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問
顧慈給聽笑了:“那自然是沒有,霍組長從不讓自己受半點委屈,橫行無忌飛揚跋扈這許多年,我可都是結結實實看在眼裏。隻不過,所謂‘一物降一物’,一鳴可能就是老爺派來降你的。”
霍衍冷笑:“你看上去很開心?”
顧慈強抑嘴角笑容:“哪裏,也就一般開心。”著去看躺著的洛一鳴,眼神擔憂:“躺這麽久了,連個姿勢也沒換,這孩子沒事吧?剛從鬼門關回來,這又是怎麽了。”
霍衍:“應該還是瘴氣的影響。寄生者多少對瘴氣有些反應,雖因人而異,但反應這麽大的還是頭一次見。”
顧慈:“起來,她自己是故意接近亡靈的,你怎麽看?”
霍衍:“看著像是那麽回事。”
顧慈急了:“可是你不是靈契很成熟?她不可能有別的心思。”
霍衍:“我也沒她有別的心思啊,你急什麽。”
顧慈愣了:“那你什麽意思啊。”
霍衍:“你不如直接問她?”
“那不是她昏迷不醒人事不知麽,我……”顧慈猛然對上一雙睜著的大眼睛,一驚:“哎呦我的媽,一鳴你怎麽招呼也不打一聲就醒了。”
洛一鳴愣了愣,重又閉上眼睛,:“你好,我要醒了。”然後緩緩睜開一隻眼,再睜開另一隻眼。
顧慈被萌到了:“一鳴你這就犯規了……”
霍衍:“會長,請你拋開現象看本質,她隻是在生動地嘲諷你剛剛那句無腦的話。”
顧慈:“……”
“感覺怎麽樣?”霍衍問洛一鳴。
“好多了。”洛一鳴回答。
“那就是能接受采訪了。”霍衍看向顧慈,“請開始你的訪問。”
顧慈:“……”他看向洛一鳴:“別理他。你好好休息。餓了麽,我去給你拿點吃的。”
洛一鳴:“不用了,顧哥,我不餓。”
她頓了頓,:“我今的都是真心話。我不想當守夜人了。”
顧慈愕然。
去看霍衍,他倒是一副麵無表情,無動於衷的樣子。
雖然不應該這麽聯想,可這氣氛,這話聽著,怎麽那麽像:沒啥好的,我要和他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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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慈斟酌了會兒用詞,才道:“為什麽呢,是不是霍衍對你不好?”
emmmm這一秒代入婚姻調解員的台詞真是太糟糕了。
霍衍幽幽地:“你踏馬知道自己在什麽嗎。”
顧慈幹咳兩聲,端正了一下態度,重又道:“一鳴,還記得我和你過的,守夜人法則第一條是什麽嗎。”
洛一鳴默了默,:“時刻準備著為契主獻出生命。”
“嗯,守夜饒性命是契主賦予的,二者之間的關係地位絕對是不平等的,守夜人依附於且完全服從於契主。所以,一鳴,你不要看霍衍現在這樣照料你維護你,這隻能明他作為契主宅心仁厚,但並不代表你可以同他鬧情緒發脾氣。”
聽到“宅心仁厚”四個字的時候,霍衍簡直忍不住要起立鼓掌。
剛才還自己“橫行無忌飛揚跋扈”,此刻當著洛一鳴的麵,也不知道顧慈是如何昧著良心把“宅心仁厚”這個詞憋出來的。
不過,顧慈這段話,語氣半點不嚴厲卻能叫洛一鳴抬不起頭來,它的言下之意其實就是簡單粗暴的:霍衍待你仁至義盡,你怎麽可以忘恩負義——可謂溫柔刀,刀刀誅人心。
其實顧慈心裏明白,洛一鳴不會是在同霍衍鬧脾氣,她不是這麽不識好歹矯情做作的人。
就像這回大鬧教會,洛一鳴什麽也沒同他們,一心想著單打獨鬥。
這麽一懂事過頭的人,不會不曉得解除靈契意味著什麽,也絕不會故意去做傷害霍衍的事情。
所以,顧慈曉得,洛一鳴應當是有自己的苦衷。
最妥帖的解決辦法自然是把一切都攤開,有誤會就解除,有難處好商量。
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也知道,這孩子雖然年紀不大,但心思挺重。
她就像一棵樹,樹根善良,樹幹溫和,卻因為經曆了太多風吹雨打,長出的枝葉便隻好防備疏離。
就連最親近的孟曉,洛一鳴也藏著那麽深的情緒,從未對她起過。
顧慈自然不會指望,一鳴能對著他們吐露衷腸。
他是打心眼裏喜愛一鳴。但這一點也不妨礙自己套路她。
果然,聽了這話的洛一鳴十分愧疚:“衍哥待我很好,我無以為報。”
顧慈接道:“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並不容易,你們需要的也許隻是時間,等過了磨合期,自然就好了。”
突然又跳戲到婚姻調解員的顧慈再次讓霍衍:“……”
洛一鳴抿唇不語良久,終於,開口道:“但是,我覺得自己真的不能勝任守夜人。”她鼓起勇氣,看向顧慈的眼睛,但依然沒敢去看霍衍。
顧慈微微一笑:“你可能對‘守夜人’的定位有什麽誤解。它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個身份。你沒有辦法辭職,隻能夠背棄它。霍衍也不可能辭退你,他隻能強行剝奪掉你的這個身份。”
顧慈的麵色開始變得嚴肅:“也怪我之前沒有和你清楚——我原本以為你不會出現這樣的困擾。”
洛一鳴覺得,顧慈接下來要的話自己可能並不想聽到,但她同時明白過來,一定有什麽事是她曾經忽略蓮又必須了解的。
他聽見顧慈的聲音,清晰分明:“其實靈契很脆弱。守夜人和契主都能夠讓它作廢,過程非常簡單,隻不過代價很沉重。守夜人要毀約,背叛契主就可以了,但是從此他的世界裏再也見不到光。契主要毀約,也不難,念一段咒,再飲下對方一杯血水即可,不過……他此生再也沒有資格擁有守夜人了。我們常,守夜人是契主的光,而契主,是守夜饒唯一。但其實反過來,也未嚐不可,不是麽。”
誰不是呢。
洛一鳴偏頭去看霍衍在光影中的側臉,那樣好看的輪廓——這個人,可以是她的光,可以是她的唯一。
但是,真的可以嗎。
她在問,卻不是在問顧慈,也沒有在問霍衍,甚至無法問自己——她在問,對著深不見底的命運深淵;她在問,向著無回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