人來呢。”


  小敘子身旁的另一名小太監憨憨一笑,解釋道。


  顧瀾朝小敘子微微一笑,同樣接過他們手裏的衣甲自己穿上,然後摸出兩枚金錠,放到小太監手心裏,又嘲笑顧長亭道:


  “原來如此,顧長亭,你看看人家這覺悟,喏,這是給你們的賞錢。”


  顧長亭:“我累啊。”


  小敘子接過金錠,囁嚅著不敢說話。


  “奴才多謝平南將軍!為平南將軍賀,為湘王賀!”


  另一名機靈些的小太監欣喜的將金錠放到懷裏,連忙跪下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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