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神女殉夫
花粥一個粽子裏,扭曲身體,眼睜睜看著那個瓜瓜,先被鏡子照到的位置先被融化掉,再然後沿著軀體向上,曲曲折折,猶如海水漲潮一般,席卷了整個身軀,他的臉半個先沒了,再然後,一點點,鬼譎異常地笑著,再沒了一隻眼睛,然後都沒了。
嘴巴因為直接衝上,所以最後剩下了一個圓桶狀,呐喊的形狀……
不知道他最後想說什麽?抑惑說了什麽,反正作為第一順位的觀刑人,並沒有來得及目瞪口呆,也沒有來得及呼喊,她眼睛木木地看著發生的一切,腦子木木的,根本沒有來得及得出結論:這是在行照妖鏡刑。
空氣中彌漫著某種淡淡的焦糊了的味道……
前麵的那圈子人,若幹侍衛,有些人說了半截子的話,看到一半驚悚到忘記了說話;有正自興奮地拉家常說閑話的,一下子四周人都噤了聲,他還不知所謂的,茫然四顧,問:“怎麽了?”
卻沒人理會他。
那人似是很生氣,就問了一遍:“就是問問,不能問上一問嗎?”
說到一半,見大家都注視著魔鏡鏡前的亮光區域,他也看過去,“沒事呀?幹嘛一驚一乍的!”
卻再無人理他。
眾人一致後怕:“噓,要是剛才誰一個不小心進去了,現在估計連渣渣都剩不下了!”
生命如此脆弱,轉瞬即逝的,從此人間再無瓜瓜這個人……
“咱家倒要來試上一試!”
正當此時,從人群中脫穎而出兩人,一老一少……
一人披著黑色祭司袍,明黃船形帽子相當顯眼,卻是一個黑衣祭司。黑衣祭司是把身家性命嫁給薑央神的人,注定信仰與婚姻從來都是相抵觸的。
另一人則是耄耄的白衣祭司,頭頂戒疤,雖是粗布麻衣,聲若洪鍾,擠眼弄眉,衝花粥一個惡笑。
白衣祭司輕撫虛白的胡須,淫笑道:“尚可,尙可,既然人人得而誅之,瓜瓜千古了,老納也可娶得!”
不遠處,那名黑衣祭司確實輕笑一聲,嘲弄道:“免了吧,一樹海裳壓梨花?這要是嫁給你了,那不是叫人家守了活寡?”
“哼,難道嫁給你這祭司不是守活寡嗎?”耄耋白衣祭司怒視而來。
“哈哈,她夫君已經死了,咱家現在還俗又如何。”年輕黑衣祭司得意的笑起來。這年輕人讓人覺得很是麵熟。幾個眼尖的采購商人,因為經常出山去購買族人用的食鹽,洗漱用品,還有治療濕疹濕毒的藥膏,所以先嗯了一聲:“呼——”
“呼延姓氏豈是你能亂講的——”
周圍之人,哄堂大笑,聲震屋瓦……
眾人紛紛試圖勸阻八公,看著八公年老體衰,好不容易養了個養子,含辛茹苦,一地屎一把尿把孩子養息成人,無奈這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愴,他怎麽能受得了……
“節哀順變吧,八公。好歹瓜瓜沒有受什麽罪,去得坦然——”一眾老邁人等兔死狐悲,惺惺相惜,一起安慰撲倒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八公。
“是啊,瓜瓜長成二十八年來,我等俱是知道,你視瓜瓜為己出。奉若珍寶,疼惜有加……”一幫子矮小婦人,一起扯了八公,七嘴八舌地安慰老頭兒。
龘龘聖主顛倒坑窪路麵上行走,四周荒僻的山野景象,時間在黑暗中仿佛靜止。他踱過去,輕撫這位老臣的後脊,長身道:“八公,你切要保重身體啊!朝中諸事以後孤且還得仰仗您老人家呢?”
有人這樣說的時候,龘龘聖主才猛然醒悟,道:“那個未亡人今在何處?”
