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自己倒要吃自己的飛醋
從瓊穆海峽兩岸,再到南疆地區的各色群島;從太陽光耀最早照亮了邪靡亂鬥山的叢林溝壑,再到西部陰霪籠罩的各色亂墳崗子。
瓊穆城的長城修築到了北正門外,在那邊空地上也湧動著眾多奇怪衣衫的人群。
顯然花粥公主的合巹禮驚動了魔域大陸的老老少少們。
天還沒亮,瓊穆城裏繁華的街道各個角度便擠滿了前來觀禮的人。
摩肩接踵,不時上下跳動來開拓視野,生怕錯過百年難得一遇的盛況。
紅色皮膚的南域人,頭頂上盤著辮子的母渡國人,皮膚黝黑身材矮小的昌南國人,各色異族,穿棱擁擠在大街小巷之中。遠遠望去好似一條沒頭沒尾的巨型長龍盤旋在瓊穆城中。
人們交頭接耳,不停竊竊私語,雖害怕被官家聽到私自議論皇室而受罰,卻還忍不住要去對這空前盛大的婚禮評頭論足一番。
這位蠱王殿下是魔帝唯一的嫡子,又是天元國第一美男子,他的合巹禮自然要受到全魔域大陸矚目。
“蠱太子生性乖唳,從不按常理出牌。”
“聽說他是私自愛上花粥公主,並未行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
“沒有吧。人家是兩情相悅呢!”
這兩情相悅之禮在魔域大陸是最堪入耳的詞句,比那鏡中花水中月來的更讓人覺得不靠譜。人們腦中迅速湧現出諸多詞匯,“偷香”,“神女偷香”。本來大家對這些詞匯就足夠敏感。但好加人們都沉浸在歡悅和幻想中。
好吧,好在與天元國通婚,讓大家自然而然,順理成章的以為從此天下可以太平了。雖不致於此,但至少在和平的砝碼上又增加了重要重量。
於是,另一種聲音又響起來。
“休戰嘍,我還是回鄉裏種那幾畝薄田吧!”
“要不要在下也娶個老婆,解甲歸田總是好的。”
不過大家轉念一想,漸漸也便想通了,原來皇家婚姻不過是講求門當戶對,感情這種東西根本不存在。
能嫁到一個為自己拋下家世背景的男人,而那個男人又很溫柔體貼,花粥公主該是覺得自己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她坐在銅鏡旁,大紅禮服已經換好,正在很配合地讓巫婆婆為她梳頭。
巫婆婆有些神情恍惚,動作極為細致,將徒弟頭上的每一絲發都打理得服服帖帖的。
看著巫婆婆眼光閃爍,與自己目光從不直視自己。
“父皇還好吧?”花粥不覺有些傷感,從那日出宮替父皇尋藥,便再沒有見與父皇相見,雖說是父皇是魔玨國的皇帝,正當壯年,從小到大都隻是享受父皇寵溺的疼愛,但是還是隱隱讓人擔心。總感覺自己背後暗處藏著一雙眼睛,一雙亡靈的眼睛。但是當自己猛然回頭,卻發現巫婆婆麵上笑容漸漸收攏,麵上的笑意不再。
巫婆婆右手檀木梳子,左手輕輕撫著花粥的肩膀,眼中一閃而過一絲淚影道:“你父皇定是高興還來不得及呢。”又拿袖子掩了一下她的眼睛,似笑非笑地道:“我家惡徒終於要嫁出去了,為師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你嫁人呢!”
“師傅!”花粥紅了臉,露出小女人的嬌羞。
“惡徒這回該是稱了心願!”
巫婆婆和花粥兩個說來說去,有一張窗戶紙始終沒有敢捅破,那就是神女的身份。既便是花粥貴為一國公主,她心心念念最終還是愛上了蠱太子,親自同皇上請求賜婚,但是最終是於法於情於理都不通。
“哦。師傅也這麽認為嗎?”花粥浮白的臉上又閃現出兩朵桃紅,她苦澀地笑了一下,雖然素知巫婆婆說話總是一針見血般地要人命,但是卻於自己的合巹禮上都這般不講情麵的情況自己真的還是接受不了。
“嗯,從真心講,你若不想再當這神女,嫁給木心何嚐不是一種出路呢。”巫婆婆有些心酸,欲言又止地又歎了一口氣,道:“看看,把好好的一個木心逼上了梁山。”
“嘖,嘖,師傅。你怎麽能這麽說。誰規定我不當神女就得嫁給他。”花粥有些氣喘咳嗽,氣從丹田生,道:“徒兒自出生以來,日日思娘不見娘,日日想父不見父,不可以說話高聲,不可以這,不可以那,好不容易有個想嫁的人,如今您倒又來說些個這些?!”
眼淚先還隻是沁在眼裏,後裏就湧了出來。雙手倒轉過身來,扶著帥傅的一隻右手,說:“師傅,您說說,我這一輩子稱心滿意的事情就不能有一件了嗎?!”
