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非球
“比起一個指路者,霍衍更需要的,是一個並肩作戰的幫手。惡靈的隱身術對守夜人是不管用的,而且他們的武器——瘴氣,對守夜人也沒有什麽殺傷力——當然還是會有影響的,因人而異。所以你們可以指導作戰,必要時候還能充當人肉護盾。總之,守夜饒本職是引路者,同時也可以是獵靈師的戰友。”
——顧慈的這番話言猶在耳,事實證明洛一鳴當時感受到的那麽絲浮誇和沒底氣並不是她的錯覺。
顧慈的這些話,純粹是在哄當時有些灰心喪氣的自己,意思是:你打起精神來!霍衍需要你!你超級有用!
然而其實事實是:你衍哥一個戎五個師,有你沒你都沒差。
洛一鳴看到的,就是這樣。
***
她沒有乖乖聽話留在家裏。
靈契能讓守夜人和契主彼此感應——洛一鳴試了一下,果然可以。她真的閉著眼睛找到了霍衍。
她找了一個土坡,躲在後麵暗中觀察,然後就目睹了霍衍近乎炫技一般的屠靈大秀。
光和影交織出絢爛的色彩,光刃急速穿梭在漆黑的幕中勾勒出變幻的線條,像是一場盛大的煙火秀。
作為一名旁觀者,洛一鳴恍惚之間幾乎要忘記這是一場碾壓式的屠殺,不受控製地陷入了這種視覺衝擊所營造的爛漫幻象裏。
直到光影驟息,硝煙散去。洛一鳴回過神來。
是她的錯覺嗎……怎麽感覺眼前這坨土會動?還帶著自己一起動?
正在疑惑,洛一鳴一抬眼,就看見霍衍他們近在眼前。
夏泓扶著孟曉,霍衍攙著易初勉,四人齊齊看過來。
洛一鳴蹲在土堆後麵,猶豫了一秒鍾,抬手打招呼:“嗨。”
然後她就看見大家夥兒的臉色驟變,像是見到鬼一般。
洛一鳴正莫名,就感覺手上扶著的土堆一空,她往前栽倒,然後就看見那坨土女散花一般一下子飛揚著散開,然後像一張大網一樣,罩向對麵的四人。
四人幾乎是立即做出反應閃身躲開。但是那堆土就像是一隻可以伸縮自如的巨大無比的手,瞬間張得更大,將他們再一次籠罩住,然後在一眨眼間化作了一顆碩大的半透明灰色球體。
洛一鳴跪趴在地上,看著被困在球裏的四人:“你們……我……這個……”
雖然完全不知道這個情況是個什麽情況,但她隱約覺得自己好像闖禍了,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道:“對不起,我有罪。”
她突然發現自己當下這個姿勢倒是很應景,像極了伏法認罪的人_| ̄|●
霍衍失笑,:“那你可知自己該當何罪。”
洛一鳴眨眨眼:“實不相瞞,草民不知。”
孟曉笑道:“不關你的事。地上不涼麽,快起來。”
洛一鳴看了看地麵:“挺涼的。但是……手和腳都麻了,暫時起不來。”
孟曉:“……”
夏泓:“咱能一會兒再嘮家常麽!不想辦法出去嗎!”
孟曉:“慌什麽,咱這兒有人能將《靈域生物全圖鑒》倒背如流,都是場麵,穩住。”
著去看易初勉。
易初勉:“有帶衝刃麽。”
夏泓:“我那把之前就丟了,一直沒找著。”
孟曉和霍衍也都攤手,表示沒櫻
孟曉:“這東西必須要衝刃才能破解?有別的辦法嗎。”
霍衍:“這是非球,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極其罕見。我們這是點背到家了,才能著了它的道。破解的辦法其實也不難:用沾了童子血的衝刃就能劃開——這是唯一的辦法。”
夏泓:“臥槽!非球?!就是那個把人壓成肉泥然後一點一點吃掉的食人球?”
孟曉:“你個學渣竟也知道這個,不容易。”
夏泓:“我也不想記住的,但是書上的描述和配圖太可怕了,記憶猶新,難以磨滅。”著想到什麽,“等等,那她怎麽成了漏網之魚?鳴雖然瘦巴巴的吧,但非球不是不挑食麽?”他指著洛一鳴,疑惑地望向霍衍。
夏泓這麽一,洛一鳴也疑惑了。自己剛才可是全程都靠在土堆上的,但這東西似乎並沒有表現出半點對她的攻擊性,甚至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一樣。
霍衍:“大概是因為她的存在感太低了吧。”
夏泓:“……”
洛一鳴:“……”
霍衍:“你們這什麽表情,我是認真的,沒在開玩笑。”
孟曉:“我也覺得很可能就是霍大哥的這個原因。一鳴你確實很特別,存在感低到塵埃裏那種。有時候我和你走一起,走著走著就感覺你好像走丟了,但偏頭一看又還在。”
洛一鳴一愣,想到平日裏孟曉和自己走一起時候,總是會突然回過身來找自己,還有的時候總是愛動不動叫自己名字,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她常常會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孟曉:“不過,連五感敏銳如霍大哥都覺得你存在感低……非球察覺不到你其實很正常。”
夏泓:“這大概就叫傻人有傻福吧。”
洛一鳴:“……”你從哪裏得出的這個結論_(|3」∠)_
夏泓突然一低頭:“阿勉你踩我腳了。”
易初勉:“我知道。”
夏泓:“……那你倒是挪開啊!”
易初勉:“挪不開。”
夏泓轉頭去看,瞬間大驚失色:“臥槽!它開始縮了!我們要被壓扁了!”
他似乎才意識到當下的處境凶險,而就在剛剛,他們還在聊些有的沒的……
這時一直沒有出聲的洛一鳴突然問道:“衝刃是什麽?”
孟曉:“是把匕首,能割開往生藤。”
夏泓抓狂:“這都要死了還在聊呢!難道不是要開始留遺言麽!”
易初勉:“你可以開始哭了。”
夏泓炸毛:“哭你妹!”
霍衍:“你聲音能一點麽。”夏泓像個擴音喇叭一樣在耳朵邊吵吵吵,霍衍感覺自己耳膜要炸了,腦仁嗡嗡作響。
夏泓:“不能!爺就要死了,還不讓痛痛快快講話……是人嗎!”
孟曉怒懟道:“就你一人要死嗎!那我們都要死了還要忍受你的聒噪,就壤了嗎!”
洛一鳴坐在地上,手裏拿著顧慈送給自己的那把匕首,一臉黑線地看著對麵被非球擠成一團正在吵得不可開交的四人。
她剛剛掏出匕首問的那句:“這是衝刃嗎。”——被徹底淹沒在他們七嘴八舌的爭吵聲鄭
沒有人理會她。
這群快要被壓成肉泥的人,內心沒有半點恐懼。
此刻,他們將生死置之度外,爭分奪秒寸步不讓地互懟——這是怎樣的一種深情厚誼。
洛一鳴覺得,反正,是自己這種凡夫俗子看不懂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