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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啞巴憋出話來

  “逃?逃到哪去?天宇國,遍布瘟疫鬼,惡人當道,然後咱們兩個,一主一仆,混跡於市井,了此殘生?”木心搖搖頭,不是自己心灰意冷,他自從從信鴿那裏知道花粥已與那個蠱太子公然成雙成對,而且他們還發展了一支窮奇穀隊伍,說要建立“大同世界”,然後他就陡然覺得人生寡言無味起來。


  這打擊太大,倒讓他覺得自己精神愰惚起來。


  時時在夢中覺得有個女子呼喚自己。


  夢裏那女子一忽兒像是娘親;一忽兒又像是屋影。


  屋影已經不會說話了,但是夢裏的女子一直呼喊他:“餘生一起,可好?”


  此刻他定定精神,再看向屋影。


  “還是逃到南方小島上,不但避開瘟疫鬼,而且避開所有人群,了此殘生?!”程木心太悲觀了,他從母國逃難過來時,親眼目睹一場瘟疫鬼洗劫昌藍國全境的慘狀,幾乎在一夜之間,瘟疫鬼慣會夜間出沒。幾乎是一夜之間,昌南國全境覆沒,千裏孤鴻,累累白骨,餓殍遍野,瘟疫鬼蔓延。隻有早做準備的少數皇親貴族們乘了二十搜方舟,乘夜逃望了魔玨國邪糜亂鬥山。為昌南國保存了二萬人的血脈後裔。


  他看不起自己那個親爹。


  所以他根本無法想象自己也如同他一般隱居地下。


  他不得不悲觀。他一時間無邊想像那個遍布魔羊的世界,人也許不是人,隻剩下一個軀殼,被護國公飼養。


  飼養全人類?

  他一邊想著,一邊說著,這個詞組就噴湧而出。


  “飼養全人類。你以為你以前的主子是多麽偉大和光榮。不過說來倒算是正常,人類可以飼養寵物,狗,貓,瘟疫鬼一類的。果真肥豬滿圈呢?!”


  他說著說著全然不顧屋影眼中的驚恐和詫異。屋影卻不顧一切地咳嗽起來,地動山搖的咳嗽,讓木心才收駐了他自己的憤慨。這個世界並沒有剩下太多的人在他身邊,程靈秀娘親和爹爹,還有君卿若那個娘親,原則上她並沒有把溫族那個聖主當成爹。


  花粥於自己終究不過是幻夢一場。


  如今身邊隻剩下一個屋影。


  “吱啞——”一聲。


  久未開合的地窖的門突然被打開。一個人,一個看起來身材魁梧的女人走進來,卻是那個打手“黑髯爺”,她踏上地板的時候,屋影因為塵土飛揚間就猛烈地咳了起來。


  “你們兩個是在單挑。”黑髯爺看見木心又是給那女子順氣,又是給那女子捶背,氣就不打一處來。沒好氣衝屋影說:“你們倆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呸,就是說那個死男人與你通奸被拿雙了?!”


  黑髯爺向程木心掃了一眼,程木心大概就是她嘴裏的“死男人”吧。木心接到這眼神也算相當地無奈,“尊駕,老鴇兒?你這說話也太難聽了!”木心被激得麵紅耳赤,在他嘴裏,他倒真不知道該管這種女人怎麽稱呼。


  “看什麽看??”黑髯爺挑了一下她粗重的眉毛。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個屋影,“不然我們捉了你倆來幹什麽?難道那個死男人最是書呆子正人君子了,我以薑央十八代祖宗擔保,他絕對不是!”

  木心頭一次與這麽個市井潑皮講理,自然是理屈詞窮的狠。剩下的屋影又是個幹著急,不能說話的主兒。這場麵當然隻能一邊倒。


  “嘶!前日裏去那百花泉廣場,看那魔鏡直播,就聽說那神女花粥都從了良了,這春風十裏百花鮮……花魁們豈不是該都去偷香了?郎裏個郎裏個郎……”


  “書呆子,你到底幹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了,怎麽惹得太後那尊大神了?”黑髯爺雖是個女生,但因五官粗鄙,棱角分明,卻人如其名,如同一個男人,眉飛色舞,唾液星子橫飛,在一旁調侃木心道,“嘿嘿,你把屋影姑娘的肚子搞大了?”


  木心皺皺眉,使勁兒翻了翻白眼,“在下再沒品,也不致於等同於畜口吧。嘖嘖。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屋影聽懂了,這是說自己不是瑤台聖女,自然是不屑於與之相逢的,一時間語塞,搶白了他一眼。心道:罷了,罷了。思而不言,念而不語。痛而不敘,苦而不說。奴家仰慕於你,僅此而已。


  “理士!”木心嘴裏一頓猛跑舌頭,突然想起來自己初入這春風十裏時,麵前這個髯爺曾自稱她是這裏的理士。“理士,黑理士,此言差矣!在下不過言明,在下與這位姑娘之間冰清玉潔,什麽事也未曾發生過而已……”程木心徹底無語了,一方麵那女打手誤會自己與那屋影有染,抓自己回去問罪,另一方麵,屋影又怪自己薄情寡義,始亂終棄。可自己真的什麽也沒做呀,此種冏迫,如同陷入了泥淖之中,愈想掙紮,卻愈陷愈深。


