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迷陣幻音
上官慕的房間里,眾人都在,緊張者如薛家父子,早已無心聽琴,一雙手死死地攥著;
興奮者像軒轅小,手裡的長弓已經拉開如滿月,準備朝外射箭;
平靜者看乘風、破浪,他們在窗前原地待命似乎久經沙場;
悠閑者如公子上官慕和雲兮,儼然已經成竹在胸。
客棧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房頂上、窗子外,甚至是大堂樓梯上都已經站滿了黑衣殺手。
人數不下上百人了,看來這是打算最後一次伏擊,要來個魚死網破了。
上官慕的唇角飛揚了起來,如果不是雲兮想到了擺陣的法子,可能今天就是一場血戰。
有了這陣法,他們只要在屋子裡踏踏實實喝茶就好了。
「老師,要下盤棋嗎?」
雲兮的琴聲已經響起了,外面的肅殺之氣就連沒有武功的薛家父子都感覺到了。
薛禮看著在場的人,他知道有些人善於用陣,只是他沒有親眼見過奇陣,更沒有想過擺個陣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琴弦動處,聲音產生的波動震動了客棧內的陳設,那一聲聲共鳴中,似乎傳來悠遠的哀嘆之聲。
一聲一聲,聲聲植入人心,那哀怨如泣如訴,又彷徨無助。大陣開啟,那客棧便發生了變化。
「不要!別離開我!」有的人看到了無盡的懸崖。正哭喊著讓自己看到的人不要離開。
「為什麼?為什麼?」有人看到了殘破的家園,感受到了自己的饑寒交迫和眾叛親離。
「快放手,不然我殺了你!」有人看到的是曾經的利益之爭,動輒就要舉刀殺人。
共鳴又一次響起,外面的人都陷入了各自的迷陣。
房中,薛玉已經和上官慕展開了棋局,一來一往間,棋盤上已經廝殺了十幾個回合。
薛禮從旁邊看著兩個人下棋,聽著雲兮彈琴,竟是漸漸地放鬆了下來。
琴音漸入佳境,那裊裊餘音之中帶著點點勁氣又一次引起了周圍事物的共鳴。
「今天慕兒真的讓為師大開眼界了。」
薛玉放下手裡的棋子不再落子,上官慕則笑了笑收起了棋子。
「師父見多識廣,這等雕蟲小技瞞不過師父。」
「雕蟲小技?」
薛玉看著一派悠然的上官慕,只覺得能有這麼一個徒弟當真是不枉此生了。
不過,這位雲姑娘竟是如此強大,一身武功不說,還有這絕妙的琴技,再看這從容的氣度和通身的氣派,這不像是一位姑娘,倒像是一方霸主。
「你們能把這麼隱秘的大陣輕易擺出,為師都不得不佩服。雲姑娘,老夫低估你了。」
雲兮聽到薛玉的話朝薛玉點了點頭,嘴角勾勒出的弧度讓上官慕一喜,只可惜雲兮那笑並沒有展開,而是隨著那頷首的動作隱去了。
「老師說笑了,雲兮不過對這些感興趣而已。」
「雲姑娘的興趣當真是讓人大吃一驚。」
薛禮不得不感嘆,上官慕真是有一雙慧眼,竟是得了這麼一位非凡的女子,試問哪家女子以研究陣法為興趣,又有哪家女子會整天舞刀弄槍。
雲兮無所謂地朝薛禮頷首,手上的動作未停,外面很快便聽到了打鬥聲,這是開始自相殘殺了嗎?
