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雙親失散宗族覆,萬裏托孤鏡仙子
“天兒,這就是雲城。”
中年人麵色蒼白的拉著身邊孩子的手,滿目悲涼的看向山腳下的巨城。陽光的餘暉掙紮著,努力將最後一絲光亮曬在世間,為了讓山頂的人能夠看清眼前的一切。
一道淺淺的血痕,順著男人的另一隻手臂滑下。小小的人兒緊握著中年男人的手臂,此刻他的眼中充滿著疑惑,父親今天與以往大不相同!
“父親,母親她.……”
聽到天兒的話,中年男人身軀微微一顫,不由自主的緊了緊天兒的小手。似是想到了些什麽,臉上的肌肉不受控製的抽動著。
“我們走吧。”
嘴角蠕動了半晌,中年人最終化作一聲輕歎,帶著略顯稚嫩的朱昊天背離雲城而去。
朱昊天回頭,小小的眸子裏倒影著巨城消失在山尖,眼裏有疑惑、有不舍還有一絲說不明的心痛。
……
幾道身影在夜幕下悄然出現,停留在了山頂的位置。
“發現了他們的蹤跡,癸九回去報告,我們繼續追擊。”
其中一人細心感受了空氣中的血腥味,衝著身邊幾人說道。
“是,隊長!”
其中一道直奔雲城而去,其他人緊緊跟隨隊長,向著另一個方向飛奔而去。
……
耳邊的風聲陡然加速,中年人懷抱著熟睡的朱昊天,雙腳在樹梢一點,身影激射而去。
“天兒,是為父無能.……”
中年人目光碰觸到懷中的孩子,說不出的慈愛與憐惜,心裏卻有說不出的苦澀。順著身形下落的方向,他雙腳條件反射般再一次點踏樹梢,整個人速度不減的朝遠處飛去。
睡夢中的朱昊天朝著中年人的懷裏拱了拱,耳畔的風聲讓他感覺到了絲絲冷意。這微小的動作,驚醒了正在趕路的男人。
他帶著兒子逃離雲城,本就是亡命天涯。他知道以李家的手段,早就已經發現自己失蹤,追兵恐怕就在路上。
殺父弑妻的仇恨,早就讓他不顧生死,但懷中的兒子年齡尚小,這一切與他何幹?!
舉目四望,中年人辨別了一下方向,咬咬牙向著南方行去。
“父親,我們這是去哪裏。”
朱昊天睜開了朦朧的睡眼,見到自己的父親微笑著看著他,心裏充滿了溫暖。
不論什麽情況,有父親的日子,總讓他感覺生活充滿了陽光。
“先吃吧,父親帶你去見一個人。”中年人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將手中的一塊糕點遞了過來。
朱昊天乖巧的點點頭,接過糕點咬了一口,又將糕點送到中年人嘴邊。
中年人一愣,看著兒子清澈的眼眸,咧嘴一笑咬了一口。
朱昊天雖然年齡不大,可也懵懂的知道,家中發生了大事。他不想讓父親擔憂自己,所以他要好好吃飯,在父親麵前開心起來,也讓父親開心起來,這就是他能為父親做到的全部事了。
從懷中掏出一枚精致的錦盒,中年人右手摩挲著上麵的花紋,麵上不自覺的流露出了脈脈溫情。
麵帶著一絲愧疚,中年人打開了錦盒,一縷封存已久的淡雅幽香撲鼻而來,朱昊天沉醉的吸了一口氣。
“父親,好香啊。”中年人摸了摸他的腦袋,手中錦盒內安靜的躺著一枚造型精美的玉簡。
“哇,這是母親大人的東西嗎?好漂亮!”