眾人挑燈尋找到半個時辰,那三個人還在,程木心那個小夥子,三小隻那老頭和她背後被綁在一起的一個姑娘打鬥中被人施了迷魂之術,歪倒在了地上,而花粥本來就離魔鏡最近……
“你們難道……”八公老淚縱橫間抬起頭,稀疏的頭發披散中間老眼昏花望出去,幾個慣常與瓜瓜相熟的後生和老媽子,腥紅著一雙眼得意地看著八公。
八公鼻子一嗅,?頭就皺緊,問:“……”
那一眾人目光閃躲,忽地排開場地,整齊撲身跪倒,口齒清晰,齊聲高喊:“賀喜龘龘聖主恭喜八公新禧……”
龘龘聖主聞言大驚,目光望向八公,這般忤逆小人,如此言語,別讓八公誤會了去,以為是孤的旨意。
怒道:“你等瘋了,不怕砍頭,還是餓死。”
又望出去,一時間又覺得不對,這一字排開匍匐磕頭的幾個,應該是瓜瓜作浪漫小女兒時,幾個最為相熟的,領頭的那個叫“三兒”。
幾個沒聽見,又一字匍匐跪地高呼:“神女作為大柱國的未亡人,殉夫了!”
龘龘聖主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宰相,問:“殉夫了?”他挑挑眉毛,臉上卻無任何表情,他不想讓八公看出自己對這件事的態度和喜好來。
八公,沒敢說出那句話,燈火闌珊處,祭台的邊緣在那位神女站著的位置,有一些灰燼,望聞問切,聞的功夫誰能比我的這一個老鼻子厲害。迷魂草,也叫香草,是這裏獨有的一種植物,結出來的黑籽可以用來製作蒙汗藥,瓜瓜小時候就見村裏的老獵戶用它來迷惑獵物,所以我就在身邊備了幾株,也希望可以捉到一些獵物,後來發揚光大,成了全族對待外人的慣用伎倆。
當然,瓜瓜是最厲害的。
這一群人都是他的幫手。集體犯罪,迷魂術他們是都會的,並且把迷魂術發揚光大之了。
配合默契,加之用人物劇情表演,能讓被迷魂的人身臨其境,勾發出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恐懼,讓被施迷魂術者負場能量上升,陰血逆行,據前一段時間,瓜瓜解釋,因為毎月月圓之夜,太陰星離地麵最近,人體的磁場被吸引擾亂,所以體虛之人必是求死覓活,無法自活。
硫磺熏蒸的味道,不過是為了氤氳間煙火掩人耳目。
貼耳聽地下龍脈風氣流動,有人暗道裏攢動。
魔域大陸修行之人,月圓之夜常有人自殺,就是這個緣故。
八馬背了手,逡巡度到了剛才神女一個粽子站立的位置,衝著那個深坑往下望:“嘶,什麽時候這地方如此老朽不堪了……”
背後另一個人也度過來,隨著他往裏看。
“是呢!如果這邪靡亂鬥山的地基如此不堪……我們是不是又要換地方了!”說這句話的當然是一汪人簇擁中的龘龘聖主,那一堆人自然是為了表忠心,奮勇當先擋在聖主前麵的愛表現忠心護主的人。
“無妨的。”八公被簇擁間反而被擠到了後麵,他哭笑不得道。
奸媿姽心,明明斜上方那鏡子早已裂了一條大鏠,裏麵陰暗潮濕的泛著霧氣,原來大家能看到的音影已然消失殆盡。
八公清楚地記得鏡子前麵的光區裏,影影綽綽猶如一條長長的湯湯流趟的大河。他拔拉開人群,喊話道:“小心,魔鏡會回光返照!”
