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老房子
陽光穿過老街，從窗戶裏斜射進來，金黃色的陽光透過樹葉，落到了陽台的地板磚上。
老街的巷口，傳來哥哥我們三人的笑聲。媽媽則在家裏收拾，把家裏打掃得很幹淨。
我們遛彎回家之後，房間裏香噴噴的，桌子上放著切好的冰西瓜。
回憶在腦海裏不停的回蕩著，我坐在巷口，嘴角微微上揚。
原本我也幸福過，原本我也可以很幸福。可是幸福的時候，我從未想過，有一天它也會突然嘩然而止。
越靠近那棟老舊的房子，那些溫暖的回憶就湧上心頭，不受控製的在腦海中逃竄。
太陽快落下去的時候，我呆呆的站在那個巷口，不敢再往前踏一步。
看著太陽從老街的背麵落了下去，我知道我的家就在巷口的盡頭，可是我也知道我這一生再也回不到家了。
我坐在台階上，看著空曠的夜空，周圍亮起了不少微弱的燈光。老街一點都沒有變，還是曾經的模樣。
太陽落下去之後，依舊有大嗓門的母親，拉著嗓子叫孩子回家，可叫的不是我的名字，聽起來有些陌生，也不是熟識的人。
巷口的盡頭依舊會傳來老人的咳嗽聲，隨後引起幾聲狗叫，旁邊的燈光會亮起來，隨後傳來幾聲微弱的問候聲，聽起來好像是在慰問。
可是我的家，家裏沒有暖色的燈光，家裏再也沒有了媽媽，沒有了沉默寡言的愛吃冰棍的哥哥，也沒有了愛抱著我遛彎的爸爸。
一切都死寂得讓人心生涼意，我心知肚明，家裏的桌子上也不會有冰西瓜。
你體會過一切都美好如常，可它卻再與你無關嗎？
看著老街周圍的一切慢慢平靜下來，牆角一隻貓小心翼翼的來回移動，貼著牆緩緩的移動，好像是在防備我。
此刻我像個路人，可明明這裏才是真正養育我長大的地方。曾經我也光著屁股在這條老街上走過，有無數叔叔阿姨抱過我。
後來他們有的可能搬走了，有的死了，有的……。
此刻我坐在街口，冷風吹過臉龐，看著別人家的燈火，一個人獨自品嚐，內心曾經的美好與此刻的淒涼。
眼前眾多的燈火，卻沒有一處燈火是為我而亮。
看著周圍熟悉的一切，十年了，仿佛什麽都沒有變，可又好像什麽都變了。
看著巷口的盡頭依舊黑漆漆的，我心裏沒有一絲期待和溫暖，回憶過後，有的隻是無盡的恐懼和悲涼。
我抑製住自己難過的情緒，拖著緩慢的步伐穿過小巷。走到那棟破舊的樓前，抬頭看著我們家的窗戶。
光線很暗什麽也看不清，十年了我還是能一眼鎖定那個位置，可唯獨見不到裏麵發出來的光。
小時候媽媽告訴我，家裏有人就會有光。倘若現在她還活著，那麽我想告訴她，家裏有人才算有家。可她若是還活著，我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這些。那些曾經我習以為常的東西，此刻於我而言，就像是一個漂浮在空中的夢。
看著窗戶一副很破舊的樣子，十年了，一看就是承受了太多的風霜。夜幕裏它看起來，就像一個年邁的老人，已經進入暮年，卻又還在堅持著什麽。
看著眼前這些熟悉的東西，我卻感覺和記憶裏的又不太一樣。剛剛抬腿邁進去的那一刻，後背泛起一陣涼意。
走到家門口時，房門已經破舊不堪，門上布滿了灰，上麵的漆也已經看不到了顏色，一看就是很久沒有人住過的樣子。
可是不管怎麽樣，這都是我日日夜夜夢到的地方。
它曾是我回憶裏溫暖的源泉，也是給我無限力量支撐的地方。
我緩緩的從包裏拿出鑰匙，隨著手緩緩的轉動，門就發出一聲悶響，鎖彈開的那一刹那，我心裏有種複雜的感情，難以言說。
進門伸手開燈，燈閃爍了幾下之後，房間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此刻眼前的一切顯得很詭異，我能聞到房間裏灰塵的味道，偶爾也有蜘蛛網纏繞在我的頭上。
我從包裏把手機拿出來，借著手機的光，才看清房間裏的一切。除了家具變得老舊，牆壁上布滿灰塵，多出一些蜘蛛網以外，一切都還是記憶裏的樣子。
可是頓了頓仔細看，又好像都是麵目全非的樣子。家裏除了我，沒有一個人，沒有忙碌的身影，也沒有溫暖和笑聲，我瞬間有些恍惚。
開始懷疑，十年前我真的在這間房子裏生活過嗎？那些記憶都不是假的嗎？
我緩緩的往前走，憑著小時候的記憶，來到我當初的房間，順手去開燈，房間裏的燈卻突然亮了起來。
等了一會兒，房間沒有再次陷入漆黑之中，雖然燈光有些微弱，但至少房間裏有光了。
看著房間裏的那張床，以及牆上貼著的海報，我心裏一陣酸楚，記憶越發變得明了。
曾經在這個地方，我哭著求姑姑的場景，南丞哄我睡覺的場景，媽媽給我換衣服的場景，一切都再次跑進我的腦海裏。
此刻我感覺我的頭都要炸了，我伸手抱住頭就坐在了地上。看著周圍的一切，我終於忍不住了。
瞬間就像小時候一樣，倒在地上放聲痛哭，眼睛漸漸的模糊了，眼淚滑落到了地上。
我攥緊拳頭，蜷縮在牆角，這一刻我終於可以肆意的放聲痛哭。這十年的委屈、痛苦、以及隱忍，都在這一刻釋放幹淨。
我可以肆意宣泄一切情緒，不必詳裝乖巧，不必在意別人的眼光，也不再畏懼內心的魔鬼。
我心知此刻我一無所有，就算它從我心裏跑出來，它也沒有傷害的對象。我靜靜的躺著，心裏的魔鬼並沒有跑出來，我想它是被悲傷淹死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就感覺自己很累，所以躺在地上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被隔壁傳來的幾聲狗叫嚇醒，睜開眼睛的時候，陽光很刺眼。窗外飄進來一片葉子，緩緩的落到了我身旁，此刻我才發現，原來房間的窗戶已經壞了。
之後我把房間打掃幹淨，並且用自己攢下來的一部分積蓄，找人把這個老房子修善了一番。
忙活了一天，看著房間整齊幹淨了許多，雖然不及曾經溫暖，但至少有了一絲人的氣息。
這一刻我突然有點感謝他們，還給我留著這麽一間老房子。躺在舊沙發上，房間裏塵埃的味道漸漸的消失，可再也聞不到曾經的那股香味，耳邊沒有嘮叨聲，安靜得連窗外，樹葉晃動的聲音我都可以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