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供觀眾喜歡的暖男
（本章導讀：本章不是童話，也不是寓言，是男主人公人生觀的設定開始，他是蠱王，所以這條蟲是他的武器，寵物，還是朋友)
我是一條蟲。什麽蟲？
不知道，因為後來幾經變種和歲月的滄桑，我已弄不清楚自己是誰了，你們估且叫我小蛋殼吧。
我的最原始記憶就是從蛋殼兒開始的，我長得漂亮極了，赤紅紅的，還有黑色的有條紋的甲，數百條足。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恐怕就是說我呢吧。
我的少年時代就是在霧霾蔥花的青青草原上度過的，歡暇、陰暗、潮濕，可以做很多事情。璋氣重生的石頭旮旯裏我認識了一生中我最愛的那條蟲，他除了有個紅心頂冠戴著，其餘的跟我一模一樣，就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我們蟲子總是愛上那些跟我們有父妻像的，我愛上了他，他也愛上了我。
“蛋殼兒，你是我見過的最惡心的一條蟲子……”
“紅心。你相信過一見鍾情嗎？”
“惡心”當然是讚美蟲子的最美詞匯。我的尾巴對在他的背部，他的背部開合之間，吱吱嘎嘎的聲音響徹整個原野。我很歡娛，我的最好的初戀，也幾乎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愛戀……此生不再。
我愛他，他愛我。郎情妾意本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可是後來他死了，死得很慘。太可怕了。這個世界處處充滿了悲劇，我不想再讓著悲劇重演。因此後來再也沒有愛過誰，即使我產卵是需要這種交配的，但是我已經學會了逢場作戲，我的真心隻付給了我的紅心哥哥。他和他們的共同點是他們付出了精蟲的同時，他們都死了。他們怎麽死的?他們身首異處，被四分五裂，他們被我殺害的時候，連剩的渣渣，如數都被吃進了我的肚子……
一隻青蛙恨我，呱呱亂叫要吃我，我出出逃至四號坑窪處……
可惜我在四號低窪處湧動間，被一隻紅蜻蜓瓶子給逮了……
裝我的瓶子瓶口衝外，被塞子塞住，再用鮮紅絲帶捆了蝴蝶結就是一隻紅蜻蜓了。這樣的瓶子被擋住光線，埋在了沙灘裏，有紅色帶著血腥味的液體隔三差五地被放進了兩滴，然後就是無窮無盡的餓，餓到頭暈眼花，耳鳴和幻聽，看見紅心向我走來，看見被我吃掉的爹娘走來……
有一天天井的蓋子被打開，柱狀的光線裏被放進了一隻蜘蛛。他新鮮可愛，瞪著可愛的綠豆大的眼睛看著我。他的體積大概有我的四倍大，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傲慢無禮地用一支線形腳把我掀翻，因為自入瓶中，從來沒有吃過什麽固體物，我就像一片樹葉一樣飄出去被撞到了牆上，那廝前麵兩爪把我接住，吐出絲來封住又纏了兩圈兒。此生基本上到這兒了，我想。
可是絕望中我的武器了，哼，恐怕我還得再活兩天。我鋸齒狀的生殖器就是我的武器。趁著他壁咚親吻我的臉龐要吞下我之前，仗著了解地形之優勢，我劃破蛛絲，一個地遁遁於那廝身後，直擊他的命門。他死了，我吃了很多天。
在紅蜻蜓裏生存，我已經摸透了其中的生存法則，不可以吃太多，要耐住性子。我每天伸伸筋骨，甚至我用吃剩的蟲蟻的骨幹做了一副陷阱，凡是有利用價值的毒刺毒素毒囊我都隱藏起來，以至於身經百戰，眾多的生死搏鬥中我屢戰屢勝，我都有點相信……薑央有靈，薑央保佑蛋殼兒，蛋殼兒來世一定報答您。
突然有一天，眼前大亮，瓶口被打開，就聽有聲音說：
“薑央有靈……薑央有靈。他父親傲誠雖是不要我們了，求薑央保佑我的曾孫傲無邪吧……保佑他一生平安！”
一個肥碩的巫儺（nuo）搖著扇子，他眉毛眼睛被皺紋給淹沒（mo）了。這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就是捉我的人嗎？一柱高香直插雲霄，我住了很久的那支紅蜻蜓被打碎了，我被看來已是病入膏肓的巫儺捉到了手裏，一個小小孩子賊溜溜的眼珠子咕嚕嚕轉動，一閃躲到了一尺之外。
我趴在他的手掌心上，一大片白茫茫的地麵，非常不適應，眼睛睜也睜不開……我的鼻子嗅到了一股親人的味道，透過地麵幹枯毛躁我嗅到了血腥，主人，感謝你，你養育了我，你要死了嗎？……沒有你的血我可怎麽活？
“我們蠱族的血液裏流淌著跟蠱蟲一樣的血液……孩子，你試試。它認得我也認得你……”
“哦。是嗎？”
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就被放在了小無邪的手上。這雙手潤滑細嫩，皮膚下的血液流淌的聲音綿長細柔，散發著濃鬱酣暢的香味，襲人口鼻。
