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男人心海底針
馬彥解釋,“你穿著病號服不太好看,要麽你去我宿舍吧,我女友很好說話的,你穿一套她的衣服,等你買到衣服了,再還給她。”
已經想起來一些的我不以為然,“馬醫生,不用這麽麻煩了,我也不是去相親,問你個事兒,你們這兒需要外科醫生嗎?薪酬好商量。”
馬彥怔楞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你有執醫證嗎?你的學曆是……”
我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相關證書我都有,就是沒帶在身邊,你可以上網查一下,我畢業於A城醫學院,去年拿到了一所德國名校的雙博士學位。”
馬彥目瞪口呆幾秒,艱難地消化著我的話,然後拉著我去了院長辦公室。
最終,青盤新和醫院的院長徐飛開出的條件,我挺滿意的,給套一居室,給輛十幾萬的車子,底薪六千,年假等各種福利都有。
第二天上午,我進手術室,主刀做了一台心髒搭橋手術,院長徐飛笑眯眯地誇讚我的技術無可挑剔。
三天後的周六,醫院有個為期一天的慈善活動,去青盤鎮附近一個名為青水的小山村開展婦科病免費普查,活動的核心內容是乳腺癌和宮頸癌的普查。
天剛蒙蒙亮,我們就集合出發,馬彥的女友白蘇是個幼兒園老師,她挺著一顆五個多月的大肚子,堅持要充當醫院的誌願者。
馬彥不想開自己手動擋的車子,為了蹭坐我這輛自動擋的配車,他毛遂自薦,甘願當免費司機。
我不用刻意關注,也可以輕易地感受到白蘇警惕深深的視線,“馬彥,還是我開車,你和你媳婦兒坐車吧,這樣,你照顧她也方便!”
在加油站那兒,我一次性加了三百多塊錢的汽油,白蘇羨慕極了。
“姐,馬彥說你做手術很厲害,連徐院長都要高看一眼,在院裏,像你那麽好待遇的大夫一把手數的過來,而你是最年輕的,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吧!”
我婉言拒絕,將在超市買的一大袋子零食,分出來一半,遞給馬彥,“給你媳婦兒路上吃!”
不止一次有人在我麵前提起給我介紹男朋友,我的腦海裏就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似遠似近,辨不清麵容……我確定自己的記憶在那場車禍事故中出了狀況,有些人,有些事兒想不起來了。
自己是醫生,對失憶這種狀況不是太害怕,因此也不想聲張,還刻意不補手機卡,不買手機,隻想安享這種枯燥卻寧靜的生活。
由於對路線不熟悉,我尾隨在醫院的大隊伍之後,不疾不徐地行駛著。
不到一個小時就抵達青水小山村,大片的濃林密草吸引了我,而且這裏的村民很淳樸,對我們這夥人夾道歡迎,一張張曬得黝黑的臉上布滿了和善的笑容。
村民們十分熱情,這個塞顆煮雞蛋,那個塞過來兩個青菜包子,絕對是原汁原味的純天然綠色食品。
四百多個女性村民排起了長隊,直到下午一點多才檢查完畢,我意識到這兒的人們對疾病預防意識非常淡薄。
比如我告訴她們宮頸癌的多發個體多是早生早育,多生多育,性行為不潔或者紊亂者。
她們的話可多了,女孩子十八九歲嫁不出去的話,就沒有男人要了,十八九歲前生不出來幾個兒女,一輩子就完蛋了,婆婆不疼,老公不愛。
家家戶戶都是男人挑山泉水洗衣做飯,一個月能洗一次澡就不錯了,天天洗哪兒就是浪費水。
有個四十多歲的大姐,檢查後確診是宮頸糜爛趨近三度,她一聽一盒消糜栓要幾十塊錢,馬上就臉黑了,聲稱有幾十塊閑錢不如買隻燒雞解饞。
幾個年輕的男醫生就在帳篷下,擺開了燒烤架,說笑著忙碌起來,而我們這些女人就幫著打打下手。
至於我,不知怎麽就成了特殊照顧對象,誰也不讓我幫忙,都說我這雙手是用來拿手術刀的,金貴著呢,如果受傷了,徐院長會大發雷霆。
我本來就不是什麽勤快人,樂得清閑,吃著各類烤串,喝著村長端過來的野蘑菇湯,這氛圍很有那種農家樂的既視感。
村長是徐院長的發小,因此對我們可謂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湯裏的野蘑菇很好吃,我興致勃勃的打聽是從哪兒采到的,是否可以帶我過去采一些。
白蘇也大為讚成,村長笑著答應了,告訴我們就在兩裏外的一處背陰山坡的老林子裏。
飯後,其他的同事坐著醫院的專車回去了,村長帶著我們去那片老林子采野蘑菇。
由於白蘇懷著身孕,走不了太久的路,因此我們隻能走走歇歇,歇息時,馬彥就蹲下來給她捶肩,或者揉腳踝。
我看著這一幕,心裏並不嫉妒絲毫,記憶裏模模糊糊的,記得有個男人也對我這麽體貼關懷,可是,我越努力想,他的麵容就越模糊。
世間的苦難形式多樣,而幸福卻簡單至極,比如現在,如果有一個愛我的男人願意伴我身側,與我一起聽風,淡看翩飛的蝴蝶,棲落於搖曳野花上的蜻蜓,這就是幸福。
快到老林子時,我們路過一個天然小湖,在湖邊有一座青塚,沒有墓碑,隻是在周圍簡單地圍了一圈大大小小的青灰色山石。
我放慢了腳步,多看了幾眼,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下麵埋葬著一個可憐的女護士。
一瞬間,我的同情心壓抑不住,隨之疑惑起來,她怎麽就沒了?她的家人怎麽不管她的屍骨呢?
