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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第三波人

  還是月圓之夜。


  花粥被捕的前一天晚上,瓊穆城思年華後花園諾大平地上,風聲柔和,綿綿不絕,初始以為是山風,近看識得有個身著玄袍之人正一招一式演練君子劍,看他起手收腳間行雲流水之勢,便知道他身心圓滿無他。


  隻不過,忽然一道腳步聲響起。


  渾身一滯,後續動作全都不見。他眼角餘光斜視,不由自主青筋爆出,咬牙一聲大喝!

  “何人!速速現身!”


  隻聽得咣的一聲,一個暴怒飛踹,直接將身邊石台上一個近得身旁之人踹了出去。


  凱越皇帝滿臉怒容,玄袍鼓脹:“木心!我是造了什麽孽!十幾年如一日你從未如此造次!”


  “聖主息怒……隻是事出緊急……”


  “哼!”凱越皇帝一聲冷哼,二話不說,直接動手!

  年輕道人鼻青臉腫,眯著烏黑的眼睛哎呦哎呦的連爬帶滾,好不容易爬到聖主身邊,立馬生龍活虎:“聖主!屬下還是甘拜下風。屬了查訖了春風十裏後院的——不明物!”


  “如何!?”凱越皇帝仍舊不怒自威,若幹年了,沒有人能進得這隱憂山,除了公主和這個自自己撿回來就委於重任的程統領。


  一大一小兩個人相攜搭背遠去,聖主,哼罵:“臭小子,可打疼了你?!”


  “無妨的,聖主!”程木心重要都是不苟言笑的,雖則說這玩笑是聖主開的。


  二人相攜就一起走了一段路程。


  沒有多久,木心輕手輕腳推開一道古厚殿門,嘻嘻哈哈的喊道:“太師傅好!”


  殿內銅爐燃著沉香,香味古拙醇厚,蒲團上正笑得前俯後仰的矮小老人一驚,立刻端肅儀容,道:“小兔崽子進門也不知道敲一聲門!沒大沒小的!”


  程木心微有片刻出神,不由自主呢喃道:“殘次僵屍的人頭出現在,春風十裏的後湖,而這後湖表麵風平浪靜,實則有一條暗流湧動……通往了街衢六巷的一處宅院,叫做張氏世家的。”


  聖主道:“朕的嚐藥試毒正處在節骨眼上,你們倆個速速去探個究竟!”


  兩個奔波而出。


  石板路邊上的店鋪今天都很奇怪,沒有長明燈籠,也都門窗緊閉。但是遠遠的卻見“張氏世家”的大門都黑乎乎洞開著。


  ……


  ……


  張氏世家第二進房屋往裏,幽深甬道裏,花粥一身冷汗被驚醒。


  爬起來,隻覺得手腳冰涼冰涼的,腳也抽了筋……


  應該還是半夜三更時分,窗外一陣陣尖銳的叫聲……


  “咕咕嘰,咕咕嘰……”


  是禿鷲的叫聲!


  跟自己串在一起的一個女子說:“又要死人了!但這並不是最糟糕透頂的事,三年了,嘻……”


  一束燭光打過來,璀璨奪目地給花粥打上了個光圈,把她籠罩在裏麵。


  女子似乎坐在光圈的前麵陰影的位置,伸出一隻細白的手指來,扯了花粥零亂披散的頭發:“嘖嘖,你還是這個樣子。頭不梳,臉不洗——”


  她扯了半截,嫌棄地放了手,順手還在一塊手帕上揩幹淨了自己的手,順利把手帕隨手一扔。

  還是嫌髒,伸手在嘴邊上吹了吹手,搖搖頭才算接受了她自己那支手。


  “你怕隻有十五歲吧。及笈,還是豆蔻少女呢,怎麽就要熏死人了的……臭。”她指甲修剪得當,美好身姿坐在那張椅子上頭都要往後仰著,仿佛跟眼前這個汙穢之人同呼吸都是不堪的。


  “你的父皇,守著偌大一個魔玨國……他三年來就隻做了兩件事,把自己藏起來嚐藥試毒,還有隱藏他的這個寶貝女兒。好在這兩件事情有一個共通之處,都是憑借他的隱忍和耐力。”


  這個精致,用上好綢緞麵料包裹著自己曼妙身姿的女子,是屋影。


  三年前,那場災難的幫凶。


  這不,麵前外麵這處宅院居於的山坳之後的一處民宅,便是她左右權衡三年,方才選定的“觀寮點”,這個點是上好的進可攻,退可守最佳位置。


  花粥第一次見屋影時,並不認為他是個貌美之人……可是今天晚上,麵對頭頂少些烏雲之上孤白的太陰星,那個高高在上的女子完全看透了自己。


  “你能做成什麽?抄經抄得是錯的,醫病救人?今晚上惠兒夫人我們來的時候剛剛駕鶴西去,這張氏世家滿門舉喪……”


  “不可能。惠兒夫人不過偶感風寒,白術,蒲公英,生薑花,紫檀小葉草,大戟、芫花、甘遂、海藻;阿膠加之巫子串兒,不過開得薑央醫經裏麵的數位降躁補氣養血的方子而已。”是的,那個禿鷲該在牌坊樓後麵的,若幹隱約的樹後,覺得它隨時會鳴叫著俯衝進波濤洶湧的眾人內心……


