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有鳳求凰
雲兮看不見他們，只能把他們交疊著放在一起。其他親人都有各自的歸宿，只有身邊最親近的兩個人，自己死也放不下。
「淋兒放心，我們在一起，彼此照顧，好好生活。」尚樂的手很冷，哆嗦得不成樣子。
他為什麼還不來？血流了一地，雲兮睜著雙眼，雖然看不見卻一直盯著樓外的方向。
「淋妹！他就來了。」小雨握緊了雲兮的手。他知道，淋兒在等那個人。
噔噔噔
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只是到門口時，驟然停下。一陣風過，身邊的小雨和尚樂都鬆開手，退開了。
一個懷抱不甚溫暖，卻特別安心。
雲兮想留給他一個最美的笑容，可是剛剛翹起嘴角鮮血就汩汩而出。
她急匆匆用手去摸索那人的雙眼，她不要讓他看到自己這麼狼狽的樣子。
「別急，我會救你。」
那人用金針封了他的穴道，將人輕輕抱起，在小雨的指引下來到了聽音崖。
「你救不了我！」
雲兮死死握著上官慕的手，讓他感受自己已經消失不見的福澤氣運。
「我的氣沒有了，活不了多久了。」
「不，我會救你的，夫人。」
上官慕的話音裡帶著哭聲，雲兮苦苦一笑，救了又能如何，讓他一輩子照顧自己一個瞎子嗎？
「夫君，我累了。想睡一會兒！」
「不行，為夫剛見到你，想你陪著，我還要給你縫傷口。」
「好。」
雲兮安靜地躺著，她等著那人給他縫傷口，感受著那人手指的顫抖，聽到了周圍人的哭泣聲。
好像大家都來了，爹娘，姐妹，外公，東方先生，二叔，雙胞胎，還有三叔和大姐夫。
她好像看到了，她好像浮在了空中，就在迷迷糊糊之際，她又回到了床上，眼前一片黑暗。
「夫人，醒醒，別睡！」
上官慕急得雙手托起雲兮的小臉，極力地讓她清醒著。
「嗯，夫君在，捨不得！」
雲兮感覺意識開始模糊，感覺到捧著自己的手顫抖著。
「捨不得就撐住了，好嗎，求你，撐住了。我們可以在一起了，我不是雲家人，我們可以成親，生孩子，生好多好多孩子。」
「嗯！」
「求你，別睡！」
雲兮感覺有人在不斷地給自己送內力，她沒有力氣說話，只是迷糊著，感覺自己又飄了起來。
大家都在哭。
三叔佝僂的身體格外的虛弱，看著床上的自己蒼老得不像樣子。
東方先生在那裡配合著上官慕在自己的身上扎著針。
「疼！」
重新躺回床上，雲兮感覺自己能夠感受到疼了。東方先生的聲音響起來。
「淋兒！只要撐著一口氣，你就還有希望。」
雲兮撐著，卻感覺自己越來越沒有力氣。
「先生，好累。」
東方伯約聽了這話氣得朝著雲兮說道：
「累也撐著，是老師說的。」
「夫人，撐著。」
「淋兒撐住了。」
「二姐，別放棄。」
眾人給雲兮鼓著勁，希望能夠給他帶來一絲力量。
雲兮的嘴被掰開，一顆藥丸被放進去，她實在沒有力氣咽下。一個溫暖的唇附上來，幫她把藥丸咽了進去。
「夫人，醒著，一定要醒著。為夫需要你。」
上官慕焦急地在雲兮耳邊念叨著，彷彿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雲兮突然深吸了一口氣，緩過神來說道：
「咳咳，我儘力。」
雖然如此說著，她卻又一次陷入了昏迷，只是她一直想著眾人的話不肯就那樣放鬆下去。
憑藉著那股勁，她在生與死之間起起伏伏，不知道聽到了多少人在自己耳邊低喃，這一天她終於睜開了眼。
入眼是一片黑暗，她知道自己看不見了。
「夫人，你醒了！」
「夫君！」
雲兮將手伸過去，想去觸碰上官慕，卻根本不知道該將手往哪裡伸。
上官慕抓住雲兮的手，輕輕撫過她那雙沒有了焦距的雙眸，想起了東方先生的話。
「她的身子虧損太過了，就算醒來，恐怕也撐不了多久。你好好陪著她吧！」
「夫人，你覺得怎麼樣？」
「我很好。從此以後，雲氏就可以得到安寧了。我們也可以在一起了。」
「嗯，我們成親吧！」
「好，在源人的見證下，我們成親。」
雲兮很開心，一點一點地學習適應黑暗的環境，不哭不鬧，笑容燦爛。
只是當她滿臉笑容的時候，每個人的眼裡都含著淚。
雲氏的婚禮很是簡單，卻十分的神聖。在眾人的見證和祝福下，她如願以償嫁給了上官慕。
