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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假的真不了

  先前她乍然聽說公治明變心背信,失神痛哭,他若是猜不出她的身份就真是對不住名字裏的這個“睿”字了。


  “抱歉,秦大哥,我一個女子,流落在外,說實話可能會招來凶險,所以才瞞了你。”丁薇神色裏添了三分哀傷,“如同你所說,我要盡早回去看看。即便那個人背棄了諾言,我還有親人朋友,最重要是我的兒子不能沒有母親照料。你也是皇家之人,怕是比別人更知道那個地方的凶險,我如今恨不得一步邁回去!”


  “回去又如何?他能把公主退回鐵勒?江山社稷,帝王野心,為你一個女子全都拋下?”秦睿抬了頭,蒼白的臉色在晨光的照耀下,越發顯得透明。


  丁薇死死咬了嘴唇,心裏有一千句,一萬句話想要反駁,但公治明另娶的事實就像一塊攔路石,她怎麽也繞不過!


  “無論如何我都要回去,即便他變心,我也要親口問問。”


  “若他變心又如何?不變心又怎樣?”


  “若他變心,我帶著兒子遠走天涯,逍遙自在過一輩子。若是他沒有變心,自然一切都好。”


  丁薇說罷,終於察覺同一個男子討論這事有些古怪,趕緊岔開話頭兒,“秦大哥,你這病症也有些年頭了,想必你尋到空回方丈,一定有緩解之法了。如今我要立刻回東昊,怕是不能留下照料你,還請不要見怪。這些時日,多虧你照顧,大恩不言謝。待得他日,你能脫身,趕去東昊,我定然請師傅出手,為你診治。”


  秦睿聽得眸色一閃,眼見她神色急迫,心頭酸意更重,瞬間有了決定。


  “不必,我隨你一同去東昊。”


  “啊,你…越都不是來了兩道聖旨催你回京嗎?抗旨,真的沒事嗎?”丁薇驚疑,帝王從來都是同老虎是一種脾性,喜愛的時候,自然千好萬好,一個惱怒,怕是就要張口吃人。


  更何況先前零碎幾次閑話兒,她也聽得出,大越這位皇帝和兩個皇子好似同秦睿還有些說不出的詭異關係。這個時候抗旨,怕是同自尋死路沒有區別吧?


  “還有什麽比活命更重要?”秦睿卻是無所謂的擺手,幹脆道,“這就讓秦全去尋船隊,晚上趁夜色,我們趕路!”


  丁薇盯著他瞧了半晌,總覺得哪裏古怪,但眼見他神色鄭重,她若是開口拒絕,倒是有些不近人情了,畢竟同行一路,受他照料良多…


  “好吧,我再去準備一些藥材。你這病症,還是要再喝幾日藥湯。”


  兩人商量妥當,丁薇就去抓藥,偷偷拾掇包裹。既然是要偷偷上路,就不能讓人知道。所以,這一日她照舊是下廚,熬藥,待得劉東升來探望的時候,還很是嚇唬了他一番。想必,府衙今日送往越都的秘折裏就會寫著睿王病重了。


  這一晚正是月中,一輪滿月高掛天空,汶水城外的碼頭上,一艘大船已是等候在棧橋邊。


  秦全背了主子,丁薇挎了包裹,身後還有六個神色嚴肅、長相普通的長隨,抬著幾隻箱子,想必是秦睿的行李,但他們即便走在跳板上都是落腳無聲,顯見也是練武之人。


  丁薇猜得這是秦睿的護衛,倒是放心許多,畢竟還有十日水路,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麽變故,多帶些人手總有好處。


  但沒想到,還有一個小小的驚喜在等著她。


  原來,開船的居然是羅老大等人,廚娘照舊是羅嬸子。


  故人相見,自然是有很多話說。羅嬸子熱情的拉了丁薇坐在船尾敘說別後之事,末了才小心翼翼問道,“雲娘子,我還以為你早早回家去了,怎麽拖到如今,而且…恩,還是同秦東家在一起?”


  丁薇苦笑,這一路若是當真說起來,怕是幾日夜都說不完,更何況她同秦睿的身份都不好暴露。


  於是就含糊應道,“本來早就應該回去了,不想趕上了洪水和瘟疫。我因為會些醫術,秦東家也獻出那幾船藥材,就都直流在汶水城了。如今洪水退了,瘟疫也治好了,這才重新上路。”


  羅嬸子其實還有很多想問,但卻突然想起先前聽人說過的閑話,於是驚叫道,“哎呀,汶水城裏那些人說的雲菩薩,就是你嗎?”


  丁薇點頭,“都是大夥兒抬舉!”


  “這可不是,聽說汶水城裏很多人家都供了你的生祠。雲娘子,不,菩薩,我們一家還能再送您回東昊,實在是太好了。我這就去同當家的說,怎麽也要少收一半銀子!”


