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郎才女貌
莫妮卡穿了件腰線極高的米色紗裙,頭上戴著一頂裝飾了黑紗和鍛帶的寬邊帽子,當她歡快地奔跑在山坡上的時候,簡直如同落入凡塵的天使。
她步伐輕盈而歡快,笑聲暢快而清脆,身上有種極強的感染力,使看見她的人情不自禁的跟著她的笑而笑,隨著她悲而悲。
安東尼來到了我的身邊,目光望向不遠處的莫妮卡和斯特林先生,“你說莫妮卡能得償所願嗎?”
“什麽?”
“很顯然,她愛上斯特林先生了,依你看,斯特林先生會回報她同樣的深情嗎?”
此刻她正站在斯特林先生身邊,滿麵笑容地和他說著什麽。
斯特林先生高大英俊,身上那種屬於貴族的氣質仿佛如同實質般向四周擴散。讓麵對他的人,無不小心恭敬。
而莫妮卡呢?窈窕高挑的身姿,明媚美好的麵龐,勳爵家族的出身同樣賦予了她貴族小姐的高貴和優雅。
這樣的兩個人站在一起,讓人想到的隻有“朗才女貌”四個字。
我喉嚨發幹,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愛麗絲,你的眼睛怎麽了,似乎有些紅——”
我連忙低下頭,拿手帕去擦眼睛:“這兒風太大了,陽光也刺眼得很。”
“嘿,別亂擦,小心砂子刮傷你的眼睛——”安東尼溫柔的聲音自頭頂傳來,他接過我手裏的手帕,輕柔地按壓著我的眼角:“這是淚腺,據說按壓淚腺能分泌淚水,足夠多的淚水能成功地把眼裏的砂子衝出來,這個方法非常的有效,我曾經親自嚐試過——”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眼淚突然就湧了出來。
“啊,你瞧,我可沒有說謊,你果然流淚了。但是夠了,我想信砂子已經被衝出來,現在你可以把眼淚收回去了。”
但是我的眼淚停不下來,並且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我捂住眼睛垂下頭,卻被安東尼抬起了下巴。
他動作輕柔地為我擦拭著淚水,眼神裏卻湧動著我看不懂的複雜。
“布魯克小姐怎麽了?”
斯特林先生和莫妮卡走了過來,我慌亂地垂下頭,聽到安東尼以調侃的口吻說:“我們愛麗絲太美,連風沙都忍不住要親吻她的眼睛,結果倒把她給惹哭了。”
莫妮卡笑嘻嘻地走過來挽住了我的胳膊:“真是討厭的風沙,不過今天風真的很大,我想我們還是回到屋子裏去吧,蒂爾尼先生一定等急了。”
我低下頭,仍然能感覺到斯特林先生投射過來的目光。
莫妮卡所說的屋子,是建造在其中一座山坡底下的兩排建築物,很簡陋的木屋,前麵一排是牧場工人的住所,後麵一排則是牛、羊的大棚子。
雖然相隔足有二三十米,但站在前排的房子裏仍然能聞到牲畜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我從小跟著艾倫管理牧場,早就習慣了這種味道,但是莫妮卡剛剛進去,就不停地扇鼻子,並強烈要求離開這兒。
她說:“斯特林先生,我想我們完全沒有必要繼續呆在這兒,我們可以去那邊的山坡走走。”
斯特林先生看了她一眼,說道:“亨特小姐,你知道為什麽印度群島的居民普通膚色偏深嗎?”
“噢,我看不出來這和我們正在討論的問題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關係,因為他們長期處於陽光強烈的環境中。”
莫妮卡明顯有些不相信:“是這樣嗎?難道他們不是因為種族的原因,天生如此嗎?”
“是,也不完全是,即使是我們白種人,去到那種地方一樣會曬黑,我想如果你在自己認識的人裏仔細尋找一番,會發現這種例子存在的。”
莫妮卡愣了愣,歪著頭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抬頭望了眼外麵白晃晃的陽光,又看了看斯特林先生,然後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啊,斯特林先生可真是博學多才,您一定看過很多書吧,並且還非常擅長思考,這是一定的,我想您上過大學吧?”
安東尼剛才在和蒂爾尼先生說話,這會兒突然衝我叫道:“愛麗絲,能過來幫幫我嗎?”
我正想走過去,斯特林先生已經快步走了過去:“我想這種事情還是讓我來吧,小姐們更適合呆在舒適的房子裏。”
安東尼聳聳肩,笑了笑:“太棒了,快過來吧夥計,我們要去看看擠奶女工是否合格,因為我正在考慮是否換掉她們,當然我並不願意這麽做,讓無辜的人失去工作可不是基督教徒能幹出來的事兒,我們的良心絕不允許這樣的行為。但是於情於理,我們都應該去看看——”
我抬腳跟了上去,莫妮卡也跟上來並大聲宣布:“我們也要去!斯特林先生似乎認為女人就必定是嬌弱無能的,這我可沒法認同。”
“沒錯,誰說女人隻能呆在客廳和廚房呢?”
斯特林先生轉過頭來看著我,神色看不出喜怒,安東尼直接大笑起來:“哈,我想沃斯通克拉夫特女士若是聽到你們這番話,必定要深以為傲了。”
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女士是英格蘭鼎鼎大名的女權運動代表人物,她多次在報紙上發表文章,並且出版了許多書籍,她提出:女性並非天生地低賤於男性,隻有當她們缺乏足夠的教育時才會顯露出這一點。她認為男性和女性都應被視為有理性的生命,並還繼而設想了建立基於理性之上的社會秩序,她詳細敘述了長久以來社會對婦女的不公正待遇,要求開發女子的智力,要求各方麵的平等權利。她致力於為婦女謀求教育平等和社會平等權利的運動,她寫的《女權擁護論》成為女權運動的理論武器。許多英國婦女受到啟發,開始組織自己的團體,進行爭取婦女權利的鬥爭。
在十八世紀中期的英國社會,女性對男人都是逆來順受,上層社會的婦女無論家道中落到怎樣地步都不敢想象外出工作,獨立精神、自由人格離英國女性還是十分遙遠的事情。
如今幾十年過去了,雖然女性仍然沒有得到真正的解放,但正因為有了沃斯通克拉夫特女士和一眾進步婦女的不懈努力和鬥爭,像我這樣沒落的地主家庭的女兒外出謀生,才不至於顯得太過驚世骸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