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過度

  夜空粉蒙蒙的,天上又飄起了雪花。


  朱雀銅盞中的燈芯在黑暗中搖曳著,羅伊則是靜靜地寫著一封信。蘇紫楓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羅伊,眼神中盡是依賴。羅伊寫的很認真,字體用的是小楷,羅伊喜歡楷書,他覺得楷書很正,去掉那些花裏胡哨,一筆一畫盡歸淳樸,這是羅伊所向往的。


  這封信是寄給羅蕊的,就要過年了,因為種種事情,他沒有去峨眉參加絕滅師太的收徒典禮,因為時間的問題,他也沒有去峨眉看望羅蕊。現在過年了,再不給心愛的表妹寫封信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信中也沒寫什麽特別的,就是寫自己來到了京城買了房子,日子過的不錯,有空來京城玩。然後就是問候羅蕊這些日子過的怎麽樣,在峨眉山有沒有闖禍,有沒有好好練功。接著就是叮囑羅蕊要沉下心來用心習武,但是也不要把自身的文化課給落下,藥王羅家畢竟也是一個世家,世家女不會些文藝活可說不出去。


  最後則是說自己有了喜歡的女孩子,並且以開玩笑的口氣問羅蕊要不要幫她挑一個上眼的夫婿。寫完信後,羅伊將書信封好,然後招來藥王莊專門訓練的信鷹將之塞入他腿上的鐵桶後就將之放走。信鷹,是隻有少數門派掌握的秘術,相較於普通鳥雀來講,用鷹送信要更快更安全。


  藥王莊訓練的鷹名叫點白黑翅鷹,這種鷹體型比鴿子大一些,性情凶狠,速度極快,且不畏酷暑嚴寒。從這裏到峨眉最多也就需要三天的時間。而且這種鷹飛的極高,這也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來自武林高手的威脅。


  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羅伊揉了揉手腕道:“小楓,這麽晚了都不用休息嗎?”蘇紫楓搖搖頭垂首道:“我不困…”她不敢睡覺,她怕一閉眼就又會回到那冰冷的天牢之中。在天牢的那段日子已經徹底成了她的心魔、她的噩夢。


  羅伊也是知道她的心病,他隻是看著窗外沒有說話。而蘇紫楓則是突然從他身後抱住了他:“羅大哥、能讓我抱會你嗎?我好害怕。”羅伊不語,他能感受到身後女孩顫抖著的身軀。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女孩的呼吸也是逐漸平穩下來,而她抱著羅伊的手也垂了下來。


  羅伊轉過身抱著蘇紫楓將她送到了自己的房間之中,幫她脫了鞋蓋上被子後才離去。


  雪花,如鵝毛般不斷落下。


  羅伊並沒有回去自己睡覺,他突然想在院中轉轉。四百多畝的羅府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獨自撐著傘,在這幽靜的宅子中穿梭著。現在的羅府很寧靜,現在已經不早了,羅府中的人基本上都睡了。左手盤著一串碧綠的翡翠珠,右手撐著一柄血紅的羅傘,一頭灰紫色的長發垂散在身前,身上寬敞的白色衣袍也隨風飄飄。此時羅伊的樣子就像是位嬌柔的少女,看著很是惹人憐惜。


  不知不覺的到了梅園。


  梅園約有三畝,裏麵的梅樹也是精心打理的。紅色的、白色的、粉色的梅花交織爭豔,清淡的梅香隨著凜冽的風不斷擴散。


  “哈、呀,哈哈!”


  有些沙啞的喊聲帶著嗖嗖的破空之聲,倒是成功的吸引了羅伊的注意,他撐著傘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


  漫天大雪中,一個看起來在六十歲的男人正在打著一套極為精妙的拳法。雖然年邁,但他出拳卻很有氣勢,大開大合的招式配合著那堪比梅花般的堅定意誌,倒是很值得人傾佩。


  一頭銀色的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苟,紮成一根馬尾披散在身後,身上則是穿著單薄的短打,看起來很是樸素,這個老者正是羅伊的大管家羅忠。羅伊並沒有說話,而羅忠在發現羅伊到來的時候也沒有停下,而是在打完鎮拳的第三式霸穀後方才緩緩收功。


  突出一口白色的熱息,羅忠方才恭敬的彎腰行禮道:“老爺。”


  羅伊微笑著稱讚道:“不錯,這麽短的時間內你就能掌握霸穀。忠伯是下了真功夫了。”羅忠聽此感激道:“哪裏,還是老爺教的好!若非老爺傳我內功,賜我靈藥,老奴絕不會有現在的成就!”


  “行了,忠伯,這是你應得的。不過光練拳腳功夫也不行,兵刃上的功夫也不能差了。”羅伊說著就收起了傘,看著漫天飛雪舞了起來。


  羅伊持傘於林中輕舞,綠色的罡氣附著在血色的傘上,就像是燃燒的火焰一般。每一次揮傘帶起的風都會卷落不少粉色的梅花和白色的落雪,在雪吹花中獨舞看上去十分絢麗。


  羅伊現在施展的劍法並不花哨,看上去倒是規規整整、張含有度,從風格上一眼就能看出是儒家的路數,配合上他的外貌、讓人如沐春風的氣質以及空中無數的花和雪,竟讓這套簡單的劍法多了許多味道。


  羅伊一邊舞劍一邊道:“這套劍法來自儒門的秋山書院,名為《學而》,儒家的劍法也是講究堂堂正正,和你的無極功與鎮拳一起修煉有著相輔相成的功效。”說罷羅伊笑了笑,下一刻招式猛然一變,再無之前規矩之感,劍招也是無比瀟灑毫無拘束可言,同剛才規矩的《學而》比,羅伊這套劍法要淩厲許多,也平添了不少肅殺之意。


  羅伊持劍一躍而起,漫天飛花散開來盤旋在他周邊,而羅伊則是猛然一個鯨躍入水的姿勢持傘落下。傘尖兒頂在地上猛然一彎,接著羅伊就借力彈出然後猛然停下。羅伊停下後,他手中傘的傘尖兒則是停留在忠伯喉間三尺處。


  “忠伯,可否有了什麽感悟?”


