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男人心海底針
鄭高深默然片刻,“林朵如,那個雇主的電話,我撥過幾次,根本就沒人接聽,那份協議就是幾頁廢紙,對你真的也沒有什麽用,我兒子得病了,送到了慕千帆那兒,他提出的救治條件就是索要與你有關的東西,我一急之下對他說了,我與你什麽也沒有發生過,我就是從你這兒白撈了一筆錢,然後他就追問起來,我就將那份代孕協議給他了。”
我略略詫異,“黎姝流產了,你怎麽會有兒子?”
鄭高深得意地笑了笑,“林朵如,在你代孕期間,有個女的,就是楚柔,她有了我的種,堅持要生下來,我就給她租了房子,雇了保姆,後來,我得了梅毒康複了,就不想碰女人了,等到她生下了我兒子,我想如果你不給我生,我就真的絕後了,所以沒舍得有償送養,這次家族候選人,我的優勢就出來了,所以,你和寒陌遲趕緊做吧,別惦記那份沒用的協議了。”
確定無疑,那份代孕協議已經到了慕千帆手裏!
我掛了電話後,想起來一個細節,我曾經在鄭高深的手機上看到過的那兩條短信,
一條是黎姝發的,另一條就是楚柔發的,這個楚柔,也是一個苦命的受害者。
在鄭家的家宴前,鄭高深問我是否懷孕的深意,原來就在這兒,他有了親兒子,擔心我懷了寒陌遲的種,會與他搶那個鄭氏接班人的位置。
不過寒陌遲看得通透,自動放棄了競爭,即便如此,我還是覺得對不起他的盛寵。
至此,我也了然慕千帆胸有成竹的底牌,這個男人的心機比鄭高深厲害多了,我真的忌憚不已。
再三斟酌後,我決定明天起就去仁康醫院上班,看看慕千帆還能耍出什麽陰謀詭計。
翌日清晨,吃早餐時,我就對寒陌遲說不想在家裏做家庭婦女,想去仁康那邊上班。
寒陌遲有些不悅,勸我等到舉行婚禮後再去上班也不遲。
我聲稱在家裏等待著那一天太煎熬了,上班的話,時間會過得快一些。
寒陌遲不再說什麽了,一個電話就搞定了我的職位,外科主任,底薪一萬六。
而且上班時間自由,一天一兩個小時即可,每周有雙休日。
眼見寒陌遲的辦事效率這麽牛逼,我笑著問他是不是仁康醫院的院長。
寒陌遲也笑了,聲稱仁康醫院有他不少股份而已。
就這樣,我開始上班了,開著賓利歐陸奔走在仁康醫院與如苑這兩點一線之間,隻有自己清楚,心裏的惶恐不安與日俱增。
一天天過得慢的,猶如一個世紀一樣漫長,每天,我除了吃飯睡覺外,幾乎用大半時間憂心忡忡,婚禮那天,慕氏兄妹會如何攪局……
本來,我覺得時間緊迫,就不拍婚紗照了,但是寒陌遲不答應,聯係了一個開婚紗影樓的朋友,直接插隊拍攝。
最後,我們花了四天時間拍了婚紗照,寒陌遲得意洋洋地說,這麽快就拍好了,歸功於他的底版好。
寒陌遲的好心情遣散不走我心底的擔憂,我隻盼著那一天快點,再快點到來。
終於,明天就要舉行婚禮了!