她一直笑著，笑得那麼幸福，就算什麼也看不見，她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傷心和害怕。
「夫君，今天點了紅燭嗎？」
「點了，比那一日的紅燭還漂亮。」
「嗯，我能摸摸你的臉嗎？」
雲兮的話落，上官慕便拉著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臉上。雲兮細細地撫摸著，腦海中出現了上官慕的樣子。
「夫君，我心悅你。」
雲兮一句話，讓上官慕淚盈眼眶，他伸手摸向雲兮的臉，輕輕撫摸著說道：「我心亦然。」
雲兮感覺到兩串濕熱的眼淚從上官慕的臉上留下來，心情微動。
「夫君哭了。」
上官慕把雲兮的手放下來，把人帶到了床邊，扶她坐好。
「今天是咱們大喜的日子，為夫太高興了。你坐好，為夫給你唱歌。」
「好，我要聽鳳求凰。」
「夫人，稍等。」
上官慕把雲兮的琴搬過來，坐到雲兮的對面，看著那個眼前一片黑暗卻帶著無限笑容的女子，心疼不已。
琴聲響起，上官慕的聲音也跟著琴音婉轉悠揚。
那濃濃的情，不再似當初那麼的熾烈火熱，反而帶著綿綿情意，彷彿在期盼著長長久久，永永遠遠。
雲兮被那綿綿情誼所動，眼角也帶著淚水，如果當初她義無反顧，會不會結局有所不同呢？
這一輩子，她活得很累，為那麼多人耗盡福澤，她不後悔，卻捨不得。
她問自己如果再活一次，她還會不會去救人？她想她還是會的，只不過，她會盡量用自己的醫術來救人，而不是自己的氣運。
「夫君，真好聽。」
雲兮看著床邊，閉上了日漸迷糊的雙眼，意識開始渙散。
上官慕過去抱住她，身體都在顫抖著。
「夫人，還沒喝合衾酒呢！」
雲兮閉著眼睛，似乎沒有聽到上官慕的話。上官慕把真氣送給她，她才緩緩睜開眼睛。
「夫君，好累。」
「該喝合衾酒了。」
「嗯。」
上官慕拿著兩個酒杯，一手扶著雲兮，一手高舉酒杯。
「夫人，生生世世，我們都做夫妻。」
「好。」
雲兮的頭靠在床邊，眼睛還是閉著的，上官慕把酒杯中的酒喝掉，用手輕輕將酒餵給雲兮。
他很小心，生怕一個不留神將雲兮嗆著。
「歸去來兮，莫相忘。夫君，我好睏。」
「好，我們休息吧！」
上官慕輕輕將雲兮放到床上，自己也上了床，拉下床幔，將人小心地抱在懷裡。
「夫人，等你好了，我們出源去闖蕩江湖吧！為夫還去過很多地方，看過很多有趣的人和事，你一定會喜歡的。」
「好。」
「夫人，你回源后，我把你忘了。忘了你好久好久，對不起。」
「沒事。」
「夫人，為夫好想你。」
「我也是。」
上官慕抱著雲兮在床上哭著，雲兮任由他哭，意識在一點一點的被剝離。
漸漸地，雲兮安靜了下來，頭還枕在上官慕的臂彎里，臉上帶著安詳地笑容。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夫人，你說過的話都忘了嗎？」
「你……好狠心的女子。你好狠的心。」
「咳咳咳咳！」
上官慕抱著雲兮，痛苦出聲，可是那個懷中的女子卻沒有了任何反應。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上官慕唱了一夜的《鳳求凰》，唱啞了嗓子也從沒停下來過。
聽音崖上，聽著他歌聲的人都痛哭出聲，眾人也是遲遲沒有離去，更是誰都沒有入睡。
翌日，聽音崖上掛起了白幡，不過半刻，源里能看到白幡的地方也升起了白幡。
上官慕親自給雲兮擦洗了身子，換上了最美的衣服，為她整理了一頭青絲。
她安靜地睡顏很美，臉上的笑容很燦爛。雲也說，這是她見過的最燦爛的笑容。
上官慕輕撫雲兮蒼白的臉，溫柔地跟她說著話：
「夫人放心，等解決了外面的事情，我很快就會來陪你。」
只可惜，在洗日壇祭奠了雲兮之後，眾人將她抬上了另一處冷崖。當眾人將柴火架到雲兮的屍身下面，上官慕才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
「你們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