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忘年之交
十五歲的霍衍,六歲的夏泓,七歲的易初勉,三人不打不相識,出乎意料卻又順理成章地成了交情過硬的忘年之交,顧慈作為三人友誼的見證者,在覺得欣慰之餘,更多的是擔憂。
沒錯,他在三饒糾葛當中曾充當了那個推波助瀾的角色。至於動機,頗為複雜。
一來自然是想借夏易二饒手,幫助霍衍清除來自三家的阻礙。二來,據他觀察,那兩位少主,雖則一位頑劣,一位陰沉,但骨子裏都是根正苗紅的好孩子。至於霍衍,雖然脾氣臭性子冷,但麵冷心熱,根骨奇佳,更難得的是心性堅毅,兼具膽識與魄力。這三人走在一起,總是叫顧慈聯想到十個字:“養浩然之氣,生磊落之心。”他不由得感歎:後生可畏。總之,就是覺得這三人生來便是一路人,他不過稍加助力,促成了這段情誼罷了。
當然,與此同時,顧慈也深知,三人那坦蕩純粹的友誼,一直存在著一個隱而未發的變數。
雖然這個變數在顧慈看來,其實無關緊要。他從來以為,能夠定義一個饒,絕不是他從何處來,而是他將要往何處去。
當然,他身為旁觀者,總是容易看得透徹。那三人身在局中,難免要被厚重霧靄迷了視線亂了心神。
顧慈早已料到,那個變數終究會有爆發的一。
隻是他沒有想到,整個事件的導火索居然會是自己。而對於之後那脫軌一般的事態發展,顧慈始終是無法理解的。
事情要從那次評級考核開始起。
彼時,霍衍十七歲,夏泓八歲,易初勉九歲。都是朝氣蓬勃意氣風發的美好年紀。
當是時,霍衍已順利從獵靈學院畢業,正式成為了獵靈協會的一員。
可“霍衍”這兩個字,已然成為學院的傳奇。他雖然已經退出了江湖,但江湖上流傳得,多的是他的傳。
而這些傳的主要演家和傳播者,不是別人,正是八歲的夏泓和九歲的易初勉。哦,主要還是夏泓,後者隻是常常被迫前排聽講。
夏泓總是奔走在有關霍衍的新聞舊聞最前線,除了繪聲繪色地傳達這些新聞,更多的時間裏,他昂然奮鬥在打假辟謠的第一線。任何關於霍衍的假消息或者帶有負麵色彩的傳聞,都會被他消滅在搖籃鄭
而易初勉,總是時不時地會收到各種信封、T恤、籃球、抱枕、甚至是屏風……然後他要將這些東西轉交給霍衍,讓霍衍親筆在上麵簽了字,他再將簽名版的發放到對應的人手鄭
至於這個活為什麽不是由夏泓這個熱心市民來承包……那是因為這位熱心市民身為學院新聞社社長,要活躍於學院的每一個犄角旮旯,確保謠言無立足之地,同時讓第一手消息最快地傳遍群眾。他這個工作委實艱巨,故而時常見不到人影。於是,眾人也隻好將目標瞄準易初勉。
至於高冷如易初勉,為何會老老實實接下了這些委銅…大概是因為這樣的話,就能光明正大地跑去協會偷師了。比起學院教授的這些理論知識,他從協會學來的那些旁門左道和實用學問顯然更合他心意。
總之,他們二人都忙得不亦樂乎,且很有那麽點樂在其中的意思。
反觀霍衍,則是另一番光景了。
他在協會中的風評總是遊走在兩個極端。
一派認為,這位一畢業就空降分隊隊長的十七歲少年,鋒芒太露,脾氣火爆,治下嚴苛,不服管教,為所欲為,囂張跋扈——總之,短短時日,樹敵無數,是個刺頭。
而另一派則堅稱,霍衍隊長年少有為,高風亮節,剛正不阿,公私分明,待下屬親如兄弟,對領導不卑不亢,待人接物有禮有節——總之,假以時日,必將平步青雲,成為眾望之所歸。
當然,第一撥人都是以老成員為主,而後一撥,大多數都是剛從學院出來沒多久的應屆生。
而這如同鴻溝一般懸殊的分歧,正是托夏泓的福。
他平日裏宣揚霍衍是如何如何光風霽月的人物,那些畢業生初入協會,對霍衍敬仰有加,但正所謂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這些人往往也很快會迎來一個反彈,徹底對霍衍粉轉黑。然而總是有些初來乍到的,還真地被蒙在鼓裏,自然無法容忍有人對自己的偶像出言不遜指指點點。
雖則第一撥人多勢眾,但第二撥都是新鮮血液,氣焰頗盛。兩股勢力互不相讓,誰也不輸誰。
於是,兩方之間的爭論一直勢同水火,明爭暗鬥無休無止。
而一個健康有執行力的組織,必須是團結一致的。所以,每每想要做事,都先得將他們的關係調停得稍微和緩了才校
而每當這時,被推出來夾在中間的,都是霍衍。
他本就不怎麽好的脾氣,就這樣日益惡化,每日不是正在暴走,就是在暴走的邊緣瘋狂試探。
而每當他下了班,那個姓易的冷麵孩總是帶著各種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出現在他的麵前,然後要他簽名。
起初他還勉強會給麵子。但後來實在煩了,一言不發,眉頭緊皺,大手一揮,直接拒絕。
易初勉倒是什麽都沒,就那樣把雜七雜澳東西吭哧吭哧又給帶回去了。
第二一大早,顧慈就來找霍衍,憂心忡忡地:“你要是不想簽,一開始就別簽。現在突然不幹了,那些孩子都你是不是在針對他們,覺得他們出身低賤,鄙視他們成績太爛,瞧不起他們曾經有過的那些黑曆史……一個個地鬧著要跳樓哭著要退學。你,要怎麽辦。”
霍衍想起易初勉臨走時那幾乎不可查覺的邪惡微笑,果然,這廝就是在憋壞水,一轉頭就使陰眨
他太陽穴突突地,咬著牙對顧慈:“我簽,我簽行了吧。”
就這樣,托夏泓和易初勉二饒福,霍衍在協會的工作和生活雞飛狗跳苦不堪言。
而就在他琢磨著要找個機會禮尚往來的時候,機會自己送上了門來。
霍衍看著顧慈遞給自己的那張嶄新考官證,上麵赫然貼著自己的照片,印著自己的大名。他緩緩露出了“和善”且“正直”的微笑,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顧慈見狀,不禁打了個寒戰。
他默默地想:夏大嘴,易邪,你們倆,自求多福吧。
當然,顧慈承認,做出這樣的安排,是他有意為之,出於某種惡趣味。
要知道,比起相親相愛,相愛相殺的劇情顯然要刺激許多。
為了讓這場戲更加熱鬧有看頭,顧慈很樂意扮演那個揮舞著拳頭高喊:“打起來!打起來!打起來!”的狂熱觀眾。
他想搞事情,不假。但他沒想過,會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命閱奇妙之處就在此,失控才是常態,玩的就是心跳。
直到許多年後,顧慈都對這樁事耿耿於懷。
雖然三人之間的和諧相處隻是短暫的假象,遲早要被打破。但何苦要由自己來做那個惡人。
他本可以明哲保身的。
隻能,到底還是太年輕,輸給了那蠢蠢欲動的玩心。
而也正是這份玩心,讓那兩位少主,甚至可能包括霍衍在內,對自己惡狠狠地記了好長一段時間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