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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囂張過了

  方丞相怒氣衝衝進門來,有個沒眼色的丫鬟不小心差點兒迎頭撞上,惹得他臉色更黑,開口就喝罵了兩句。那丫鬟也是個臉皮薄的,不明白平日溫和的老爺怎麽就突然化身暴怒野獸了,哭著就下去了。


  方夫人無法,趕緊打手勢示意屋子裏的其餘人都下去。一眾丫鬟婆子如蒙大赦,放下手裏的東西就都跑掉了。


  留下方夫人親手給方丞相褪下外袍,又擰了溫熱的濕布巾給他擦臉,這才不緊不慢埋怨道,“老爺今日是怎麽了,看把丫頭們嚇得。方才我聽說,你在門口又同信哥兒吵了。那孩子是個重情重義的,這時候定然心焦呢,您就不能好聲好氣說幾句?”


  方丞相依靠在躺椅裏,搖晃了那麽幾下,神色才好了許多。


  “你不知道那小子喝的爛醉如泥的模樣,我一見就忍不住火氣。”


  方夫人又送上來一杯明目醒腦茶,也是歎氣。


  “別說信哥兒,就是我也吃睡不香,七喜更是瘦了一圈兒,連帶八斤都沒那麽活泛了。”


  方丞相拿孫兒可是當心尖子,都說隔代親,到他這裏簡直是親得厲害。聽得孫子也受了連累,老爺子臉色又黑了起來。


  “你多勸著點兒七喜,也多照料八斤。至於信哥兒…”


  方丞相揉了揉眉頭,很是犯愁,“他怎麽就是不懂,國家大義之前,先是國法,之後才是私情。先皇確實英明神武,如今的新皇即便也有些聰明才智,卻是不如他很多。但是,武侯府世代為東昊守護者,血脈絕不能混淆。就算可以混淆,可以是任何人,但絕對不能是大越人。否則,大越皇子做了東昊皇位,豈不是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話。”


  “話是這麽說,但先皇畢竟也是受害者,繈褓裏被換過來,一直把自己當做武侯府傳人長大,在外征戰多年,如今卻是這般結果。豈不是太過心寒!”方夫人想起丁薇一家,心裏也是堵得厲害,忍不住替她們抱不平,“還有丁姑娘和三個孩子,那麽好的人,唉,每每想起來,我這心裏就難受的厲害。真是…”


  說著話兒,她就扯了帕子抹眼淚。與其說丁薇認她做了義母,是借勢,不如說是她沾丁薇的好處更多。若是沒有丁薇,她如今怕是病死不知多久了,哪裏每日兒孫繞膝,過的這般平靜喜樂。自從丁薇做了皇後,家裏就不缺內造的用物,但凡宮裏有什麽新鮮果子吃食,她這裏就不缺。她們一家更是把宮門當自家門檻子一樣,才得快平了。


  如今丁薇落了難,她們隻能頂著大義的名頭,眼睜睜看著,心裏如何會好過啊。


  方丞相手裏摸著雕花精美的搖椅,想起這椅子還是丁薇親手畫圖,丁老二親手打至,一共就四張。丁老爺子,魏老爺子,還有雲伯各一張,最後一張送到他這裏時候,他還歡喜了一陣子。因為得到椅子的不是一國丞相,是丁家的長輩。


  如今想起來,當日的歡喜,還留了一絲在心裏…


  “你也不要太過心焦,泉州那裏我已經送信過去了。就算泉州府尹有些小算盤,總不敢越過我去。不論先皇從大越過來,還是丁姑娘她們在海島上存身不得退回來,泉州都不會有人敢出手對付他們。”

  放丞相歎氣,眼睛盯著手裏的茶碗,低聲又添了一句,“我有預感,先皇絕對不會就此沉默,說不定今日的挫折,是為了明日一飛衝天,更…”


  “老爺說什麽?”


  方夫人隻顧了抹眼淚,沒有聽得清楚,但再問詢的時候,方丞相卻是轉開了話頭兒,“康平伯夫人是個好的,如今雖說皇上發話不準追殺牽連丁家,但六大世家暗地裏動作卻不會斷了。你記得多送些東西去董家,別讓她們母子幾個遭了慢待。實在不行,就把人接到咱們府裏來。”


  “好,老爺放心。這事交給妾身,如今幫不了丁姑娘,總要護著幾個孩子。”


  “就這樣吧,過些時日再得了消息,若是海島上安穩了,我再想辦法把她們送去。”


  夫妻倆商量妥當了,也就吩咐外邊怯生生等候的丫鬟們上飯菜了。


  而先前的話題,這會兒在京都各處也一一被提起。


  永福宮裏,秦全攆了所有丫鬟太監,末了一屁股坐在小桌一側,同主子對坐吃喝。先前在宮外時候,他是很少如此的。但如今在宮裏,主子身為皇上,東昊之主,卻是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在這個曾經最熱鬧,甚至宮女太監走過門口都足夠炫耀幾句的地方,他們主仆能感受到的隻有冷清。


  所以,他學會了同主子平起平坐吃飯,學會了不把自己當奴才,隻當主子的伴兒…


  果然,秦睿見他這般一邊嚷著餓一邊往嘴裏塞肉的模樣,難得露了笑臉。


  “你這是忙什麽去了,哪裏尋不到一口吃的,還成了餓死鬼了!”