  盛京運河區的南郊是窮人們的居所,生活在這的都是城中最為底層的勞苦人民。一個看上去在八九歲的男童滿是厭惡的踩在這巷子裏,他討厭這種古怪的氣味。同時他的內心也是忍不住抽搐著,在這樣的環境生活,他不知道要找的人這些年到底遭遇了什麽,僅從這生活環境就可以猜出她過的一定很苦。


  少年叫鏡花,他要尋找的人是他的親妹妹水月。二人是著名風水大師趙舞寧的孩子,隻是在二人三歲時遭仇家上門尋仇,趙舞寧隻保住了兒子,女兒則是被仇家帶走。這些年趙舞寧一直帶著兒子尋找自己女兒的位置,隻是每每要尋到之時女兒卻重新被人轉移,終於,趙舞寧再也撐不住倒在了尋找女兒的路上。


  臨終前,趙舞寧讓兒子去陰陽家學藝,而他的兒子並沒有聽母親的話。他繼承了母親的遺誌,要找到自己的妹妹!靠著母親所教的卜算之法,鏡花又花了三年時間,終於是徹底定住了自己妹妹的位置。


  鏡花並沒有直接進入眼前的民宅,而是選擇跳到房頂,輕輕揭開瓦片。他要看看裏麵是什麽情況,然而隻是一眼,鏡花就感覺心中升起一股怒火,恨不得將屋子裏的每個人都給撕成碎片。


  一個看起來在八九歲的女孩正坐在地上。女孩衣衫襤褸,赤著腳,身上也是髒兮兮的,一頭油油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身上,不過就算如此,單看女孩的長相也是難得的美人胚子。女孩脖子上套著項圈,手上腳上也被鎖著鏈子,此時女孩抱著肉骨頭啃的正香呢,看上去就和啃肉骨頭的小狗一樣。


  “嘖嘖嘖,原來這就是你要賣的狗呀。”猥瑣的小胡子抱著膀子道。高大的中年人瞥了他一眼道:“胡老板,我也不打算賣貴,隻要你能狠狠折磨他,就算是免費把這條狗送你都沒問題。”


  聽此胡老板笑了笑:“喲,這麽大氣,那我可得好好看看這狗是不是好狗。”說完就將肉骨頭直接在女孩手中搶走。下一秒女孩就像是護食的惡犬一樣四肢撐地,對著胡老板汪汪不止,掙的鐵鏈嘩啦啦作響,這激烈的反映倒是把胡老板嚇一跳。


  高個見此冷哼一聲將手中皮鞭狠狠甩在了女孩身上,女孩嗚咽兩聲蜷縮在地上抱著膝蓋,看上去十分委屈。見此鏡花再也忍受不住,直接用內力震斷了鎖住女孩的鐵鏈。而女孩則是在鐵鏈斷了的瞬間就猛然將高個男子撲在地上一口咬斷了他的血管。


  男子捂著喉嚨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身上被鮮血淋透的女孩,女孩沒有在看他,而是再次轉身將胡老板撲在地上一頓撕咬,直到他再無聲息。


  轟隆一下,房頂破開一個洞,鏡花直接跳下,眼中噙滿了淚水:“小月……”


  “汪……”女孩疑惑的歪了歪頭,出乎意料的,水月並沒有害怕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孩,反而對他有種莫名的親近。隻是本能的,她還對這個男孩有些警惕。


  鏡花緩緩靠近水月,伸出右手想要摸摸水月的頭,卻被水月一口咬住。鏡花被咬後悶哼一聲,然後不動聲色的用左手撫摸著水月的腦袋道:“小月乖,不要怕。哥哥來了,以後再沒人能欺負你了,都怪哥哥沒本事,讓你受了這麽多委屈。”


  而水月似乎聽懂了鏡花的話,又似乎是想起了什麽,隻見她鬆開口,艱難的模糊不清的開口喊道:“哥…哥……”這兩個字,讓鏡花更是心疼的抱住她痛哭起來。水月就這麽呆呆的任由鏡花抱著,這是她記事以來第一次感受到溫暖,也是第一次有人這麽抱她。


  就在這時,門突然開了。


  “鏡中花,水中月,終不過是一場虛妄一場夢。”進來的人身穿一身白色華群,絲帶在身後飄飄舞動,頭發則被盤在一起固定起來,麵紗遮住了臉龐看不出她的表情與麵貌,不過從她露在外麵的眼睛不難猜出,這個女人絕對是一位世所罕見的美人。


  “你是什麽人?”鏡花護在水月身前警惕的問道。女人用無比淡然的語氣道:“陰陽家,長老玄女。我來這裏是來接你們回陰陽家的。”“陰陽家?”鏡花分不出這個女人所說話的真假。


  “不管你們信不信,在你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會成為我陰陽家的人。陰陽家的弟子,隻看緣分不看天分,跟我走吧,兩個幸運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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