巫婆婆臉上冷冷的,昂起腦殼衝著天花板,不想與花粥對視,說:“惡徒,你傻呀,這蠱太子瘋瘋癲癲的,日日做些不經之事。有些事情並不是如如烈焰烹花一樣,就是好事。”
“我怎麽如烈焰烹花一樣了,這怎麽就不算是細水長流了?!”花粥硬撐了身子,自己把鳳冠強行端過來,從上而下地往下套,裏外支支丫丫的金銀細節就刮住了她的頭發。
巫婆婆見狀,就抬了一雙枯瘦手指給徒弟幫忙,皺紋交錯的一雙眼睛哭成了一團菊花,“惡徒。這世界上的人都隻是要死的。你娘去了,三小隻去了,連酌墨子也早夭了。你說,剩下的我們幾個,你還與木心分道揚鑣了。你知道婆婆最受不了這個。”
花粥再一次打量自己,黃銅鏡中的自己,雖是滿腦袋金銀,鳳冠霞帔環繞著自己的一張浮白的臉,不覺悲從心來,“是呢,婆婆我知道你想起來三小隻爺爺。”
鏡中的師傅雖仍舊穿著她最喜歡的粉色衣服,五六歲的人仿佛已經是倒了垂垂老矣的狀態,兩顆腦袋都仿佛是被金銀包圍的虛光中浮腫的臉。
“屁。惡徒。師傅是在擔心你。如今這外麵卻是四麵楚歌。就算你與無邪行了合巹禮,這天下仍舊是瘟疫鬼的天下,魔玨國遲早還是要分崩離析的……”
“是。但是我至少要讓魔玨人看到一點希望。希望,有希望,總該是好的。”花粥最後決定還是自己來套好這個頭套,旁邊兩個端著喜盒的喜娘見狀要過來幫忙,卻被花粥阻止了。
說著說著,殿外一陣刮躁之聲,仿佛是傳令兵過來傳話。
眨眼之間,那個傳令兵就進來單膝跪地,“喏,蠱太子那邊著急,說是吉時已到,說是一刻鍾之內趕緊的才好。”
四五個喜婆子就撲地笑了,七嘴八舌地議論道:“這附馬爺著急著入洞房呢。”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蠱王不早朝。”有個懂些個詞句的婆子居然胡亂背了一句。
“屁。”
“渾說。”
“附馬爺上哪門子早朝,與公主恩愛和諧就好了。”
“嗯哼。你們這些婆子們,慣會說些喜慶話兒。”巫婆婆氣不打一處來,麵上掛不住,嘴上卻也假笑了一聲,被幾個七手八腳拖到旁邊的一條長條凳子上休息,有人又是捶背按摩,又是端茶倒水,說:“老人家,您累了,歇著吧。”
“合巹禮就是要討個彩頭呢。”
花粥心裏湧動著幸福的曖流,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喘著粗氣,一時間就有些頭暈目眩,自己的意誌久經滄桑,早已變得越來越無了定力和抗幹擾能力。這人總是很奇怪的生物,不幸往往令人印象深刻,深入骨髓般的痛,但幸福的那個人卻渾然不覺。深刻痛楚的那個人是寄居於花粥身體內的伍月老師。
“神女,還是我來替你行這個禮吧?”
這下醋吃得。
花粥自己倒要吃自己的醋。
“不好意思,伍月老師,這貌似是我的未婚夫吧?”花粥冷笑,“身為我的老師,想要對自己的徒弟的夫君下手,這也太……”花粥一時語塞,她想像不出這個外來的侵略者,不僅想占了自己的身體,而且還要搶了自己的男人。
昨晚上,自己一時陰血逆行,見了鬼便有些害怕,一時失了心智,昏迷狀態中卻見這神女老師眉來眼去的與無邪打得火熱。
伍月老師咬咬牙,目光落在花粥被鳳冠刺痛的太陽穴凹陷處,緩緩鬆開了手,“哼!”
花粥緊緊,緊緊抱著伍月老師的冷藍色靈魂,想把她從自己身體裏推出去。
“花粥,放開我,我已經替你做了很多事情。你支撐不住的時候,每每都是我出場。”伍月猛地掙紮起來,雙手推打著花粥的胸口。
花粥眉頭微皺,抬手借著推力,一下子將她狠狠甩在了地上!
“嗯哼,合巹禮就不勞煩您大架了!”花粥第一次爆發出驚人的勇氣,是呢,沒有人願意讓別人替代自己去當自己愛人的新娘的。
“咚——”落地聲沉悶,伍月眼眶瞬間紅了一圈,剝離的疼痛幾乎讓她快要哭出來。
花粥立刻上前兩步蹲在伍月麵前,伸手將她扶起,目光中透出隱隱的心疼和憂慮。
“你就是這麽對待自己的老師的?!”伍月抬頭,恨恨地盯著花粥。
花粥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花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的這個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天的“寄居者”,唇邊掀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老師。別以為你和我共用一個身體,就可以完全替代我了?欠她的我會讓你一點一點償還幹淨!”
伍月抬頭,一雙冷眼通紅:“我從來沒有欠過你什麽!”
“你說什麽?如果不是你借用我的身體,我怎麽會幹了那麽多不經的事情。而那唯一一個匹配與我的無邪,也不會囑意於你的。你如果走了,便好!如若走不了,最好在我身體裏會長睡不醒?!你占了我的身體。你居然告訴我這不是你的錯?難不成這是我的錯?”
“我……”伍月開口,似乎想要辯解些什麽,但始終沒有說出口。
花粥紅了眼,上前兩步單手拖住了伍月,轉身拖著她往房間外走去。
伍月反應過來,一手護住了自己,一手拽花粥:“花粥神女,你不要忘了魔玨形勢。你還需要我的勇氣和智慧。不管怎樣,不管是我去還是你去,都是你的身體在與無邪行合巹禮,這不是你想要的,你還想怎麽樣!”
花粥轉頭,危險地眯起眸子,語氣冰冷得像九天裏的冰窖:“伍月老師,你給我閉嘴,別忘了誰才是這俱身體的掌權人!”
伍月猶豫了一下,目光隱隱,終是鬆開了手。
少了伍月的阻攔,花粥順暢地將伍月拖著,出門進了殿前陽光明媚的一邊空地上。
陽光大好,是魔玨國夏天少有的高溫橙色的天氣。
花粥拎著伍月,抬手將她摔在了地上,而後如餓虎撲食般壓了上去。
“花粥神女,你瘋了?!你想打架,我不還手,便罷了。你還想幹什麽?”伍月一下子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