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信仰之所以為信仰
“可是小侯爺,赤勒對我們虎視眈眈,你我都明白,如今他們看似已經受降,可不知何時便會毀約卷土重來,國家生而不寧,不戰何以自保?好戰必亡,忘戰必危,這兩個詞並非一定要分開來看。”
易衡覺的心中一怔,他好似被葉瓏的話所震撼。
可是葉瓏明白,這兩句話易衡覺並非不知,隻是很少拿到明麵上來說,她對著易衡覺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夫人的是佛,淨娘的是侯府,老侯爺的是護衛家國.……不論是誰,他的信仰並非能讓所有人都理解,可如果是因別人的不理解而放棄,那又談什麽信仰?小侯爺,你的心中應該早就有了抉擇,隻是你遲遲沒法做下決定,不是嗎?”
葉瓏的眼中仿佛閃耀著流光,易衡覺的手緩緩握緊。
葉瓏說的話,他每一個字都明白,每一句話也都清楚,誠如葉瓏所言,他的心中早已經有了抉擇,隻是因為不理解者是自己的至親,適才猶豫不決。
葉瓏的話並沒有多高明,隻是將他心中的抉擇點了出來,可就算如此,他看葉瓏的眼神中也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情緒。
“葉姑娘看得透,在下佩服。”易衡覺此話並無恭維,完全發自內心,再加上他說話有些技巧,葉瓏聽著,唇角緩緩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大雪忽起,葉瓏起身走至窗前,視線內僅餘一片白。
易衡覺不知何時跟了過來,又不知從哪裏拿了一件白底綠萼梅披風披到葉瓏的身上。
葉瓏看了眼披風便錯開了視線,並未說些什麽。
大開的窗前,兩人一前一後佇立觀雪,觀者隻覺歲月靜好,天地之間,仿佛隻有他們二人。
“咳咳.……”易淨覺掩唇咳嗽兩聲,身旁的丫鬟立刻關心地攙扶著她,“淨覺小姐,天氣寒冷,還是回屋歇歇吧。”
易淨覺搖頭拒絕了丫鬟的提議,隻是看著不遠處的兩道身影道:“還有比回屋更重要的東西,我還想再看看。”
可是,安靜畢竟不是長久的,沒一會兒,這份安靜便被人打破,小廝走至窗前對易衡覺說了些什麽。
易淨覺站得遠,並未聽清楚小廝的意思,但觀易衡覺走出屋子的步伐,她不由歎了口氣,心裏大約又有了底。
易衡覺一走,葉瓏也就沒有留下來的必要,再加上如今易淨覺身子骨大好,她也可以離開侯府回到掬水別院了。
若再晚些,大雪再封了路,估摸著又是一段時間的寸步難行。
想要離開侯府很容易,隻需要向侯夫人請辭便是。
可如今侯夫人正在見易衡覺,葉瓏隻能先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穿過曲折回廊,途徑結了冰的假池時,一女聲忽而喚住了葉瓏的腳步。
“你便是衡郎從闌州帶回來的醫女?”來人披著一件絨毛錦色披風,連腳都不曾漏出來半分,她頭頂雙刀髻,發間斜插幾支上乘白玉簪,麵上溫溫和和,話雖是疑問句,可經她口便成了肯定句。
再加上她為了表示自己同易衡覺的親密特意說的“衡郎”二字,更顯她的小心思。
在葉瓏看來,女子的炫耀姿態無非是小孩子心性,她壓根懶得應付。
基於禮貌,葉瓏還是回了對方一句:“算是吧。”
“我……”晏憫緣本想向葉瓏宣示主權,可才出口一個字她便生生忍住,隻覺若是真的說了出去,可能會顯得自己異常傻。
晏憫緣假咳兩聲,適才道:“我聽說姑娘姓葉,葉姑娘,我平日裏總是頭暈,聽說你醫書高明,不知能夠替我診斷一二?”
晏憫緣打心底裏是看不上葉瓏的,不過為了套聽一些消息,她還是溫和問道。
葉瓏往後退了一步,鬢邊的幾縷碎發隨著她的動作微做起伏,她拿捏好時機,在晏憫緣臉色改變前拱手道:“民女醫術淺薄,不敢貿然為姑娘看診,再加上如今著急回府,怕是不能為姑娘看診.……”
“我……”
晏憫緣話未說完,葉瓏自然接道:“大雪若是封了路,民女恐難回府,姑娘一看便是心善之人,想來不願耽擱民女路程,民女這便告辭。”
晏憫緣還未反應過來,葉瓏已經起身離開,她張張口,可最終也是等到葉瓏的身影完全消失才吐出幾個字。
“粗鄙之人,莫說衡郎看不上,伯母應當也不會喜歡。”說著,她鬆了一口氣,可是臉上神情仍舊有些緊繃,簡直從另一層麵將“心口不一”這個詞體現了一遍。
再則,晏憫緣沒忘記葉瓏打算辭行的話,她略一想,臉色當即一變:衡郎還在伯母那兒!
想法隨著腳步一起出發,等她到時,易衡覺正打算離開,見她來,侯夫人便又叫住了易衡覺。
“晏七小姐好不容易來一趟,你便在這陪她說說話,不管怎麽說你也算得上晏七小姐的兄長。”晏憫緣曾與易衡覺有過婚約,哪怕如今丟了,但她仍舊對易衡覺念念不忘。
侯夫人感於晏憫緣的這份深情,每當晏憫緣來侯府,便會不顧易衡覺的意願,讓他陪著晏憫緣。
易衡覺本想拒絕,可侯夫人好似知道他的想法,當即拿出了對付他的手段:“若想我同意你的決定便留下來。”
易衡覺萬萬沒想到侯夫人會用從武一事來威脅他,沒有辦法,隻能留下來作陪。
“衡郎.……我前些日子聽說你購置了掬水別院,可是想給伯母安個養身的地方?”晏憫緣的眸中澄淨一片,就好似她真的隻是在關心侯夫人一般。
侯夫人也知道這事,知曉晏憫緣這是“誤會”了,趕緊開口解釋道:“這麽大的侯府也夠我住的了,掬水別院是衡覺專門為葉大夫準備的,葉大夫醫術高明,她如今正在為侯爺看診,就連淨覺也是由她治好。”
聽出來侯夫人話中的淡淡欣賞之意,晏憫緣下意識握緊了拳頭,修長的指甲嵌入肉裏,可她好似未曾覺查。
她微垂腦袋,一副不知道該怎麽說的樣子。
侯夫人是看著晏憫緣長大,有些東西她一看就有自己的猜測:“七小姐可是有話說?”
“沒有.……”晏憫緣急急點頭,這番舉動,更顯心虛。
侯夫人故作生氣道:“七小姐這是連我也不信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