一語中的,哈哈,那群“忠誠之士”瞬間作鳥獸四散了開去。
他卻逆流而上,蹲下身來,先雙手接了龘龘聖主下了台階,亦步亦趨扶著有些底氣不足的聖主走向伺衛包圍之中。
又道:“無妨的。為防事後凱越皇帝找我們的麻煩,嘶——”
再道“深挖洞廣積糧的國策是沒有錯的,我的族人定是要做到,來無影去無蹤才好——”
聖主返身去命人抬三個出去。
八公繼續腳步上移,走到了原來魔鏡光區的位置邊緣,望了出去,洞做得不錯,犬牙交錯間人走後就坍塌了,掩蓋了行蹤。雙手捧著濕漉漉的泥土挨個兒沿著邊緣嗅了一遍,沒有血腥氣,說明底土下麵的蓬布做得漂亮,因為一躍之間就要跌入泥土層,如果底下是實層夯土,人是必死無疑的。
如果力量淺些,不死也會跌個筋骨盡斷。
所以上層必須是虛土,一撞即破。
但虛土直立性和粘貼性很差,所以下麵必須有篷布。
這個亢洞必須挖在邊側,才有利於逃跑,但瓜瓜手腳不靈便,所以旁側必定有人接應。他驅散眾人,不過是怕人多體重,一時把地基已被挖空的這部分給踩崩塌了,塌方了,豈不讓義子下的功夫付之東流了。
現在望聞問切,已經完成了“望”和“聞”,那麽下麵得“問”一下和“切”一下了。
邪靡亂鬥山嚴格意義上講,是兩把斧子組成的,其中大部分魔玨國區域內是看不到全貌的,人們總認為它隻是一座斜陡入雲的斧子山。透過喧囂背後,半敞開的穹隆,也就是某個縫隙望出天外。
“三兒。不是剛過十五嗎?”他問。
被叫做“三兒”的年輕人,頭腦似乎就鬼七馬八的樣子,心裏不知道想著什麽,反問道:“八公,您問這幹嘛?”
“我問你,今兒個是幾!?”八馬帶著憤怒和焦慮,他已然成為一個堅強的“白發人”,俗稱白發人送黑發人,就說得是他這種情況吧。
“五月二十吧!”另外一個小後生已經掐指算出了日子。回八公道。
“哦……”八公調整身體位置,終於從那兩片山體中間的縫隙望出去,這回位置剛剛好,那一小片天空裏被他望了去,月亮在白蓮花般的雲朵裏穿行,月亮彎彎隻剩下了半邊……
他低頭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旁邊後生詢問的目光仰望八公,意思是說八公問日子幹嘛?低頭轉念又一想,仿佛又釋然了,他以為八公不過是為了記住瓜瓜義子的祭日。
“五月二十——”
八公心道:瓜瓜的血液已經被毒蠱占領了十之八九,寒毒症發作的頻率越來越快了,周期也越來越短。上次五月十五,月圓之夜,大概是離上次發作最後的期限了,所以瓜瓜才不得不挺而走險,挶了神女,以求碧血。
因此,老淚本來心念轉移間就收了,自己老了,受不了瓜瓜這一驚一乍的作法了;他心存僥幸,也許隻是瓜瓜事出緊急,沒有事先通知自己。神女的碧血可能是瓜瓜吾兒最後的希望了。
念及至此,八公又淚如雨下,湧濕了眼眶,蜘蛛網一樣爬了皺紋交流中,八公哭唱道:“我瓜瓜兒呀,你死的好慘呀!”
“你怎麽就舍得走了,你讓八公以後怎麽活呀!”
人們驚訝非常,原來儒雅風流最是要注意形象的八公,今日之內喪子之痛讓他顧不得體麵了,席地叉開雙腿,語言粗鄙不堪入耳,哭到撕心裂肺的幾近昏潰。
溫徹斯特人最是注意古語考究的。
自己年逾古稀,無兒無女,為溫徹斯特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而今又死了相依為命的唯一養子。
人們一堆圍攏過來,平素受八公恩惠的幾個婦儒,圍繞八公站了一圈兒,唏噓感慨不已。
有一個矮黑婦人,把一個梳了兩個總角的小兒推搡過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慫恿小兒說:“叫八公爺爺!”
小兒膽怯,步子一直往後挪,不肯上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