馬彥看出了我的疑惑,長話短說。
三年前,也是醫院組織慈善普查活動,一起過來的醫務人員中有個三十多歲的護士叫秦雲。
活動結束後已經快天黑了,大家決定第二天再返回醫院,秦雲是個閑不住的人,她和一個女醫生在村民的帶領下,來湖邊挑水。
湊巧遇見幾個小孩子瞞著大人過來撈魚蝦,那個村民大聲訓斥了幾句,意思就是要向孩子們的家長告狀。
幾個小孩子怕回家挨揍,撒腿就跑,最小的一個孩子約莫三歲左右,一不小心就掉進湖水裏了。
秦雲等三個人都不識水性,站在岸邊幹著急,最終,秦雲看見孩子沉下去了,冒起了幾個水泡,她瘋了一般,沒脫鞋子就跳進了水裏。
接著那個男村民也跳下去了,剩下的一個女醫生拚命地喊救命,招來了附近的不少村民。
結果是小孩子得救了,秦雲被湖水裏的水藻纏住,窒息身亡。
因為秦雲過來時,沒有帶手機,大家聯係不到她的家人朋友,商量後,就將她安葬在湖邊。
村長補充,自那以後,村民就不吃這裏的湖水了,希望秦雲的魂魄可以安息。
馬彥還提及一個細節,就是秦雲的口音與我相似。
女人更容易同情命運淒慘的女人,我打算回到醫院後,查查秦雲在醫院留下的個人資料,如果她真的是A城的籍貫,那麽,當我決定重返故鄉時,不妨帶上她的屍骨,將她安葬在公共墓園。
到了老林子,馬彥讓白蘇坐在一塊大石上休息,等我們撿滿一籃子野蘑菇,就折返過來找她。
可是白蘇聲稱總覺得身後有人跟著,打死她,她也不敢一個人待著。
的確如此,林濤聲不止不息,白蘇感覺瘮得慌也正常,林子裏的可視度不太好,而且腳下磕磕絆絆的,我擔心白蘇摔倒動了胎氣,就囑咐馬彥拉著她的手,照顧好她就可以了。
野蘑菇多數生長在樹根那兒,或者在一簇簇灌木叢裏,我們這幾個不速之客時不時驚起來野鳥或者野兔之類,白蘇隨著驚叫聲不斷,馬彥挺鬱悶的。
不到一個小時後,我們往回走,路過那座青塚時,我提出休息十分鍾,白蘇聽到村長和馬彥讚同,愁眉苦臉的。
靜立在青塚旁,我感慨頗多,生命很頑強,一株小草可以輕易地冬來夏往,歲歲枯又榮;生命很脆弱,一個善良的女孩輕易地沒了,魂魄長眠異鄉。
一陣嘹亮的來電鈴聲浮起,是村長的,他看了看手機,接通,嗯啊沒說幾句,就笑眯眯地望向了我,“林大夫,你朋友讓你接電話!”
我狐疑不已,在這窮鄉僻壤的,居然有人自稱是我的朋友,大概是我的某個病人吧!
接過來手機,我問:“我是林朵如,你是哪位?是我主刀的手術病人嗎?”
彼端靜悄悄的,這樣持續了幾秒,我追問,“喂,這兒信號不好,聽得見嗎?你是我的病人嗎?”
彼端傳來一道慵懶好聽的啞沉男聲,染了痞笑,“小如,是,我是你的病人,隻有你才能治好我的不舉之症。”
我怔楞了幾秒,低罵,“神經病!”