  花粥害怕的一個勁兒的顫抖,仿佛全身被裝了個機器,抖成篩子了。


  屋影頓了一下,又問:“你若安好,為何半夜三更重返此地——”


  “嘟嘟,嘟——”先是三聲。


  等了一會兒,沒有了。


  “嘟嘟,嘟——”凝神靜聽,卻又有了。夾雜著一個低沉的聲音:“花粥,花粥神女——可見你心裏是有鬼的——”


  屋影斜坐於椅子上,久坐不適;她優雅地調轉了一下坐姿,手裏撚了一葉梅的樣子,光影投射在花粥麵前:“你不過是一介虎狼之醫,這個就是巫儺神女醫術中的巫子串兒,產於邪糜亂鬥山之中,藥性甘烈,類似中原的甘草,卻是甘草提取物的十倍。‘甘草反大戟、芫花、甘遂、海藻’”


  “沒有,我沒有——”花粥跪下來,看著自己的雙手,仿佛那上麵沾滿了鮮血,我確實無有,一事無成,原來以為憑醫術我至少可以救魔玨一些將士。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那個聲音又說。


  花粥屏息凝神傾聽自己的呼吸聲,緩了一口氣才問出話來:“我——怎樣!”


  花粥不知道她要宣告一個什麽不祥的消息,不知道這所謂的十之八九要應驗到什麽事情上來去。


  “我相信有個人說話你一定會信的!”


  “誰?”花粥不相信自己的人生還可以更糟一些,誰還可以把自己再把自己的十八層地獄變成更黑暗的地獄之下。


  “酌墨子呀!”

  說這話的卻是花粥身邊的酌墨子,她不知從什麽地方消失,又從什麽地方冒出來,一把捂著花粥的嘴巴,他自己的嘴巴卻咬在花粥耳側,低聲禁告她:“不能出聲……此處可是有‘鬼’!”


  “酌墨子姐姐嗎?”花粥起身“哐鐺——”想推開他,卻又被另一隻手又摁了回來,雖則這次酌墨子仍舊沒有得逞。


  “怎麽了!——你怎麽又回來了。”顧不得渾身寒氣逼人,雙手攥了花粥的手一起揉搓,“怎麽?粥兒沒有姐姐連手都捂不熱嗎?倒還要勞煩別人!”


  花粥悉悉索索的把那個剛剛被拖回來的酌墨子,整個捂在了她的一件神女袍衣裏,嗬噓嗬噓地摟住,搓揉她的雙腮。


  那個酌墨子如同快死的魚,才泛了過來。說:“卜師傅呢?卜師傅應該才是他們的目標,被拖進了一個屋子,沒怎麽到門口,我就被扔了出來……”


  可是,當自己幾次三番被路人告知,這裏的“清水鎮”禿鷲一直再叫;人總是會很脆弱的,花粥雖然慣會去些奇怪的地方,這裏四野俱曠,隻一個大門,卻是無人;這裏除了一隻禿鷲叫得人心慌,但酌墨子顧不了那麽多了。


  自己的心就好像拽住了自己生命裏唯一一次的救命稻草:無限溫柔地喊了一聲,“粥兒,莫慌,姐姐來了——”


  縱是現在神女要她上刀山下火海,酌墨子二話不說,也會跟著去的——


  “粥兒……”她的聲音極其溫柔。


  神女的頑疾常要在夜間發作,這次夢遊的遠了些。她不敢大聲,怕驚擾了她。


  禿鷲的轟鳴聲漸弱,奔向酌墨子之時,天上烏雲一下子湧出來,大門內側瞬間變得烏雲籠罩,一開始時,二人以為那是幻像,因為陰影太過濃重,光線震蕩幅度加大的感覺,花粥的心低到塵埃裏,自己就是個廢物,即刻死掉都罪虐難嚐


  萬千雲影,不約而同射向了酌墨子一群……


  人群如萬馬奔騰般,烏泱泱湧動到了跟前。


  酌墨子嘴角臠了半晌,拉起花粥,把她按在了自己身下。


  “粥兒,別怕!”


  “是!……”花粥愣瘂間,想著酌墨子還是蠻貼心的,她按照白日與自己相處的模式,慣會稱她自己是“姐姐”,但花粥依舊手腳冰涼。


  夜色陡然變暗了,似乎有一張幕布被拉上了穹隆頂上;又像是兒時看過的雜耍演出,燈光被人為控製了。黑,漸墨,再漸漸變成濃黑,二人不得已葡伏間,花粥居然把發抖傳染給了酌墨子。


  兩個瑟瑟抖成了兩個互相打碰的篩子,牙齒打顫咯咯響作一團。上下牙頜怎麽也控製不了臉上表情,是的,人有時候就是這樣,自己根本無法自拔,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完全是一句空話。


  酌墨子上前抱住花粥雙肩,花粥的膝蓋以上居然弓出去一個大空間。


  “你不要挨著我!每個人都瘋了,你也是。”花粥無意識摟著自己的脖子。就像她自己在蹣跚學步時,對娘親無限的依賴,瑟瑟發抖的雙腿。有一刻鍾,大家沒無法說話。


  她不知道酌墨子又會說出什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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