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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兩個人的墓地

  從春風十裏的地窖出來,龘龘聖主收到了三柄,並把三柄窩在手心上,怕它冷,仔細和它摩挲流露出的兒子的氣息,歎到:“孤是多想抱抱他呀!”


  外麵的空氣格外透亮冷冽起來,讓人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春風浩蕩的夜晚將近子夜時分。空寂山野之中龘龘聖主心裏默默的悲哀起來,叫:“艾侍衛……艾侍衛……”他叫了兩聲。


  艾侍衛是為了就從後麵跑過來說:“稟聖主,前麵就快到了二條子嶺了。”


  “是嗎?八公走了有幾日了?”


  “掐指一算,月圓之夜祭天大典也不過十日前的事情。”艾侍衛趕緊前麵引了路。孤獨山野裏行夜路,自己作侍衛的倒要格外小心些才是,龘龘聖主身係溫徹斯特一族安危,而自己可不敢大意,玩忽職守罪過可不是自己這小命兒能承受之重的。


  山路崎嶇難行,又加上霧重苔厚,所以兩個人走得便格外小心許多。


  龘龘聖主便想起了很多往事。


  “艾侍衛,孤給你講段故事吧。從前有座山,山上有一座廟,廟裏有個老大臣,老大臣身旁有個小太子。”


  艾侍衛畢竟年輕,就忽也睜大眼睛,看向聖主,問:“哦,老太傅嗎?”


  “終於有一天小太子要去山下遊學,因為父帝說他必須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才可能懂得治國理政之方略。這老太傅交代說:‘此次下山有兩樣東西,萬萬不能動!’


  艾侍衛補了一句:“太子年幼,定然問太傅,哪兩樣東西呀?”


  這艾侍衛是龘龘聖主撿回來,一手養大的,有些時候有些調皮,龘龘聖主也不生氣,就又問他:“你倒要說說,是哪兩樣東西?”


  艾侍衛為了討龘龘聖主開心,就開始耍寶賣萌,一通亂猜:“女人,還有靈血,酒,還有,容屬下再想想,當然還有銀子——”


  龘龘聖主就笑了,一番譏諷嘲笑道:“雖粗俗些,但是還算通透。八公在孤臨走之前就囑咐孤,佗佗丹是穿腸毒藥,魔域大陸各陸人馬為了練功而服用的基礎良藥,但是一經沾染,終身成癮。二是色那是刮骨鋼刀。一經情起,不知所終。孤一直記得八公的話。三年遊學歸來,孤沒有了當初的青澀幼稚,剩下的隻有滄桑無助。孤嚐盡了情苦,愛上了穿腸毒藥。”


  一路顛簸。


  聖主被強行拖拽著前行。


  一開始的時候,艾侍衛就被聖主的悲哀給嚇住了。聖主平素不苟言笑,完全是不怒自威的自己頂禮膜拜的神級人物,如今被自己拖著走時,他疲憊不堪的身軀完全失去了主心骨,看來程統領的態度嚴重影響了聖主的心情。


  被至親的血親嫌棄,擱誰能不悲從中來。


  幾隻灰雀拖著長長的尾巴一個樹葉上蕩過去,就像是蕩秋千,又蕩到了另一棵樹上,被兩人的紅燈籠的光就嚇得驚鴻一瞥跑了。


  走了幾十裏山路,崎嶇不平,燈籠也滅了。加上大霧封山,速度就更加慢一些。


  遠遠的身著灰白色緊身衣褲一個人遇過來。

  “報告聖主”那人先向聖主行禮,略一轉身算是介紹自己,“屬下王左使。三年來,屬下計二百餘人已把這邪靡亂鬥山摸了個通透吧,這二條子嶺狹長通穀,終年積雪覆蓋……得到消息,前來迎接聖主。”


  終於一堆凹凸荒嶺前停下來……


  “屬下不才。一堆墳中居北最裏麵的是八公墓。”王左使說完,自動停了腳步,與艾侍衛前後遠遠守了。


  “嗯。什麽叫‘一堆墳’……”聖主風吹衣袂一陣亂飛。


  “數番下來,棄屍荒野,野狗惡狼……屬下隻能說大概在這裏了。”王左使見聖主臉上難看,趕緊住了嘴。是呢,溫族人律法嚴苛,受炮烙之刑或獲其他罪行之人,是不讓葬於族中墳塋的。


  “呱呱……呱”聖主暗夜裏看向雪地裏烏泱泱的一堆亂墳崗子,邊緣之上幾棵歪脖子柳樹,上麵幾隻烏鴉黑影般盤桓不前,在樹上用嘴咬自己的爪子。


  兩隻烏鴉碎雪中幾個徘徊,掠過一片低地,在一棵樹上略作停留,一幹人等摒息望去,低呼:“嗯……烏鴉……”


  那兩隻烏鴉卻又飛起,再未落下。


  咕嚕亂叫,一隻野豬呲著大牙繞著樹跑,唐突而去……


  聖主撲了過來,抱著墓碑開始哭,哭倒在墓碑冰冷的腳下,帽子也沒了,頭臉就直接摸摸索索地在墓碑腹部蹭。“八公,太傅,孤早就該來了。”


  跪倒亂石嶙峋中,那裏有一塊小木板,上書了幾個模糊的字:“八公之墓”無名無姓,無封誥,無名號,隻有一個別稱。龘龘聖主撲倒在地,一個勁兒磕了十幾個響頭。眼前的亂墳崗子上,白雪翻飛,露出下麵的偶有的累累白骨,陰風陣陣,忽拉拉亂響,樹上的烏鴉被嚇得早已不知去向。


  一邊哭,一邊口中喃喃。


  “八公您太傻了。”


  “為溫族人操碎了心。最後卻晚節不保。”


  龘龘聖主愣愣症症,哭得稀裏嘩啦撕心裂肺的,卻見墓碑上除了“八公之墓”四個大字,旁邊卻落了若幹小字。“瓜瓜兒子敬上”鼻涕眼淚混在一起,分不清楚界限。“八公,那個瓜瓜太讓您不值當了!”