  “你就可勁地吹牛吧!”黑髯爺笑道,“書呆子,你說人聽的懂的話,行不行?話說一夜之間搞大人肚子的事兒,髯爺我又不是沒見過。”


  黑髯爺似乎並不知道,這地窖裏的一對男女,到底是發生過什麽事。她不如道這屋影是何許人也。當然更也不知道那屋影使了什麽把戲,居然能勞動太後來下懿旨,說這女子,打,往死裏打。


  如果沒打死,豈不是自己失職。此風不可長,必須殺一敬百,否則這春風十裏自己就別想呆了。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髯爺手臂一揮,他嘴裏喊了兩聲:“喵,喵,貓兒們。來吧……”


  隻見洞開的地窖門口,頃刻之間烏泱泱奔湧進來一群黑物。


  這黑物如同一堆黑水鬼,一湧而進,鋪著地麵形成一路陰影,眼看陰影漫延上來屋影那張柴草床,本來隻黑髯爺進門為避嫌早已遠遠離開屋影的木心卻趕緊奔過去,那日他雖沒有親見屋影被施這“雨打梨花”之刑,但是仍曉得其中殘酷,他因此第一時間衝到了屋影前麵。


  無奈貓太多。擋住了一隻,擋不住十隻、二十隻……


  手臉被抓傷了數百條口子。心想這下可完了,不死也弄個半死。


  “喵。喵。喵……”


  “嘣,嘣。崩。”數聲崩脆亂響之聲過後,先是一隻貓殘叫連連,然後是一堆貓亂七糟八地倒臥地上一片。


  程木心沒有參與任何一方的毆打,一味地嘴裏念念有詞。但是發現屋影一味地偷看向自己,所以就又轉回去,順便說著“咳咳,嗯啃~~”

  屋影赤手空拳,倏地抬起小藕臂,淺笑盈盈,高深莫測的盯著眼前黑髯爺那個女打手時,一個銀線飛向那隻朝她撲來的黑貓,瞬間隔空把貓打飛出去了幾尺外。


  那隻黑貓就如同弧線般,飛出去,一連撞翻了地上的藥碗,最終倒地嗚咽,昏死了過去。


  黑幽的桃花眸笑眯起,一個令人酥軟的呢喃聲乍然響起。


  “喂,男人婆,你早就該死了。”聲音說清晰,也不清晰。是女人的聲音,酥麻酥麻的,如同撓癢癢一般直擊人心底。現場的木心,黑髯爺俱是奇怪,屋影不會說話,木心去個男人,黑髯爺是個假女人,聲壯如鍾,這女人的聲音從何而來。


  沿著地窖黑暗處,眼光逡巡了半晌,這屋內應該是再無別的女人。


  屋影倏地亮出手中始終都在不停的一隻銀色美人頸瓶子,在銀瓶展開的一瞬間,麵朝著黑髯爺的心髒處,倏地射出無數根銀色的光。


  “屋影。沒想到……你!”黑髯爺都在盯著屋影的方向,急忙喊出聲。


  黑髯爺與屋影麵對麵,黑髯爺站著,屋影跪著,當然她原先是躺在草墊子上,貓進來時才驚坐而起。


  隻不過中間隔著程木心。


  “看你身體健碩……早上我還看你練什麽功……怎的倒打架的時候,卻獨念起了佛?”屋影的聲音問他。


  “在下,總覺得那鴇兒說的話有幾分道理!雖然於情甚是同情那些青樓女子,但終是於國理法度不合。問題不在黑髯爺,黑理士,而在法度本身。這命令本就是太後下的!”木心公子仍舊穿著那灰舊袍子,嘴上的解釋可謂天衣無縫。


  “你這人,上下兩個口,不應該姓程。到應該姓呂……呂秀才,你縱有千口萬口,說的隻是呆話……”屋影的聲音似乎更加憋不住了,罵程木心。


  程木心又有些發愣,怎麽了這是,這個聲音明明是屋影的,可她被太後割了舌,如果說能說話,定然聲音該殘破些為好,但是這聲音卻仍舊如銀鈴般婉轉悠揚。


  接著,木心就又聽到那個聲音說:“去向某人找吃去,不要盡纏我!”


  眼見跪著的屋影手指頭暗暗一彈,有東西帶著熒光就飛向黑髯爺,髯爺先是抓耳撓癢癢,嘻嘻笑作一團,黑胖的臉上頓時腫脹起來,腹脹如鼓,全身發癢,痛不欲生…


  一會兒功夫,隻見黑髯爺已經變成了一個手腳痙攣萬狀成橢圓形的一個圓球,滾了出去……


  木心終於忍不住問向黑暗裏的屋影:“你會用蠱?”而且不等屬影回答,又問:“你用了腹語?”


  屋影站起身來,雖然將息養了幾日,她身子骨還算硬朗了許多。她的臉除了要經常故意緊繃著不讓自己張開嘴巴露了醜之外,其餘就於蓬頭垢麵中露出她嬌俏可人的一張臉來。


  陽光通明處,她對木心怒目相視。她肚子腹部位置有輕微的響聲,但屋影依舊是笑了,用袖子捂著嘴巴笑道:“呆子。你終於把個啞巴都憋出了話來了!”


  木心看出來了,她用的是腹語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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