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信來信往
丁薇點頭,歎氣道,“所以,我如今倒是不那麽擔心他的安危。就是害怕他萬一也知道這個真相,一蹶不振…哎,希望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根本不是真的。”
方信極力穩住心神,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末了握在手裏,感受上邊的絲絲縷縷熱意,才覺得寒意浸透的心頭好過一些。
想起進宮時候,被林一攔住,收到的那個消息。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天寶的安危確實如你猜測一般,不會有大事。先前林字組剛剛傳信給我,說鐵勒俘虜招人,襲營之前,曾有人穿黑袍密會新汗王。這個黑袍,你可還記得?”
“黑袍?”丁薇眨巴著眼睛,腦裏急速搜尋,卻是很快想起一事,驚道,“你是說黑袍軍?傾城公主?”
方信點頭,“對,當初黑袍軍雖然被滅,但首領卻是在逃。傾城公主出宮不知所蹤,如今看來,這事有大半可能是公主所為。”
丁薇沉默了好一會兒,卻是乍然展顏一笑,“這真是個好消息!”
方信初始還以為她在說反話,但小心翼翼瞄了她的臉色又覺笑得燦爛,於是疑惑道,“妹子,你不生氣?”
“有什麽生氣的?”丁薇挑眉,“本來還擔心皇上安危,若是落到公主手裏,怕是更不會有性命之憂了。”
“那你不怕他們,嗯,舊情複燃?”方信不死心,又追問了一句。
丁薇撇嘴,整個人倚在錦墊上,一邊喝茶一邊應道,“若是先前,我還擔心那個公主突然從哪個地方冒出來,狼狽落魄。皇上雖然看著冷清,其實很念舊情,即便不喜歡也會替她安排衣食住行。說不定她借機就纏上來,我就真頭疼了。但如今,若是她設計劫掠了皇上,皇上受製於一個女子,怕是不知要多惱怒呢。別說重新喜歡上她,不把她燉吃了,都是輕的。”
方信自然也懂這個道理,沒有一個驕傲的男人會對設計折辱他的女人傾心。難道以後每日還要對著這樣的女人,想起他狼狽的經曆不成?
方信歎氣,很是憐憫從小也算熟識的傾城公主。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嘴裏喊著如何深愛,其實卻對深愛的男人半點兒不了解,再對上自家聰慧善良的妹子,怎麽可能不輸呢…
丁薇沒心思琢磨方信的古怪神色是為什麽,她眉頭緊皺,卻是再擔心另外一件事。
“大哥,就算傾城公主派人掠走了皇上。但我還是懷疑,背後另有其人在操縱,說不得傾城公主也是個棋子。”
方信有些煩躁,很是懊惱的拍了桌子,這種被人在暗地裏窺探操縱,想反擊卻找不到目標的感覺實在不好。
他已經是如此,若是天寶知道真相,怕是更要難過了。
丁薇也是歎氣,伸手取了紙筆,把公治明和自己身邊所有人都過了一遍。
首先排除的就是老武,老人家忠心耿耿幾十年,跟著武侯府從興盛到衰敗,再到興盛,簡直是定海神針一般的長輩。誰背叛了武侯府,這位老人家也不能背叛。更何況,如今他差點兒被砍斷了脊背,正躺在軍營裏養傷。若是這般都要懷疑,可就太寒人心了。
接下去是尉遲悔,暗衛,馮勇老將軍,跟隨而去的部將…
兩人一直琢磨到天色黑透,依舊沒有半點兒頭緒,倒是楚七喜的丫頭已經在窗戶外邊探看好幾次了。
丁薇無奈,收起了紙筆,攆方信去東跨院陪著老娘和媳婦兒吃飯。吃過飯,他還得趕回自家去歇息。
方丞相等外臣可以住在光明殿暖閣,方家婆媳也可以住在永福宮東跨院,但是這樣的時候,方信即便是丁薇的義兄,也不能留宿宮中。萬一落在有心人眼裏,傳出什麽流言,即便不能傷筋動骨,總是場無謂的損失…
夜色黑沉又濃鬱,丁薇陪著幾個孩子吃了飯,末了打發他們去玩工匠們新送來的飛行棋,她去提筆給遠在邊關的師傅寫信。
老爺子當初就是為了保證公治明的安全才一同出征的,如今偏偏就在眼皮子底下把公治明丟了,他不知道要如何自責上火呢。趕緊把猜測之事同老爺子說一聲,眾人有個找尋的方向,也省得老爺子太過為難自己,再傷了身體,畢竟這事誰也不想發生。
留在家裏的林字組也是擔心至極,接了信,腿腳最快的林三就出發了。
快馬不停,不過五六日就到了草原。果然魏老爺子的模樣很是疲憊,但眼睛卻亮得怕人。接了徒兒的信,迅速看過,老爺子神色裏終於添了幾分暖色。到底沒有白疼這個徒兒,除了正事,幾乎都是叮囑他保重身體,半句埋怨都沒有。
但越是這樣,老爺子越發狠要找到公治明。倒不是擔心他的性命,實在是這關乎到一個老江湖的驕傲。一個醫毒雙絕的老江湖,居然讓人家在眼皮子底下用藥把人劫走了,簡直是奇恥大辱!
