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驚醒卻無依
我整個人像被電流擊打了一樣,一股寒意從腳底竄到頭頂,雞皮疙瘩瞬間起了一身。姐姐的照片怎麼會在這裡?我拿起相框,我甚至盼望著是我認錯了人。可是相框里的那個人,明眸皓齒,完全就是姐姐的模樣。只是那樣清爽而精神的樣子,應該是幾年前的姐姐。現在的姐姐,憔悴不堪,早沒了那幅神采。
我又四下看了看,屋裡有不少東西,但都是女人用的。除了那些沒拆封的禮物,但看包裝,也無非是包包化妝品一類的,其餘的東西,無論衣服和鞋子,都是女式的。只是應該很久沒人用了,我伸手摸了摸,都是灰。
在桌上還有個紙箱,我打開,裡面都是些用過的日用品,梳子,髮夾,用了一半的化妝品和毛巾之類,越看我的心越跳突得幾乎要蹦出我的胸腔。髮夾是姐姐喜歡的風格,簡單利落,沒有什麼水鑽之類的裝飾,只是明快的兩種金屬色扭在一起;毛巾的材質也是姐姐喜歡的純棉;我向下面扒開看了看,手開始微顫,有一個眼熟的牙杯,還有一支嬌蘭的乳液和一瓶面霜,我第一次來這裡,就在洗漱間看到了這些,當時以為是夏夢慈的,再後來就沒見到,現在那東西卻到了這裡。由此可見,這房間里的東西,根本不是陸曾翰所謂的什麼朋友的,就是他自己收拾的。只是這些東西,到底是誰的?是他之前那些女朋友用過的嗎?可是為什麼會有姐姐的照片?而且那髮夾、純棉的毛巾,還有姐姐喜歡的嬌蘭化妝品,到底是不是姐姐的?
從沒有一刻,我的心跳得這麼快,我的全身抖得這麼厲害。我幾乎要站不住,屋裡有一把滿是灰塵的椅子,我扶著桌子坐了下去,卻依然抑制不住地心驚肉跳。我的世界好像整個顛覆了一般,天上的彩色全都瞬間旋轉到了地下。我有些不好的想象,可我卻不敢順著想下去。
我的頭疼的厲害,我騰地站起身,很想逃出這個屋子,我不想看見這些。可是我跑到門口終究扶著門框糾結起來,我大口地喘息著,走出去,我能當什麼都沒看過嗎?我能給自己的內心解釋清楚嗎?我不能,我只會更加糾結。
站在門口立了很久,背後的一屋子東西彷彿有根彈簧系在我的身上,我越想逃離,背後的彈簧拉得越緊,我轉過身子,微顫著,繼續翻看著那些東西。
我拿起了一雙鞋,這鞋子很好看,造型流暢,高跟帶水鑽,不是姐姐的風格,像是出入舞台或是宴會那種流光溢彩的場合需要的鞋子,但是做工很細緻,牌子也是國外一個小眾輕奢的品牌,價格不會便宜,不像是用於舞台表演的,那就只能是名媛淑女出入上流社會的宴會穿的。會是誰的?夏夢慈的似乎更合理,我腦子裡拚命回憶夏夢慈的形象,印象里夏夢慈的腳比這個鞋子大。這個尺寸——
我猶豫了一下,把鞋放到地上,踩了進去。大小正合適。一分不長一分不短。我再次跌坐在了椅子上,瘋了似的,把我看到的鞋子一雙雙都踩到腳下去試,卻每一雙都合腳得恰如其分。
「不會!不!」我雙手抱住了頭,低聲喊了出來。我雖然比姐姐高,但我和姐姐的腳卻是同樣的尺碼,都是37碼的。這裡所有的鞋子,都是37的。
我瘋了似的,跑過去拉開所有的衣櫃,掛了幾件女式的衣服,有套裝有禮服,有好幾件甚至特別暴露,背上是個大口子,胸前也是大口子,還有一件,竟然和透視裝無異,看尺碼大小,姐姐的個子可以穿,而且其中一件套裝,我見過。我跑到外面把手機拿來,翻看相冊里存的一張姐姐之前發給我的照片,就是這套,暗紫紅色的套裝,很職業,很乾練,我當時覺得特別美,就存下了。萬萬沒想到,這裡竟然看到了實物。我顫抖著去摸那件衣服,也全落著灰。
衣櫃旁邊的牆角里,碼著好多裝裱好的畫,靠著牆一幅一幅,大約有十幾幅。我心裡強烈地蹦出一個渴望,這些畫是夏夢慈的,求求上天,讓它們是夏夢慈的畫吧。
我碰了上去,又收回手,糾結了再三,還是一張張扒拉下去,有小的,有大的,不是清荷的風格,不是夏夢慈那個代筆沈茹,是姐姐的畫風,只是有幾幅,竟然還有點蘭珂的畫風。最後一幅畫被紙包著,我看不到畫著什麼,尺幅比前面的都大。我像被燙了手似的再不敢揭開。