掛了電話,我告訴村長是個精神不正常的病人,無聊透頂。
村長不解地笑了笑,納悶說剛才那個男人與他說話禮貌紳士,不像是有病的樣子。
小如這個稱呼……在模糊的記憶裏好像有好多人這樣叫我,我這樣想著,腦袋脹痛,索性懶得深想,而是想著野蘑菇的幾種吃法。
折返回去後,我遇見了哭笑不得的糟心事兒……
由於我的車子停放的位置比較偏僻,就有貪圖小便宜的人砸破車門玻璃,偷走了零食,重點是將機箱裏的汽油一並偷走了。
而且現在買散裝油很難,村長覺得臉上無光,建議我報警徹查。
幾百塊錢而已,我真沒有這個興致,最終硬著頭皮,給徐院長打了電話,說明麵臨的困難,對方聲稱醫院的專車會過來接應,讓我們安心等待。
正不勝其煩時,一道修長挺拔的炫黑身影在我的視野裏越來越近,不容忽視,男人俊顏染笑,柔聲輕喚,“小如……”
我立即聽出來就是那個無聊透頂的惡劣男,懶得理睬這種人,我轉頭就走,卻撞進了一個荼蘼花香淡淡的懷抱,清雅的嗓音飄下,“小如,你嚇壞大家了,別鬧了!”
又有一對男女走過來,看著我的眼神都染了驚喜,一口一個“芫荽”,我冷顏冷色地保持距離,聲稱他們認錯人了。
那個深灰色西裝男皺著眉頭,看了我幾分鍾,與其他人咬耳朵,雖然他嗓音壓得極低,我還是聽到了,他說我失憶了。
這三男一女租了兩輛商務車,那個惡劣男了解情況後,親自動手將一輛商務車的汽油,借助油泵軟管抽到我車子的油箱裏。
我在一旁看著,曾經過往的記憶時而模糊,時而清晰,最終我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置身在一輛商務車裏,開車的是那個清雅憂鬱男,我躺在那個惡劣男的懷裏……他看見我睜眼了,情緒激動,大喊,“千帆,小如醒了,太好了!”
開車的男人嗯著,“陌遲,你給小如喝個酸奶,可以緩解低血糖症狀!”
我想從惡劣男的懷裏掙脫出來,不知是我的力氣太小,還是他的手臂太有力,最終徒勞無功,他覺察了我的意圖,慵懶低笑,“小如,先喝酸奶!”
他擰開了一瓶酸奶,插了吸管,遞到我嘴邊,我接過酸奶時,他的指尖撓我的手心……這個細節好熟悉啊!
我喝完酸奶後,惡劣男拿紙巾,輕柔地擦拭著我的唇角……也好熟悉!
我從惡劣男的懷裏撤出來,坐到一旁,“你們……到底是誰?”
惡劣男探手,撫順了我鬢前稍顯淩亂的發絲,“小如,你失憶了,我是你老公寒陌遲,他是你老哥慕千帆,後麵車子裏是若軒和蘇茜,還好,終於找到你了……嚇死老子啦!”
慕千帆提醒,讓寒陌遲給我看他們的手機……
手機裏一條條短信,微信,以及兩個小朋友的照片……記憶的潮水起落舒卷,我指著照片,喃喃,“小南……小北!”
吧嗒!
淚珠從男人濃密帥氣的睫毛那兒垂墜,掉到了他的褲子上……我這才看見他的褲腳和皮鞋沾滿了塵土,多了些許狼藉淩亂美。
沉默足足持續了一刻鍾,我低垂下腦袋殼子,“陌遲,對不起,我不辭而別是我的錯……我喜歡這兒的生活,你可以留下來嗎?”
寒陌遲一把將我摟入懷裏,清淚從眼角滑出,身軀微顫,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了。
我不知羞地摟住了他的脖子,仰臉輕笑,“陌遲,沒事啦,我也沒少一根頭發,你告訴我那對父母,就說我在車禍中喪生,讓他們節哀順變,然後,你偷偷把小南和小北接過來,我底薪幾大千呢,可以養家糊口!”
寒陌遲抹了一把眼淚,還未說什麽,慕千帆嘖嘖嘴,“有道是女生外向,特麽太經典了,這邊一恢複記憶,就忙著和漢子商量私奔大計。”
我猶如一隻落水的貓,剛爬上岸又被踩到了尾巴,炸毛,“哥,你敢泄密,我們兄妹交情就畫句號……啊……”
驟然,我想起了秦雲……秦雲沒了,已經是一座青塚了,我要怎麽告訴慕千帆這個殘酷到極點的事實?
慕千帆失笑,“小如,你太無情了,你這副潑婦樣,哥的心要碎了!”
我埋首在寒陌遲的懷裏,生怕他看出端倪,他的手指鑽入我腦後發絲中,溫柔地摩挲著,低醇的聲線繾綣情深。
“小如,你沒錯,你能有什麽錯?你喜歡這兒,我們就住一段時間,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爸媽同意我們複婚了!”
驚喜來得太突然,我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是你爸媽……還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