可是今天晚上,雲若軒等一幫朋友聲稱舉行婚禮的前夜,夫妻兩人不能見麵,於是,他們就拉著寒陌遲去喝酒打牌,晚上就在雲若軒的小別墅裏過夜。
晚飯後,等到張姐哄睡了小南和小北,我泡了一個薰衣草奶浴,敷了麵膜。
一個人躺在大床裏,我根本就睡不著,興奮和擔憂各占一半,啃噬著我敏感的神經。
我撥通了寒陌遲,想囑咐他別喝醉了,誤了明天的吉時,但是他的手機裏竄出了北冥宸的鬼哭狼嚎。
醉得不輕的北冥宸一遍遍地唱著《明天我要嫁給你啦》,我耐著性子聽了兩遍,聽不到寒陌遲說話,隻好掛掉了。
最後我設置了定時鬧鍾,喝了兩片安眠藥,才迷迷糊糊睡著了。
翌日清晨,我被鬧鍾定時吵醒,機械地彈坐起來,眼睛澀疼,腦袋蒙蒙的。
噩夢的零星片段在腦海間閃爍,就如接觸不良的白熾燈一樣忽明忽暗,與以前的相比,多了慕氏兄妹大鬧婚禮現場的片段。
閉了眼睛,我揉著太陽穴,一次次深呼吸,告訴自己,是我太興奮緊張了,事實上沒有那麽糟糕的。
在整理床麵時,我才發現枕頭被我在夢裏哭濕了大半……
小南和小北還睡著,我親了親他們倆柔軟的發頂,強顏笑了笑,寶貝兒,媽媽要做漂亮的新娘子了。
張姐弄出了營養早餐,由於起床太早了,我真心沒有什麽胃口,但是張姐說我身子單薄,如果不吃早餐,很可能沒等到吃午飯就暈倒了。
因此,我一點點地往嘴裏塞,為了吃飯而吃飯,完全與享受美食無關。
很快,化妝師,發型師,婚宴主持等等都來了,我如同一個木偶被他們擺弄著,明明拚命地告訴自己,林朵如,今天是你一生中大喜的日子,不要擺著一副哭喪臉,要開心,要眉開眼笑。
但是我擠不出一絲笑意,發型師是個愛說話的小哥,他調侃我說,“姐,你是我見過的,極具憂鬱美的豪門新娘子!”
我拚命地凝聚笑容,但是鏡子裏的我僅僅是唇角扯了扯,僵硬得就似抽搐。
一切準備就緒!
大鏡子裏的我穿著潔白的婚紗,實在是太美了!
我傻傻地看著,美若天仙這四個字竟然可以用在我身上!
我略略煩惱,這樣的我,寒陌遲會不會認不出來呢?即便他可以認出來,會不會嫌棄妝容太濃了?
化妝師小妹看出了我的不適,解釋說今天是舉行婚禮,與拍攝婚紗照不一樣,所以我的妝容就清淡得多,而且她隨口誇了我幾句,膚質不錯,底版也不錯,稍加修飾就是一個大美人了。
我的煩惱輕易地淡去,淡妝好,隻要妝不濃就好。
化妝師小妹的這種話,在我平時去理發店的時候,也經常聽到,理發小哥建議我平時化點淡妝,用不了多少時間就可以變得漂漂亮亮的。
也是從他們嘴裏得知十之八九的美女都是化妝化出來的,這還算好的了,還有的是打玻尿酸,整容,隆這兒,隆那兒的。
張姐很有眼色,一直與小南和小北待在屋子裏。
客廳中,一幫人等待著,時間一點點地過去了,已經到了寒陌遲過來接我的時間了。
但是外麵沒有一點動靜,一切的一切,就仿佛是我一個人的獨台戲。
婚宴主持刻意地看了看腕表,“姐,真的不早了,我打不通寒總的手機,你試試!”
我點點頭,退出了遊戲界麵,點開了撥號鍵麵,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從半個小時前,就有打電話的念頭了,但是卻拚命地忍耐著。
一個字,怕!
怕寒陌遲接起電話說慕妤萱怎麽怎麽啦,婚禮推遲或者取消!
怕寒陌遲不接電話,直接放我鴿子!
我硬著頭皮,一個數字,一個數字,按出了那串漂亮的數字,點了呼叫鍵。
失望,如致命的毒霧一般漫開,我呼氣吸氣時都感覺痛徹心扉……那邊掛斷了,我再撥過去,就是關機狀態!
我這個新娘子這是有多麽不重要?有多麽不受待見?
我撥通了雲若軒,“若軒,陌遲還在你家嗎?”
雲若軒略略口齒不清,“芫荽,陌遲……天沒亮他就搖搖晃晃地走了,他的車子在我這裏,他喝了不少,肯定是坐計程車回如苑了,啊?陌遲沒回去嗎?”
我淡淡地嗯了一聲,“我這邊都準備好了,就差他一個人!”
雲若軒低罵,“我靠……芫荽,你別著急啊,哥打電話問問,很快就給你回複!”
幾分鍾後,雲若軒告訴我,他根本就打不通寒陌遲的手機,問了帝遲集團那邊,秘書也是一頭霧水。
我一下子就慌了,“若軒,陌遲會不會是被綁架了?我想報警!”
雲若軒直接否定,“芫荽,在道上混的就是那麽幾個人,A城還沒有誰能啃得動陌遲這塊大骨頭,你再等等,我猜測陌遲是臨時有急事,我打聽一下。”
聽得雲若軒掛了電話,我心裏的陰影麵積迅速擴張,怕什麽,來什麽,真被我料中了?