夠了,這些已經夠了,我還要打開多少,撕開多少粉飾的懵懂才算夠?我絕望地看著四周,為什麼會這樣?好像有一張又密又黑的網壓了過來,我跌坐在了地上,頭暈得天旋地轉。我無力地靠在了旁邊的柜子上,腦子裡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是清醒著還是暈了過去,許久,都沒了思維。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暈暈乎乎地醒了過來,我慌亂地站起來,什麼都不去看,只是把鑰匙摸到,匆匆跑出房間,把房門鎖上。如果時光能倒流,我真的希望我沒來過這間房子。可是我偏偏看到了,什麼都看到了。
我找到葯,吃了兩顆,才稍稍好些,頭沒那麼暈了。客廳里空蕩蕩的,卻比那間房子安全溫暖了許多。客廳有面很大的穿衣鏡,我茫然地站在穿衣鏡前,我和姐姐,真的很像嗎?我伸出手摸著鏡子里的自己,辛可喬啊辛可喬,你可真傻。
我木木地回到卧室躺下,腦子裡開始翻滾。陸曾翰一定是認識姐姐的,可是他為什麼要說不認識?他明明見過我的微信頭像是和姐姐的合影,他卻一副不認識的樣子。從開始到現在,他都在向我隱瞞認識姐姐的事實,為什麼?難道真的像韓牧之說的,他在找姐姐嗎?通過我找姐姐?
可是他是警察,為什麼要找姐姐?姐姐學的是畫畫,可她畢業后卻沒有一直畫下去,期間在公司待過,也做過雜誌的美術編輯,又怎麼會和警察扯上關係?難道姐姐犯了什麼不該犯的事情?我忽然想到夏夢慈靠繪畫洗錢的事,可是也不對啊,姐姐又沒有打出很有名的清荷之類的名頭。而且,為什麼姐姐的畫會和蘭珂的在一起?那個蘭珂又是誰?想到蘭珂,我的頭更大。
而最要命的是,姐姐留在這裡的東西,都很私密,大到衣服鞋子,小到毛巾牙刷護膚品,說明姐姐曾經在這裡住過,可房子是陸曾翰的,難道他們在一起住過嗎?天啊,想到這裡,我的血脈都幾乎噴張起來。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像惡魔一樣怎麼也驅之不去,我覺得荒唐,卻又覺得合理。如果不是,為什麼陸曾翰遲遲不扔掉那些東西,反而像寶貝一樣都留在屋子裡,好像懷念什麼似的。這中間到底是什麼故事?
我輾轉反側了一晚,閉上眼睛,腦子卻始終不肯停歇。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我就啞著嗓子給梅子浚去了電話,也不和他客氣寒暄拜年,直接就問道:「你幫我查的蘭珂的事怎麼樣了?」
梅子浚哈哈笑著:「你就是個沒良心的。這麼久不聯繫,一上來不問問我好不好,也不問問我過年怎麼樣,上來就催命似的是你的事兒。」
「子浚,我真的沒心情寒暄。」我的嗓子都要冒煙了,聲音也很虛弱,「我真的很想知道,那個蘭珂,到底是誰?」
「可喬,你怎麼了,沒事吧?」梅子浚聽出我聲音不對勁,忙問道,「是不是病了,我去看看你?」
「沒有,就是有點累。」我簡單地答著。
「那就好。」梅子浚舒了口氣,隨即答著,「蘭珂的事,我幫你查了,但沒查到這個人啊,是個藝名或是筆名吧?姓蘭的,南城沒這麼個名字啊。」
「或者姓別的,叫蘭珂的,有嗎?」我問道。
「也沒有,我都查了,模糊查詢,精準查詢,都查不到這個人的信息,無論是南城的戶籍還是常住人口登記,或是暫住人口我都查了個遍。沒有啊。」梅子浚語氣誠懇地問我,「要不你再給我更多點信息?」
我沉吟了一下,本想問一句,鄒士釗曾經的情人里,有沒有這麼個人?忽然止住了。想了想,我對梅子浚輕聲道:「算了,不用了。也不想查了,沒什麼事。」
「你呀,一大早火急火燎的,像燙了腳似的問我,現在又這幅懶懶散散的樣子,要是需要我查,我就再想辦法查查唄。」梅子浚好心道。
「算了。就是忽然想起之前託付給你這件事,就問問下落。不知道就算了,也沒什麼要緊。」我故意讓語氣很輕鬆,又和梅子浚閑聊了半天他過年的情形,才掛了電話。
放下手機,我心情更沉。蘭珂在鄒士釗的圈子裡響噹噹的,梅子浚會查不到嗎?除非是有人不讓他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