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食言
“你真的見過他?”洛一鳴跟在許明宇身後,狐疑問道。
她剛才其實就是隨口一,沒想到許明宇竟然真的有線索。
許明宇:“騙你做什麽。”
“他在哪裏?”
“靈域。”
洛一鳴怔住,再次確認:“你確定就是照片上這個人?”
許明宇:“就是他。你不信就算……不,不能算了。我帶你去看,你不就知道是不是了。”
他頓了頓,:“但我不能保證他還活著。就算是一具屍體,那我也是幫你找到了,你要帶我去見洋洋。”
洛一鳴聞言,心裏猛地一空,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嘴張了張,:“好。”
***
靈域是這樣的地方:進去再容易不過,裏麵壓抑的空氣和暗無光的空間卻時時刻刻在催促著你離開。
一片死寂裏,洛一鳴隻能聽得見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食發靈幽幽地飄在前麵,撥開厚重的迷霧,穿過一片忘憂林,經過寸草不生的空曠荒地。
漸漸地,她感到風開始變得潮濕,空氣裏彌漫著鹹腥氣。
風很輕柔,若有似無地拂在麵上,讓人昏昏欲睡。
食發靈停下來。洛一鳴看清眼前的景象,手腳有些發涼。
這是一片死水池,水麵上漂著青黑的水草,水草間有水母一樣的半透明會發光的水生物緩緩穿遊。
而此刻靜靜浮在水池中央的人——正是失蹤多日的顧慈。
他雙眼緊閉,全身上下被這些不明水生物吸附包裹住——像是錯落的鱗片。
而他一動不動,就像……一具屍體。
許明宇:“是不是這人?”
“嗯。”洛一鳴點頭,“把他撈上來。”
許明宇:“我隻答應你‘找到這個人’。現在人找到了,其他的,恕不奉陪。”
洛一鳴淡淡看他:“按照原來的約定,此時簇,站在我對麵和我討價還價的不管是誰,都不會是你。”
許明宇:“……有沒有人過,你是個非常刻薄的孩。”
“請注意你的措辭——是冷酷無情的務實成年人,謝謝。”
許明宇斜睨她一眼,終究還是老老實實下水去。
那些家夥似乎對他完全不感興趣,他毫無障礙地遊到顧慈身邊,一切都出奇的順利。
直到他伸手去推顧慈——然後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手指直接穿過了麵前饒身體。
“……”
許明宇聳了聳肩:“那邊那位冷酷無情的務實成年人,你看好了,”他再次將手指故意穿過顧慈的太陽穴,十分欠地道:“愛莫能助。”
洛一鳴怔住,在岸上看著這一幕出神。
許明宇遊回來,爬上岸後看她一副神遊太虛的模樣,抬手想拍她肩膀,就聽見她突然:“明晚般,湖濱廣場,不見不散。”
食發靈的手僵在半空,然後慢慢收回來,他的目光在洛一鳴的側臉和池麵上那個失去意識的人之間來回,最終道:“不見不散。”
***
池邊隻剩下洛一鳴。
她站了很久,一動不動,仿佛站成了一座雕塑。
她在思考。
人是找到了。可是怎麽帶回去?
這池子看著十分詭異,也不知道裏麵這些水生物是什麽東西,有沒有攻擊性。
不過,看顧慈的樣子,這些東西多半不是善茬。
找人來?
孟曉他們是獵靈師,應該對靈域很熟悉。
可是手機在這裏打不通。
返回去把孟曉他們帶來?
不校好不容易找到的人,要是一走開出點別的狀況怎麽辦。
而且——她看著池麵上浮屍一般的人,憂心忡忡:顧慈的狀態看著極其不容樂觀,再拖下去難保不會出問題。
想來想去,洛一鳴決定:管不了那麽多了,硬著頭皮先把人撈上來再。反正,自己的命硬得很,想要不明不白了結在這裏估計很難。
打定主意,終於,她坐下來,把鞋子脫掉,重又起身,深吸一口氣之後,一步一步向池水裏走去。
她一隻腳剛踏進水裏,那些發著光的家夥便都爭先恐後擁聚過來。
洛一鳴不管不關朝著顧慈的方向遊去,那麽近的距離,她卻好像總是在原地不動,靠近不了分毫。
冰涼的池水縈繞周身,手腳漸漸失去知覺。
她明明浮在池麵上,鼻腔和胸腔裏卻像是灌滿了水,窒息感扼住了她的咽喉。
那些東西一片一片貼上來,視線一點點模糊,意識逐漸在流失。
她感覺自己像是要死掉了,又像隻是被困意席卷,要睡過去而已,沉沉地睡過去,而已。
畢竟死亡於她而言,並不這樣容易,從來都不容易。
意識混沌間,她開始思考,自己會睡多久,十點前沒有回去的話,夏泓會不會被孟曉揍哭……
起來,靈契可以讓霍衍找到這裏,希望他能夠盡快發現自己出狀況了,至少要在他倆被泡發之前……
有個問題她一直隱隱擔憂,她覺得霍衍那晚應該是看到了她在夜宵店自導自演的那一出,那他豈不是也知道自己能和遊靈交流了?
可是她那時候問霍衍,他的回答聽上去又像是毫不知情。
如果真的知道了,為什麽不破?
昨晚突然聊起“完全坦白”也十分古怪,難道是在試探自己,想讓自己主動坦白?
越想越覺得霍衍應該是發現了些什麽……
“我們之前……是不是在哪兒見過。”——昨晚睡前問的這句話也很奇怪。難道真的認出自己了?但是後來又沒有了下文……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洛一鳴就這麽胡思亂想著,腦袋裏一片兵荒馬亂。
在徹底墮入黑暗之前,洛一鳴下意識地望向岸邊的方向——這一次,他還是會來的吧。
畢竟,自從重逢之後,在她這樣狼狽的時候,霍衍總會適時出現,像某種定律——
所謂定律,可證,且已經被不斷證明。無需質疑,隻需篤信。
其實,這樣的安排,叫洛一鳴有些分辨不清,究竟是一種嘲諷,還是一種仁慈。
霍衍不會知道,她曾經有過那樣的時刻:聲嘶力竭地呼喚他,沒有名字,就那樣呼喚他,盼著他能從而降,做自己的蓋世英雄。
可現在她再不會這樣無理取鬧了。
真地期待著什麽,固執地等待著什麽——那是曾經的自己愛幹的傻事。
此刻,她隻是單純覺得神奇,還有那麽幾分好奇。
“這是我們的約定,有了它,以後隻要你需要我,我就能找到你。”
——原來,這並不是一句謊話。
所以,你並沒有騙人。
你隻不過,食言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