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找到的失去的
那一刻我再也無法掩飾內心的痛楚，我想到了曾經的那個夢，那個他行走在蒼涼上，滿身灰塵滿眼不甘，最後又突然消失在人群裏的夢境。
一時間我有些恍惚，甚至無法分清夢境與現實，我心裏好像被什麽東西狠狠的刺了一下，又感覺好像被什麽東西死死的壓著，有些喘不過氣來。
人群裏我一眼就認出了他，可是我的哥哥我唯一的親人，他目光從我身上劃過的時候，眼神裏隻有一抹清冷，感覺我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收回目光之後，他又繼續無動於衷的忙碌著。
一切都是後知後覺，原來那一天他最先看到的不是我這個人，而是我頭頂的帽子，那一抹醒目的紅色，心中默念的是它所包含的意義，以及我這個人站在他麵前的目的。
這是起初的誤解，至於後來或許他也誤解了我當時所要表達的含義。
之後的時光，我再也沒有碰見過他的目光，每一次想好好說話的時候，他都永遠一副很忙的樣子，我也同樣不明白，為什麽他每次見到我，都要找理由逃走，為什麽目光總是要閃躲，又為什麽要顯得小心翼翼的樣子。
在我的記憶中他是我的哥哥，那個溫柔細心，隱忍又堅強的哥哥，無時無刻都在關心我在意我的哥哥，縱然他不言不語，可是我知道他是愛我的。
可是後來不知道是時光偷走了什麽，他依舊不言不語，可是我唯一的哥哥，這世間唯一的親人，他好像不那麽愛我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歲月夭折，永遠把我留在那個一無所有，極其弱小又無助的七歲，至少那時我還有哥哥。
他忙著手上的東西，餘光偷偷的打量著身後的我，我一直這麽呆呆的盯著著，心裏默默的希望他能認出我，等得眼眶都已經通紅，他依舊一個字都不說。
我原本有很多話想說，可是此刻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發現我盯著他之後就躲開著目光，之後再也沒有抬頭看我一眼。
關於我們重逢時的場景，在此之前我想過很多種可能，可我從未想過見麵的場景會是這樣的殘忍。
我緩緩的走到他麵前，靠近他之後我一直靜靜的盯著他，那一刻我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連嘴都張不開了，喉嚨很幹，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哽咽在了喉嚨裏。我眼眶通紅，整個人都在顫抖，攥緊拳頭視線已經變得模糊，盯著他的時候，隻能隱約看到一抹影子，儼然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可他卻無動於衷，依舊故意躲開我，後來我才知道，他當時是真的沒有認出我，心裏甚至忐忑不安的畏懼著我。
那時候我對他的關注居然讓他不安和忐忑，他在內心也想過無數種可能，想過會被責怪，想過會被叫去詢問什麽問題，卻唯獨沒有想過，我會是他在這世間唯一的妹妹，唯一的親人，隻是單純的來找他而已。
這是一個複雜的時代，複雜到我們站在彼此眼前，都有可能認不出站在眼前的親人。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那天我沒有戴那一頂帽子，又或是我們換一個場景相遇，或許他就能認出我了，或許我也不會觸碰到他內心那一絲敏感而脆弱的驕傲。
可是一切都沒有想象中的如果，隻要眼前的事實，以及不可挽回的曾經和過去。
因為我的原因，我們在那個尷尬的時間那個尷尬的地點，以尷尬的身份相遇了。
“你不記得我了嗎？……”我站在原地醞釀了很久，最後才走到他的身後說了這句話。原本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說，可是最後變成了這麽一句冰冷的詢問，更多的話哽咽在了喉嚨，化作了臉上的淚水。
他背對著我，我不知道他是什麽表情，隻是我心裏難受又開心，淚水已經劃過了臉頰，模糊了我的眼睛。
他愣了一下，不知所措的轉身盯著我，眼睛裏裝滿了陌生和愕然，快速瞟了我一眼，神情顯得忐忑不安，最後尷尬的笑了笑就反問我：“我們……我們應該認識嗎？”
麵對他的回答，我說了愣住了，我從來想過十多年之後，再次見麵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樣的。
如果非要用什麽言語來形容那一刻心裏的感覺，那麽我感覺就是突然有一隻狗熊，它在我麵前伸出爪子，就這麽當著我的麵，活生生的拽走了我的心髒，並且一口吃了下去。
“我……我們不應該認識嗎？我是南南！我是南南呀！你……你怎麽不應該認識我呢！”我瞬間用力咆哮嘶吼，那一刻我是怨他的，我等了他十多年，找了他十多年，最後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會是這樣的，帶著質問的語氣，一副絲毫不在意的樣子。
不過那時的我還不知道真相，不知道當年他和姑姑之間的談話，同樣不知道他後來突然離開的原因。
在得知這一切之後，我才知道我是最沒有資格怨他的那個人，他的人生除去了天災人禍，至少還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我，他承受的所有苦頭，有一半原本應該是屬於我的。
“南南！南南……”聽到我這麽說，他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打量了我一番之後，雙手不停顫抖，手裏的東西滑落到了地上。
“是！我是南南！我是葉南！”我再次緩緩的重複著。
他又繼續看了我一眼，連忙轉身逃避，臉上的情緒變得複雜不安，愣了一會兒之後，他才緩緩的轉身，看著我又哭又笑，臉上的滄桑堆積到了一起，最後所有的情緒變成了痛苦，又漸漸的變成一抹欣然洋溢在臉上。
他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激動和不安，最後卻又尷尬的撿起地上的東西，看著我笑了笑，使勁的點了點頭，手往旁邊藏了藏，最後又哭又笑的說：“好！好！我……南南……我現在還要……你……你等等我！晚上我讓你嫂子做飯，我們……我們回家吃飯？”他不知所措的說著，指了指身後，最後目光又落到了我的身上，語氣裏充滿了委婉的味道。
“好！我等你！”我連連點頭，內心悲喜交加，開心的同時又特別難過。
“等我啊！”一邊說著他轉身就走了，這個場景又讓我想起他當年離開的樣子。
他轉身之後，我沒有看到他臉上的表情，隻看到了一個有些陌生的背影，那種陌生並不是因為不認識，而是因為他給我的一種疏離感。
那一天我在大太陽裏等了他一下午，整整一個下午我都像木頭人一樣愣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