  說著話,羅嬸子就腳下生風的跑掉了,虧得她那般膀大腰圓卻是動作敏捷。丁薇想攔也沒攔住,無奈就走去船舷旁看看風景。


  月色下的河麵,波光粼粼,寧靜又美麗,如同嬌羞的少女,難得露出一次柔美的一麵。


  丁薇卻看得歎了氣,好似河麵上倒映出的,滿滿都是那個人的模樣。


  冷厲的,溫柔的,皺著眉頭的,無奈寵溺的…


  隻是不知,這樣的月色下,他的懷裏抱著誰?


  前艙窗口,秦睿半倚在錦墊上喝著湯藥。秦全神色裏,一半興奮一半猶豫,好不容易等著主子喝了藥,就小心翼翼問道,“主子,皇宮裏若是知道咱們走了,怕是…”


  秦睿冷冷一笑,抬手抹去嘴角的藥汁兒,這才應道,“隻要我的命在,你也活著,大越還有什麽值得留戀?天下之大,我們盡皆去得!”


  秦全聞言,想起這些年主仆兩個相依為命,也是紅了眼眶。


  “那人怕是還以為主子不知道真相呢,隻要主子解了毒,他就再沒辦法了!”


  秦睿眼裏也是悲喜參半,“什麽王爺至尊,什麽疼愛如子,不過是個笑話罷了。待我解了毒,尋到血脈根基,我一定要回來討還公道!”


  “主子,一定帶上奴才,奴才要給娘親報仇!”


  不說主仆兩個如何感慨離開傷心之地,隻說東昊京都裏,光明殿前,公治明同樣在對月興歎。


  記得當初住在雲家小院的時候,他因為半癱,很少出門,偶爾月圓之夜,丁薇挺著肚子,推著輪椅陪他在院子裏轉悠。夜蟲啾啾,月色明亮,院子角落的夜來香幽幽。偶爾她的汗珠會低落在他脖頸裏,也一點點捂熱了他冰冷麻木的心。許是就從那時候開始的吧,他開始覺得同這個女子一輩子,這般靜靜看著世間美景到老,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可惜,美好日子剛剛開始,他就把她弄丟了…


  “少爺,少爺!”


  雲伯遠遠從台階下爬上來,累得氣喘籲籲,不知因為何事心急,連改口都忘記了,又喚起了“少爺”。


  公治明收回思緒,墨眉微皺,不知為何心頭隱隱有些悸動,“雲伯,可是哪裏來消息了?”


  “信啊!”雲伯雙手扶了膝蓋,喘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話,“黔州鋪子送了信來。”


  公治明眼裏閃過一抹失望之色,微微歎了氣。當初丁薇為了給娘子軍們尋個退路,也是廣開財路,各個州府都開了鋪子,如今已是到了收獲的時候,各個鋪子都在盈利,加者海南運回的那些新奇水果和物件兒,每月送來賬冊上的數額,甚至都讓他吃驚。


  今日想必,又是黔州送了賬冊銀票,或者是娘子軍給安哥兒搜集的一些小玩意吧。


  “賬冊和信件都給雲影吧,別的送去偏殿,明日安哥兒醒了再告訴他。”


  “不是啊,”雲伯終於緩了過來,聽得這話就急了,但終於還知道背人耳目,壓低聲音嚷道,“主子啊,這信好像有些說道,老奴瞧著,瞧著像是丁姑娘寫的!”


  “什麽!”公治明雙眸瞬間亮得怕人,一把扯過信就大步進了屋。


  雲伯警惕的望了望四周,眼見親衛們都站得十步開外,應該聽不到方才的話,這才放了心,趕緊進屋關了門。


  結果一扭身,就見公治明雙手伏在檀木方桌邊,身形搖搖欲墜。


  老爺子嚇了一跳,趕緊奔了過去,驚道,“少爺,你這是怎麽了?”


  “雲伯…薇兒終於有消息了!”公治明極力仰頭,但眼淚卻依舊從眼眶裏泉水般湧出來,順著脖子,灌進衣領…


  誰言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幾十個日夜的尋找,傾國之力交換,又乍然發現被騙的惱怒,失去的恐懼同生還的盼望,每日都像螞蟻一樣,一點點啃食他的心。若不是還有孩兒,若不是還存了那麽一絲的希望,他甚至想拋下一切,就那麽去滿天下的找,哪怕是碧落黃泉。


  如今終於…終於有消息了!

  昏黃的燭光照在雪白的信紙上,隻有幾個字,卻分外熟悉。他心愛的小女子還活著,果然還活著!

  雲伯多少年也沒見過主子流淚,嚇得有些手足無措,但這會兒瞧見信紙卻也喜得掉了眼淚。


  先前雲影就同他簡單透露過幾句,風火山林四組在忙些什麽,他也知道一些,所以方才一聽說黔州送信的人說,這是有人送到鋪子裏的,第二重信封又是寫的丁姑娘的名字就覺得蹊蹺。


  原來,居然是丁姑娘給主子寫的信!

  再想想旁邊永福宮裏那位因為斷了手筋,回來之後再沒寫過一個字的“假貨”,老爺子忍不住咬牙。從來都是,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總有露出狐狸尾巴的一日。(終於碼完了,困得撞牆,不檢查錯字了,抱歉,晚安,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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