忐忑不安的我最終被一陣來電鈴聲驚得打了個哆嗦,不是寒陌遲,是鄭高深。
接通後,彼端,鄭高深笑得至賤無敵,“小嫂子,這個時間點兒,你應該已經打扮漂亮了,不過,我大哥是不可能做你的新郎了,你考慮一下英俊風流的小叔子唄!”
我很想說有屁快放,但是想想今天是自己大喜的日子,說髒話不吉利,就忍著火氣,拽文,“鄭高深,我見過的帥哥多了,他們說話不會繞圈子,不會擠牙膏似的!”
鄭高深賤賤一笑,“小嫂子,我這不是想逗你高興點嗎?林朵如,你撐住了!我實話告訴你,一個小時前,慕妤萱給我爸打電話說寒玫住院了,寒陌遲和她守著呢,而且,寒陌遲親口對那雞婆承諾與你的婚禮無限期延遲。”
眼前一陣陣發黑,我深深地呼吸了幾次,這才好一點,真的被我料中了,是寒玫那個老女人興風作浪,我做不成新娘子了!
鄭高深語氣認真,“林朵如,你沒事吧?要麽我去找你,載著你出去兜風散心,行麽?”
我竭力保持淡定,說著違心話,“我又不是十八九歲的小女孩,婚禮這種庸俗的儀式,我根本就不在意,好了,我要補覺了。”
剛掛了鄭高深的電話,雲若軒的電話來了,“芫荽,你好好的,哥這就過去陪你哈!”
我努力地笑出了聲,“若軒,你就別瞞了,我已經知道了,我婆婆看不得我和陌遲舉行婚禮。”
雲若軒輕咳了一聲,“芫荽,哥對你說過,寒伯母近乎病態地想拆開你們……慕千帆說她昨晚割脈自殺,陌遲將她送過去時,她的家居服幾乎被血水浸透了。”
我倦怠地閉了閉眼,“若軒,你別過來了,你幫我通知一下教堂和酒店那邊,婚禮取消,預付的訂金要回來多少算多少,我累了,我想睡個回籠覺。”
結束了與雲若軒的通話,我開始包紅包,給化妝師,發型師,婚宴主持等人派發了紅包,讓他們各自忙去吧!
大概他們見多了這種情形,一個個專業熟練地安慰著我,然後相隨離開了。
偌大的客廳隻剩下了我一個人,靜坐了約莫一刻鍾,張姐推著嬰兒車出來了,各種安慰我,為寒陌遲說好話。
至此,我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嘩嘩的……
寒陌遲口口聲聲說我是與他過日子,他對我好就足夠了,但是舉行婚禮這麽重要的一天,他悄然缺席了!
沒有一條短信,沒有一個電話,他沒有一個字的解釋,最後,我是從鄭高深和雲若軒那兒得知了真相,我這是有多麽不重要?
他的親媽是人,需要他的關心;我也是正常人,不是機器人,我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
如果我最先聽到的是寒陌遲的解釋,我就不會有這麽心痛如煎。
果然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張姐,陌遲他親媽割脈自殺,就是為了阻撓我們舉行婚禮,你說,有這樣一個惡婆婆,這日子還能過下去嗎?”
張姐聽我這樣一說,也是難以置信,她苦笑,“太太,我這個身份,真的不方便說誰對誰錯,我就是想說先生真的在乎你,出現了這樣的事情,他肯定也很無奈,你等幾天,他肯定會有所解釋。”
我囑咐張姐看好孩子們就行了,不用操心我,我睡一覺就沒事了。
進了主臥,我脫下了婚紗,進浴室卸妝,然後敷了麵膜。
在床上躺著,我明明身心疲倦得要命,就是睡不著。
半個小時後,我駕車去慕氏康複醫院。
我身上的緋粉色呢大衣本來是準備明天穿的,今天的婚禮取消了,我總不能穿著婚紗上街,挺喜歡這件衣服的,所以我就穿了。
而且,我對著鏡子,化了一點點淡妝,遮掩了泛青的下眼瞼和微腫的上眼瞼,就是為了看上去精神點兒。
果然今天是個好日子,娶媳婦的人家真不少呢!
大路上時不時行駛過娶親的車隊,隻有我自己清楚,我好羨慕嫉妒穿著婚紗的新娘子!
最糟糕的狀況已經出現了,我除了麵對,別無選擇。
我去醫院一趟,想對寒玫這個婆婆表示一點點菲薄的關心,盡管我料到會好心沒好報。
最強烈的想法就是想看見寒陌遲,告訴他我還好,他忙吧!