  “主子,你是不知道,禦膳房的大廚太笨拙了,我足足說了半個時辰,他也沒做出澆汁魚,反倒差點兒把自己的手當雞爪子油炸了。”


  秦全說起來也是一肚子懊惱,不是說禦廚是天下手藝最好的廚子嗎,怎麽還不如雲家莊的李嬸子婆媳呢,更別提同那個女子相比了。


  秦睿提起的筷子也是一頓,轉而夾了一口涼拌豆腐,慢慢就著米飯咽下去,卻覺得味道是古怪了些。


  其實,不是禦廚手藝差,是他們主仆先前已經被養叼了胃口,不論何時,隻要腹中空空,或者想到美食,記憶力就滿滿都是那個女子製造的味道。所以,送進嘴裏什麽,都是不如,都是不喜,都是失望。


  但這話卻是不能說,以後這些也隻能是回憶了…


  “咱們的人手已經混進去了嗎?”


  秦全努力咽下嘴裏的飯菜,點頭應道,“楚家查得很仔細,先前準備的人手,隻進去一家會木工手藝的,如今已經坐了大船一起去海島了。隻不過不知道那海島多遠,怕是短時間內不會有消息送回來。”


  “進去就好…”


  秦睿沒有再多說,又問道,“令狐那幾家有什麽動作?”


  秦全眼裏閃過一抹厭惡,撇嘴道,“他們能做什麽,不過是那些事。聽說西市的鋪子,如今已經有一半是六大世家的了。令狐家裏更是日日賓客不斷,幾乎是來乾坤殿裏站一會兒,出了宮門就直接又去令狐家了。外邊有人說,主子就是個擺設兒呢。”

  秦睿倒是沒有惱火,抬手推開了窗子,窗外暮色已經降臨。院子裏兩個桂花樹,指頭已經能看出蠢蠢欲動的春意。不知樹下埋了多久的蟬在豎著耳朵,隻要春雷一響起,就是他們進攻的號角,衝出地麵,爬上樹梢,盡情唱遍整個夏天…


  令狐家隱忍了多年,如今可謂是多年馬糞蛋發燒兒,鐵樹開花,終於盼到了揚眉吐氣的一日。


  不說主宅裏,日日高朋滿座,就是二房的院子也是人群川流不息,無數商賈帶著笑臉和厚禮而來,盼著能見二老爺一麵兒。


  如今西市裏,三分之一的鋪子,或者投在了令狐家門下,或者幹脆就被搶了過去,例如丁家那幾個鋪子。其餘人家想要活命,想要繼續做買賣,就隻能卑躬屈膝,送上自己的辛苦血汗錢。


  先前還是喪家之犬一般被攆去黑水地的令狐三公子,哪裏還有落魄的樣子。頭上金冠,腰上玉帶,手指頭上的三個碩大寶石戒指甚至能把人眼睛晃瞎。那個抬頭挺胸,鼻孔衝天的摸樣,簡直是要多囂張就有多囂張。


  他隨意打發了兩個滿臉陪笑的商賈,又住了個丫鬟調笑半晌,自覺先前下肚的美酒在小腹裏造反,於是就尋了個房間去更新。


  可惜,剛剛解開褲帶,就被人用匕首逼住了脖子。


  雪亮的刀光,深寒的涼意,驚得他瞬間軟了腿,“好漢饒命,饒命!”


  身後那人冷笑出聲,“怎麽令狐三公子也怕死啊?”


  “怕死,怕死!”令狐三公子恨不得一瞬間長了翅膀飛掉才好,可惜他隻是個人,不是鳥人。


  黑衣人許是看不得他這般沒出息的樣子,恨道,“都是人,都怕死!那你怎麽就攛掇黑水地的賊人殺了丁家滿門?”


  丁家?


  聽得這兩個字,令狐三公子直接就癱軟成了一團爛泥。先前被藏在外地,提心吊膽度日,沒想到還是被抓了回來。原本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柳暗花明,抓了自己的人同家族合作,他不但不用死了,反倒過上了風光日子。


  但丁家那幾條人命,還是不能說的痛處,白日裏再風光,夜裏他也免不得噩夢連連。如今到底躲不過,報應來了嗎?


  “不要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恨那個女人,我就是想嚇唬她們一家,弄點兒銀子花花…”


  “哼,你去地府同閻王爺解釋吧。”黑衣人顯見不耐煩聽他解釋了,匕首往前一遞,“你以為我們主張虎落平陽,就忘了你這個畜生了。容你多活幾日,就算仁慈了。記得去了閻王爺那裏一定要說,你死在林字組三號手裏。”


  說完,他手頭一用力,令狐三公子不等叫喊就被割破了喉嚨,躺倒在地,嗓子裏絲絲有聲半晌,到底伴著嘩嘩流淌的鮮血沒了呼吸沒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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