  陰晴不定,風雪迷茫,山野灰白,卻又竄出來一個情理之中的人來。


  “咕嚕咕嚕”扭出來一輛小童車,讓兩個人,一大一小,立於一座糊塗不清的墳前。


  “這輩子我沒有親爹,也沒有親娘。八公就是我的親爹和親娘。我從小混跡妓院青樓,扮作妓女花魁,靠吸男人精髓而活。後來仙雨兒救了我,我就以為我可以靠她的靈血而活。但她一心一意要去拯救蒼生,根本無暇顧及於我,就把我托付給了八公。那是我童年的開始。”


  龘龘聖主氣憤填鷹,看向暗夜裏雪地上那輛神出鬼沒的小童車,問:“那日,其實你早已邀請了鬼靈攜瘟疫鬼在外接應,你知道孤是不敢加害於你的。可……”


  黎明未來。雪花如席下得大;再然後浠浠瀝瀝小。灑了兩個人一頭一臉。龘龘聖主忍不住還是問了下去:“你為什麽還要選擇八公死。你知道,孤的律法從來嚴苛,在治國理政方麵君無戲言,從來不會法外開恩的。”

  瓜瓜的臉在雪中一片孤白,俊俏英俊,集所有男人女人的剛毅果敢和嫵媚風流於一身。但是他厚重的貂皮毯子也無法讓他有足夠暖意,他瑟瑟發抖,如同一隻俊臉的狗狗在冬天冷冽之際快被凍死了。


  天上霧霾中形成一個墨色的圓形圈子,瓜瓜一口燜氣幾乎要仰天長嘯了,墳場圈子是自己臨時找得亂糟糟的亂墳崗子,若幹老樹,幾支昏鴉,混亂的饅頭狀的墳頭,墓前拿了幾樣供品,無非八公愛吃的糍粑團子,小糖蛋糕,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一小瓶故國才有的昌藍國藥酒,專治老寒腿的。


  瓜瓜並沒有回答。聖主也許想著,這瓜瓜莫不是要怪自己在八公墓前推諉責任吧。所以暫時就住了口。


  “孤為何總是做不成任何事情呢?八公,你倒要說說看——”聖主悲從中來,八公陪自己走過了大半生。他上下打量一下自己,紫灰色的襦袍,傾長健碩的身軀,左右袖中幾塊隆起的肌肉群組,沒有鏡子,如若有,那麽裏麵一定是一張憂鬱蒼白的臉,劍眉星目,鼻若懸膽。他最滿意的該是自己鼻子了。使得自己整個麵相中顯得英氣勃發。


  這個是八公說的。


  “您看我一路長大。如同一位父親。”


  他苦笑不已,又道:“孤真的不理解,您會因了那麽個破敗兒子,舍棄家國天下……還有朕!”聖主潛意識裏覺得自己不過仍是一個靠了太傅懷中取暖的小小太子。雖然市井之中,各大都城內,甚至於滿魔域大陸四萬萬族人,無不把自己傳得神乎其神老辣狠毒。


  “咱們一問易一問。在下當日給你那程木心施迷魂之法時,以為他不過是你為了自保,專門在瘟疫鬼攻城之時,丟了的兒子!情報有誤,差點誤了在下大事。可是你為什麽從他未出生就丟了呢?”


  “哦。”聖主不禁哀歎:“卿若,孤實在是太不成器了,你的死給孤換來的權力,但孤終究仍是一事無成。”


  瓜瓜笑了,冷嗯一聲道:“我們終究都是為了權力。雖然您是天生好之,可舍情舍子,雖說您日日後悔,但是仍不妨礙您再次選擇的時候,舍棄他們。”


  瓜瓜的小車車雪地上轉了數圈之後,才停了,他說的很悲愴,完全沒有因為一語中的,讓龘龘聖主啞口無語而感到自豪和驕傲,他善於揣摩人心,但每每猜中卻讓自己莫名的難過。如同一個耳朵靈光的人,夜夜聽得人們爬牆越室,男盜女娼,賣官鬻爵,官官勾結。聽得多了,心裏就被堵塞了滿滿的垃圾,塞得實個在在的,讓他毫無喘息之機。


  龘龘聖主笑笑:“孤的曆史功過,還輪不到你來評判!”


  瓜瓜也笑,說:“送你個添頭吧。您第一次見我,你知道我怎麽猜出您有私生子嗎?”


  龘龘聖主眉毛一挑。


  瓜瓜說:“因為您表麵上在看我這個醜孩子,而實際上餘光卻瞟了一眼,仙雨兒的大長腿。那眼光落寞新奇,表明你喜歡的是異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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