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夜下
而回府的馬車上，柳老太太看著趴在自己膝頭睡覺的孫女，輕輕撫了撫她的鬢角。
她悄聲吩咐馮媽媽，讓車夫回長興坊。
馮媽媽詫異的問道：“先送小姐回長興坊？”
見柳老太太點頭，馮媽媽趕緊囑咐車夫調轉馬頭。
等茜如睡醒的時候，馬車已經到了長興坊柳府門口，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下了車，才發現已經回到自己家門口了。
而柳老太太的馬車已經“嘚嘚”的駛回去。
平康坊明月樓，誰都知道，這明月樓裏有美酒，有美人，還有如夢似幻的銷金窩。
文人雅士來了點美酒，在從周圍的不同青樓裏帶美人出來伴著飲酒，還可在樓內行酒令，祝觥籌。
要問為何有些客人不願直接在青樓裏銷金呢？
隨便抓路上一個懶漢他都能告訴你，隻在樓裏叫姑娘，來來去去就這幾個，多沒意思。
要是每人帶一個最漂亮最有文采的姑娘，湊一桌，這才是體麵。
因此平康坊內，除了留宿秦樓楚館的客人，還有些名人雅士便是喜歡帶著姑娘出樓，直奔明月樓而去。
更別說明月樓裏養著的一群美人，專門負責酒席上的“席糾”和“飲妓”，保證這酒席體麵非凡。
薑林走進明月樓，便有一名酒博士引著他到了他長住的客房，也是他在平康坊辦公之處。
夜色已暮，明月樓裏不同的宴席廳已經滿滿當當的訂滿了位置，觥籌交錯之聲不絕於耳。
他剛進房門，晚星便從窗口躍入，雙手抱拳一揖：“主子，大公子知道您回長安了。”
薑林臉頓時垮了。
“他讓小的原話轉述：速滾回家。”
“滾滾滾，不回。”薑林朝著晚星踢了一腳，晚星火速的跳到了一旁。
“主子，那小的滾了。”
薑林著才想起還有事吩咐他，又叫住他：“回來回來，有事安排你做。”
他拿出紙筆，寫下三個大字：柳茜如。
“去把這姑娘的資料整理一份給我。”
薑林想想，又迅速抽回了晚星手上的紙條，就著桌上的燈點了。
這自己未來夫人的事怎麽能讓這些臭小子查，他自己來。
晚星被他這舉動弄得糊塗了。
“算了，這不用你查，你去幫我弄個長興坊柳尚書家的地圖來。”薑林換了個主意。
晚星應了一聲便又從窗台躍出去了。
這一個兩個，現在都養成不走門愛走窗戶的壞習慣了。
晚星是個講效率的屬下，第二天清早，已經將柳府的地圖帶來。
“你這圖就畫個框框給我，誰不懂啊，我要具體誰住哪裏！”薑林真是要被晚星的傻給氣死了。
如果隻是要建築設計圖，還用得著他去弄嗎？自己直接進去走一圈便是了。
薑林想想又敲了一下晚星的頭：“去打聽下他家大小姐住哪個院子，給我標注出來。”
晚星捂著被敲的位置瞪大雙眼：“主子，您這是要夜探香閨，做登徒子嗎？”
薑林扶額：“什麽登徒子，我去還點東西。別到時候不小心摸錯地方，去到了柳尚書的院子，那可就丟臉了。”
還不是一般的丟臉，這就是丟臉丟到未來嶽父麵前了。
不出一個時辰，晚星又回來了。
“主子，這次我給您打聽清楚了，這柳家大小姐，住的院子叫芸霽苑，就在這個位置。”他掏出柳府地圖指了指圖上的一點。
是夜，薑林拿起之前從柳茜如車裏帶走的鬥篷，用包裹裝好。
又解開，想想寫了個紙條進去，上書二字：謝謝。
然後把包裹紮了起來。
他一從自己身上的荷包掏出了一隻狼牙墜。