將車子在地下停車場停好,我拎著一個價格不菲的果籃,去前台查詢寒玫所在的病房。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子,你越不想看見誰,就可以輕易地撞見誰。
慕千帆依舊穿著白色的休閑西裝,外麵套了一件白大褂,單手插在西褲口袋,提步走過來。
不由分說,他就挽住了我的臂彎,我這隻手拎著果籃呢,一時間抽不出來手,但是我另一隻手閑著,幾乎是毫不猶豫,我揚手扇了他一耳光,而且沒有好語氣。
“慕千帆,你特麽占誰便宜呢?老娘不是夜店的雞!”
前台的活人一個個埋下了頭,裝聾裝瞎中……
慕千帆指尖抹去了嘴角的血漬,清雅淡淡地笑起,軟釘子紮人不見血。
“哦,朵如學妹這新娘子的裝扮太惹眼了,越看越漂亮,走吧,我帶你去找你的新郎官!”
說完,慕千帆轉身,提步就走。
我踩著五公分高的小皮靴,緊隨其後。
慕千帆帶著我又進了住院樓手術病人的專用電梯,逼仄的空間內,他身上的荼蘼花香顯得濃了一些。
我嫌棄極了,挪到了電梯門口,放慢了呼吸,能少吸一點,就少吸一點。
“朵如學妹,如果你現在答應回來上班,我就給小萱打電話,讓她對你客氣點!”
慕千帆審視著我的臉,眼底是濃濃的誌在必得。
我挑了挑眉,冷嗤,“慕千帆,我回來上班?然後某天再被誰暴打到昏迷,而你袖手旁觀?”
慕千帆臉色不悅,“朵如學妹,那天,怎麽說呢?我是看不透你了,略略有點恐慌而已,你想想看,鄭高深那麽自私的男人,竟然可以為了你撞斷了腿,我想看清楚你是什麽樣的人,那次是我的不對。”
我哼了哼,“慕千帆,如果最後我成了植物人,你心裏會有那麽一絲絲內疚嗎?不會!因為你是慕妤萱的哥哥,你見不得我與寒陌遲好,你巴不得我死翹翹最好!”
電梯門打開了,我毫不猶豫地跨出,走了幾步,才想起來不知道寒玫所在的病房,就停步等著慕千帆。
他款步行來,壓低了嗓音,“朵如學妹,我真的沒有害人之心,你以後就知道了,你想要的東西,高深已經給了我,你回來上班,我就會還給你!”
我淺淺地笑了笑,“那麽現在,麻煩你帶個路!”
慕千帆張張嘴,還想說什麽,最終沒有說出來,大步走在前麵。
沒有多久就到了,慕千帆輕輕推開了病房門,寒陌遲循聲望過來,倦意深深的俊顏一僵,深邃眼底掠過一抹驚豔之色,聲線泛冷,“你來做什麽?馬上回家去!”
病床上,寒玫閉眼躺著一動不動,左手的手腕處包裹了一層層紗布,右手打了吊針。
寒陌遲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身上穿著雪白色的修身款西裝,就是那身定製的婚禮西裝,不過,他的袖口處染了幾點血色,格外引人注目,輕易地破壞了雪色的無瑕美感。
我厚著臉皮,強顏一笑,“陌遲,我得了消息後,就覺得應該過來看看!”
我盡量放慢了腳步,輕輕悄悄走過去,將果籃放在床頭櫃上,然後看著寒陌遲,等待著他遲到的解釋,哪怕是片言隻語也好。
然而,他卻轉過臉去,大手在口袋裏摸索著什麽,最後在寒玫的枕頭那兒找到了他已經關機的手機……
就在這時,慕妤萱從內置洗手間出來了,看上去就是剛剛化好了精致的裸妝,大波浪的卷發發梢沾著小水珠,顯然是剛剛洗過了頭發。
高跟鞋激蕩起刺耳的銳響,濃鬱的玫瑰香水味兒越來越近,慕妤萱拿起了床頭櫃上的果籃,徑直走出了病房,雜亂的響聲浮起來,隨後就是她的嬌媚哀傷嗓音,“那個掃地的過來!統統掃了丟進垃圾桶!”
以寒陌遲的角度,他可以輕易地看到慕妤萱的所作所為,不過,他卻沒有阻止什麽。
我明白了,不用再等什麽解釋了,我提步走向門口,心裏痛得如針紮一般密集。
“陌遲,讓那個婊子養的賤蹄子滾,滾得遠遠的,你今天就與她辦了離婚證,不然,媽真的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