老巫儺拿出一絲紅線，上麵取了一根針，說：“邪兒，你娘說你素來勇敢……對吧！”說完嘣脆的一聲，傲無邪的食指上吐蕊兒一樣湧出一滴血珠……我慵懶地奉命爬過去，被泡了，泡在鮮血裏喝了個夠。我認可了這灘鮮血，同原蠱主相同基因的味道。
“以祖歸宗。啊，蠱兒就是兒，目前蠱兒共剩下兩千九百九十九條。我對他們每一個都要說這句話：你一定要扶佐我邪兒，登上帝位，一統天下……”
原來我們在他們這兒一直被叫做蠱兒……血液損失三千滴，據說年幼的傲無邪花了三個月才完成了從曾祖父那兒繼承眾多蠱兒遺產的任務。
那滴血在我後麵若幹年的紅蜻蜓瓶裏的生活中，永遠成了美好回憶。為饑餓為生存，我繼續被殺擄，我又繼續殺擄別的蟲，蜈蚣，蛇，甚至老鼠。後來我的日就不是那麽容易過了，七年也許更多時間，我是和另外兩千九百九十八條蠱兒相互殘殺中過來的。修行，絕處逢生，三十六計；能偷聽，會幻化，隱藏於生存體肺腑，是能飛遊，變形，發光，能思考，像鬼怪一樣來去無蹤的生物。
你問我為什麽能活下來。
也許會有另一條蠱蟲來向你講述，蛋殼兒，貝殼兒，還是可能是叫別的什麽別的殼兒的，反正最終有那麽一條蟲是肯定的。紅蜻蜓瓶裏的生存法則就是，殺擄。不是你被另一個生存體殺擄，就是你殺擄另一生存體，要想不被殺擄，就必須學會殫精竭慮先殺掉另一生存體。生存資源非常有限，你無法控製另一生存體共亨資源，唯一的法則就是，讓自己成為這資源的唯一享有體。
傲無邪生活在天元國北方一個叫北陀陀的小山村裏，群山惡水，連年征戰討伐，饑殍遍野。困頓難奈，經常倒要舉家食粥，生活都無以為繼。
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女人，是傲無邪的娘親。她經常連人連車子坐在家門口給無邪喂飯。水蒸蛋蹲在小勺子裏顫抖著，澄黃桃粉的水蒸蛋便被滑入無邪的小嘴巴裏。
“水蒸蛋嗎？”鄰居家經過，他家小女孩的表情由鄙惜改成了崇拜，嘴裏參差不一的小碎齒咬著自己的手指頭，無限向往著問。女孩臉頰上有星星點點的小雀斑，無邪常見她無法解饞，就喜歡扣牆裏的土吃。
“吃土。哪裏有水蒸蛋好吃？！”傲無邪的表情徹底變成了心痛和鄙惜，說：“水蒸蛋，水水嫩嫩的，顫巍巍的，蹲在勺子上，一不小心沒忍住，就咽肚子裏了……”
傲無邪唯一的姐姐傲無花，比無邪大很多，豆蔻年華的少女衣服卻很破爛，再加之裏裏外外操持家務，倒顯得如同一個老婦人，又要帶著癱了的娘親和年幼的弟弟，村上竟是無人提親。姐姐勤勞，供神一樣供著一隻老母雞，這隻老母雞專吃為訓練蛋殼兒剩下的蟲子的邊腳料。
鄰居一家也是為避戰禍隱居山中的，總共三口人，一個奶奶，一個娘親，還有這個小孫女。
他家小孫女名叫小鳥，不過五歲的樣子。她見無邪三天總有一回吃水蒸蛋的好日子，逮住機會跟著無邪家老母雞，偷撿了一顆雞蛋去，欣喜若狂叫娘親蒸熟吃畢就開始肚子痛，痛得頭上冒汗地上打滾兒，遍請醫生診治無果，無計可施之餘，才請了無邪娘親去。無邪娘親是村裏神女，專管去邪降蠱給人看病的。
娘親把紅繩子綁在無邪手上，撩開小女孩的衣服。
無邪很害怕，不知道她要做什麽，死命瞪住自己手上的紅繩子越捆越緊。
隻見娘親拿了針尖刺了無邪的小手臂一下，把血滴到紅蜻蜓瓶上——無邪看見娘親手臂上紋有蠍子、蝶、花、太陽還有金字塔頂端的月亮等形狀——血滴到美人頸瓶上後，融在了紅繩上，娘親就把瓶子在小女孩肚子滾過來滾去，一邊滾一邊念念有詞……
滾著滾著小女孩的汗就落了，眼光也回來了。她說：“不痛了。”
鄰居千恩萬謝送出門來，還把一碗米放在娘親的醫籃裏，眼淚婆娑的道歉說：“貧賤不能移才對，不該縱容孩子是偷來的雞蛋……”
回家，娘親掩上房門，也扯上窗子，就叫傲無邪坐在她旁邊，然後雙手捂住紅蜻蜓，說：“一顆雞蛋而已……一個小女孩，比你姐姐和你都還要小好多……麵黃肌瘦的，你也忍心……”
娘親說完打開雙手把美人頸瓶子裏麵展現給傲無邪看。
美人頸瓶子也分很多種。黑陶，粗砂陶，或者細瓷陶，等等。當然無邪的美人頸瓶子，總共有兩隻，兩隻替換著用的，均是曾祖父傳給他的。所以質地上乘，樣子好看小巧。斜著對著光線看進去，隻見本來應該是肉白色的，現在就是透明的紅色。原來紅蜻蜓瓶子中一堆堆還在蠕動著的，是紅色血淋淋的蟲子。
無邪善蠱。那是他第一次用蠱，卻被罰關進黑屋，被娘親告之，失去獨享水蒸蛋的權力。傲無邪因此內心憤怒不平。
月高風黑夜，赤紅的眼睛，血淋淋的一雙手，對蛋殼兒說。
“蛋殼兒，咱們走……”
當時傲無邪九歲，蛋殼兒的名字是蛋殼兒自己告訴傲無邪的……蛋殼兒經過十年，甚至於幾十年的進化，已然會用血寫幾個字，能與無邪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