這狼牙墜竟和之前柳茜如身上帶的那隻做工一模一樣。
原來這竟是薑林自己做的，過去一年在隴右道的饒將軍旗下任親兵，這是西北隴右道靠沙陀那邊當地的一個牧羊的老倌，教他製作的。
那日他奉命到前線辦理軍機要務，辦完之後回程正巧碰到了他和羊群被狼群圍攻，趕羊的老倌眼看著也要沒命了。
他當時出手射殺了狼王，周圍的狼群也退了。
而這位老倌感恩戴德，又跟他說了漠北長生天的傳說，說是狼王的牙，逢凶化吉，讓他拔了帶回去，製成墜子帶著。
而他親手做的墜子，也就四個，除了留給自己父母，本打算自己帶一枚，在給大哥一枚。
沒想到被小饒將軍的意中人看到了，死活非要拿走一枚，陰差陽錯，這枚狼牙墜居然落到了柳茜如手裏。
想到這裏薑林默默握住了自己的狼牙墜，沒錯，他和柳姑娘，有緣。
夜裏，長安的閉坊鍾聲已經結束，各大坊的坊門都緩緩關閉，朱雀大街上靜悄悄的，身著黑甲騎著高頭大馬的武侯在各坊外巡邏。
值守的角樓上也有武侯盯著四處。
一個黑色的身影輕輕的踩過屋脊跨過院牆，按照位置悄悄的落在了芸霽苑的房頂上，又迅速的踩著回廊跳到了回廊的屋脊上，趴著盯著院裏。
院裏的燈還沒熄，幾個小丫頭進進出出的似乎在整理什麽東西。
完了，隻知道在這個院子裏，沒問清楚那間才是閨房呀。
薑林盯著芸霽苑亮著燈正堂許久，按常規來講，院內正屋中間待客，右邊一進往往是閨房，左邊一進是書房。
想來，放在右邊總沒錯吧。這左右兩邊都未開窗戶，又都亮著燈，真令人糾結。
薑林瞧了半天，決定在這蹲著等到等熄滅。
在悄悄開窗放到她書房的書桌上，完美。
忽然他感覺有人盯著自己，而且在靠近。
薑林警惕的拔出了短匕，這個點是那個登徒子居然敢來這裏。
結果回頭一看，一隻油光水滑的橘貓蹲在屋頂上盯著自己。
橘子歪著頭，又搖了搖尾巴。
這怎麽會有貓？大晚上的不去捉耗子，跑來看自己幹嘛？
橘子看了看這個奇奇怪怪的人，張嘴“喵”了一聲。
薑林恨不得捂住這隻貓的嘴，他掏出一對飛鏢想朝這隻野貓射去。
突然右邊廂房走出來一人，身著白色中衣，頭發濕漉漉的披著，後麵一個小丫鬟追出來給她披了個厚實的鬥篷。
“小姐，這頭發還沒幹呢，外頭冷，小心著涼。”
那頭發濕漉漉的正是茜如，薑林趴在廊頂悄悄的看著，他未來媳婦可真好看。
橘子在一旁不滿的又“喵”了一聲，踮著腳朝他一步步走過來。
“我怎麽聽到了橘子的叫聲呢，是不是它回來尋吃食了？”茜如走進了房內，側坐著讓阿素給自己擦頭發。
那橘子聽見自己名字，輕輕一躍跳下了地，翹著尾巴走進了右邊這一進房門。
“哎，說橘子，我們的小橘子就到了，來姐姐這。”茜如朝著橘子伸手，橘子一躍而上窩到了她腿上，任由她順毛。
薑林看見這一幕，驚出了一身冷汗。
還好沒動手，否則，殺了未來媳婦家裏的貓，就這一條就不知要多久才能補救了。
薑林默默看著芸霽苑到熄燈安寢，才悄悄的把鬥篷放到了書房的書桌上。
翌日，阿素整理書房的時候發出一聲尖叫。
“小姐，這鬥篷…”
茜如看著已經清洗幹淨的鬥篷，又拿起紙條看了一會。
這人竟摸到了自己家裏。
還好前頭回來自己沒有對外提過此事。
這人送來是為了讓她繼續守口如瓶？
“鬥篷收好，紙條燒了吧，其他不要多提。”茜如把紙條遞給阿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