薛家父子從旁猜測的時候,雲兮耳朵動了動微微皺起了眉。
這個陣法有致幻作用,似乎外面的人抵擋不住幻象的引誘,已經開始了屠殺。
陣起無悔,雲兮雙手歸於平靜,輕輕把手掌放於琴弦之上,心有不忍。
「有人殺心太重,這次的殺孽無法避免了。」
雲兮無奈搖頭,為了上官慕自己也是沒了原則。只希望這樣的事情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嫂子,今天你要是不困住他們,可能他們就殺了我們了。」
軒轅盡職盡責地守在自己的那扇窗邊,看到她於心不忍,很認真地對雲兮說。
「軒轅公子說得沒錯,不用太過難過,殺惡人等於做善事。能被陣法困住並舉刀殺人的人,內心的惡是遮掩不住的。」
「是,多謝老師。」
薛玉的話給雲兮打開了一扇窗,最起碼她沒有那麼難過了。
這幻音迷陣,困住的不過就是一個人的善與惡,善多則善念生,惡多則惡念活。
善生得活,惡生得死。一切都是內心的選擇,他們怨不得別人。
「此陣一開,就算是武功再高的人,出陣之後也會有一段時間的虛弱期,待他們虛弱期過了,咱們也回到京都了。
所以,淋兒此舉實際上是減少了殺戮。」
「師兄說得好,我也同意。這陣法一開,咱們便不必廝殺了。這是一件好事情。」
「姑娘,就算今天不起陣,那些人也還是要來動武的。
咱們為了自衛也還是會殺人的。這陣法至少不會讓咱們親自動手染血了。」
乘風知道雲兮心中不忍,只是現實擺在眼前,這大陣的威脅與刀劍相交的兇殘比起來要溫柔得多。
眾人聽了乘風的話都沉默了,包括雲兮也知道,他說得很有道理。
外面此時已經了亂作一團,眾人卻不曾理會。上官慕走到窗前的小几上,把房間中的小香爐拿了起來。
他看向薛玉,打算把自己的猜測告訴薛玉。
「老師,今天客棧里用的毒,中毒后查不出來,只會令人昏迷。我想當年睿王府的人有可能就是中了此毒。
此毒一出,睿王府就會陷入沉睡,那麼放火后就不可能有人逃出。
不過,想要放此毒並不容易,需要在各處都放上香爐,點上香火。想要同時做到這一點,睿王府就需要有多個內應,就像今天的客棧。」
「客棧中的人都中了此毒,對方還是派了這麼多的殺手上門,真是不把我們置於死地不罷休啊!」
薛玉無奈,他與四皇子之間已經勢如水火,將來如果四皇子登基為帝,那麼自己甚至自己全家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對方知道我們手裡有解毒丸,為了以防萬一便派了殺手過來,也好做到萬無一失。」
上官慕知道,那人定是要趕盡殺絕了,看來為了上官家和薛家他們都要為睿王府翻案了。
只是現在聖上的態度不明,他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夜無話,門外的人陷入迷陣自顧不暇,根本沒有人來打擾房中的人。
而房中的人為了安全起見誰都沒有休息。
黎明即將到來,為了不給客棧的客人造成恐慌,上官慕讓乘風和破浪把外面的痕迹收拾得乾乾淨淨。
乘風和破浪出門時,大堂和樓梯處有著五具屍體,門外也有兩具,在客棧的房頂上有打鬥過的痕迹卻是沒有發現屍體,可見只有落到陣中的人才會受不得迷陣驅使失去理智。
當晨光照到大地上之時,一行人,兩輛馬車繼續朝京城的方向而去。
雲兮摘掉了礙事的帷帽,換上了幹練的男裝。在女子中,她的身量算是高挑的,穿著男裝不過是略顯瘦弱了些,卻也像模像樣。
初次看到雲兮男裝時,薛玉心神一晃,他已經好多年沒見過女子扮男裝了。
自己那個不理世俗規矩的妹妹年輕時就喜歡扮男裝到處瞎折騰,最後一不小心把自己也給折騰到江湖去了。
堂堂太傅之女,貴族中有名的病嬌才女,竟屈身給一個江湖草莽做了夫人。
為了此事自己一家人沒少無奈嘆息,不過好在那個張洛對青兒不錯,可以說是言聽計從,青兒所求也算圓滿了。
前一陣青兒又得了一個孫子,心中歡喜,給薛府上下送了不少好東西。
當時他也是無奈,自己這個妹妹本事太大,十幾歲就女扮男裝在外面做了生意。
神不知鬼不覺給自己賺下了偌大的家業,他們薛家也跟著沾了不少光。
看著眼前這個神採樣貌都不輸於自己妹妹的姑娘,薛玉知道,她的未來定是不可限量。
這個姑娘有著不輸於男兒的氣度,和自己這個徒弟十分般配。
「老師,上車吧!」上官慕見薛玉一直盯著雲兮看,心中擔心他看不慣雲兮穿男裝,害怕他責備雲兮。
其實上官慕是想多了,薛玉是個恩怨分明的人,雲兮幾次救他性命,他心裡都記得呢!
薛玉聽了上官慕的話回過神來,邁步上了馬車。兩輛馬車只有一個秋實肯定是不行的,於是乘風便充當了薛玉的車夫,以方便保護薛玉的安全。
坐在馬背上,雲兮催馬前行,自己這一行還真是精彩,這還沒有到達京城呢,她就聞到了硝煙的味道。
那如果到了京城又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情形呢?
這一天,上官慕等人依然不緊不慢地前行,沒有追殺,也沒有特別的事情發生。
眾人不相信那人會就這麼算了,當年他能把睿王府搞得滅門,此時肯定不會輕易放過薛家,現在恐怕上官家也成了他要對付的目標了。
薛玉坐在車中閉目養神,恍惚中便記起自己高中探花那一年,和自己一起跨馬遊街的另外兩個人。
當今的丞相,曾經的相府公子上官屹,以及另一個人,那位的親舅,如今的都御史洪士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