“回去告訴你們主子,讓她不要擔心,我一定把公治明完好帶回京都。”
林三行禮退下,想了想還是發了暗號,見了留在軍營的風字組兄弟。正好風一沒有出去,見了林三就仔細問詢京都之事,末了聽得女主子殺伐果決,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
“還好,若是娘娘同小主子有個差錯,怕是主上回來也要惱怒。”
林三實在忍耐不住,抱怨道,“你們不是時刻護衛在主上身邊聽令嗎,怎麽就讓主上落了單?”
風一聽得有些懊惱又臉紅,“那幾日戰事接近尾聲,主上心急早些回京,把我們都派出去打探軍情了。就是風九也去邊城送信,誰也沒想到,賊人就尋了這個時機。”
事情果然是巧合的太過離奇了,若說公治明身邊沒有內奸,就是傻子都不相信。但即便明知道這樣,兩人還是束手無策,畢竟這事牽扯太大,一個不好就要動搖軍心。
如今眼見就要把鐵勒徹底平定,馮老將軍一邊再全力尋找皇上,一邊也沒忘記繼續掃蕩草原,若是這時候再出問題,就是自亂陣腳了。
兩人說了幾句,到底沒有什麽好辦法,林三隻能怏怏不樂回轉京都。
不提眾人如何焦急尋找,如何隱隱互相猜疑,隻說遙遠的大越皇都裏,這一晚也是燈火通明,商議完國事的大臣們順著甬路,邊走邊低聲閑談。
雖然眾人盡皆小心,不願提及敏感之事,但涉及到國家根本,皇權接替,自然免不得擔心。
其中一個老臣子想起方才皇上臉色青灰,忍不住就是搖頭,低聲對旁邊的吏部尚書說道,“皇上雖然身子健朗,但到底年事已高,遲遲不立太子,實在是對大越將來不利啊。”
“是啊,如今就等著哪位大人登高振臂一呼,我等定然同心相隨。”應聲的戶部尚書是個圓滑的,不肯輕易出頭。
倒是一旁不遠處的一個老將軍冷笑道,“皇上倒是想立太子,但大皇子二皇子兩個,實在是…”
“咦,難道皇上是要把皇位傳給六王爺不成?”
一人大膽猜測道,惹得很多人附和,倒是幾個做了多年近臣的官員,互相對視一眼,神色都有些複雜。人人都道皇上寵愛六王爺,甚至比兩個皇子還要厲害。
但實際如何,隻有當事人自己知道了。
腳下的路再遠,總有到頭的時候,眾人出了宮門也就各自回家去了。
留下秋日微涼的晚風一溜小跑兒進了燭火最光明之處,老皇帝果然有讓大臣們擔憂之處,麵色不隻是青白,甚至隱隱還透著灰白。老太監小心翼翼進上一碗藥湯,末了低聲呼喚仰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老皇上,“皇上,神仙湯熬好了。”
老皇帝歎氣,抬起沉重的眼皮望望黑色的藥湯,難得抱怨,“什麽神仙湯,不過是催命符罷了。”
但說歸說,他依舊是抬手端起藥碗一飲而盡。末了問道,“東昊那邊可有消息了?”
老太監不敢遲疑,連忙把今日收到的消息都稟報了一遍,末了奉承道,“皇上真是料事如神,果然東昊那邊如同您先前所說一般,徹底亂起來了。不過那女子倒是出人意料,很有些手段。怪不得那人喜愛至極,果然有過人之處。”
老皇帝笑得古怪,好似有得意,又好似有些不滿,開口之時卻問了另一件事,“那小畜生呢,照舊沒有消息?”
“不,皇上。這次還真有六王的消息。原本狐首不在京都,但好在小狐狸們也很警覺,已是有人發現了六王的行蹤,聽說他又住進了那女子娘家人所在的農莊。”老太監皺眉道,“不知是不是六王發現了什麽端倪,若不然怎麽去而複返?”
老皇帝卻是不以為然,冷笑道,“黃口小兒,剛剛會走就想爬山,哪裏那般容易。真當自己手下網羅了幾個江湖人物就天下無敵了。哼!大事要緊,誰他去折騰吧。”
老太監原本還想勸說幾句,即便再小的意外因素,也都是意外,隻要存在就有翻盤的可能。
可惜,方才那碗藥湯的功效已經出現了。老皇帝的臉頰慢慢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潮紅,雙眼亮得怕人,他好似瞬間恢複了健康,打開桌子上的奏折就要批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