輕柔的用兩指拿出來,中年人沒有理會朱昊天,麵上一陣掙紮搖擺,最終還是掌心微微用力,震碎了玉簡。
一縷肉眼難見的靈氣飄散開來,微不可察的神識力量極速傳遞出去。在朱昊天瞪大的眼眸裏,一道倩影逐漸凝實。
中年人見到這摸倩影,雙手搓了搓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
“鈞哥哥?”倩影抬眸看向中年人,見到這略顯佝僂、卻愈發讓人著迷的身影,眼底滿是驚喜。一別幾十年,沒想到他竟然會主動找她。
“鏡……仙子,好久不見。”
中年人聲音沙啞,他不敢抬眼看她的美眸,盡管她的語氣、神態與年少傾心時一般無二。
聽聞他的稱呼,倩影渾身一顫,仿若瞬間回到了三十年前的相遇時光……
她眼眸裏的迷離讓周圍的一切失色、蟲鳥噤聲。
“我拒絕你,與世俗無關,修仙者壽元悠久,我僅僅不希望,百年之後你孤守空墳、肝腸寸斷。希望你能夠找到真正可以廝守終生的意中人。”
“你走吧!今日之後,我朱鈞與你玲鏡形同陌路,你若再出現在我麵前,我將立即自裁當場。”青年朱鈞將美人柔夷甩落,毅然轉身關上了朱府大門,一同關上的,還有兩顆相互依偎的心。
……
一時之間兩人都沉默了下來,身邊的朱昊天眨著大眼睛,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身邊的大姐姐,乖巧的沒有出聲。
清風吹動了玲鏡的發梢,帶著絲絲縷縷的幽香,縈繞在朱鈞的身畔,也蕩漾在他的心頭。她烏黑飄散的秀發隨意而束,尚未盤起的發髻,在朱鈞的眼中格外刺目。
還是熟悉的味道,還是熟悉的容顏.……
想想自己已經遲暮中年,朱鈞慶幸自己當年的選擇。再見之時她依舊容顏絕美、傾國傾城,自己暮年之姿有何顏麵站在她的身側。
“你老了。”玲鏡看著盡在咫尺的男人,鬢角的白發,顯示了歲月的無情。
她的心在痛,時隔多年的再見,她知道,他一定遭遇了沒法度過的難關。
不然以他的性格,絕對不可能來找自己。
“這是我兒子,今天我將他交給你。請鏡仙子.……幫我撫養他長大。”
朱鈞將身後的朱昊天推到身前,終於鼓起勇氣抬眼盯著玲鏡的雙眸。
兒子……
玲鏡身軀微顫,凡夫匆匆數十載,他有兒子不足為奇。不過真的看到了這個孩子,她的心裏卻還是一陣莫名的心痛。他的子嗣,他生命的延續,卻不是自己的骨血,說不出的異樣感覺在她心底蔓延。
“父親。”
朱昊天緊張的抓著自己父親的大手,六歲的他已經懂事,自然知道父親話中的含義。他已經失去了母親,絕對不能再失去父親。
朱鈞的大手撫摸著朱昊天的腦袋,寬厚的手掌給了小小的他堅實的安全感:“放心孩子,我不會做傻事,為了你我也會好好活著,但現在追兵在側,我不能很好的保護你,你要記住,從今以後鏡姨就是你最親的人,我不在的日子,她的話你必須要聽!”
常年上位者的威嚴,讓朱昊天不自覺點了點頭,他張張嘴,最終沒有再說話,轉過頭看向麵前的倩影,怯生生道:“鏡姨!”
玲鏡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朱昊天,一縷輕柔的神魂力量讓他沉沉睡去。伸手抱起朱昊天,玲鏡擦了擦他額角的汙漬,看著他安靜的睡去,眼底滿是寵溺。
“鈞哥哥,你遇到什麽事了。告訴鏡兒,讓鏡兒幫助你吧。”一如當年的少女,滿眼都是麵前的男人。神態、語氣皆都沒變,變化的隻有他滄桑硬朗的臉龐。
再次感受到少女的關切,朱鈞身體微不可察的一顫,內心深處無比的渴望,卻被他硬生生的止住。
他當年自己對不起她,現在來找她已是千萬的不該。更何況心裏對她的愧疚與虧欠,根本沒辦法彌補。她若插手這一切,定然將她拖入無盡是非之中,這怎麽可能是自己願意見到的結果!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天兒托付於你,本就是我最大的希冀,希望看在…,你好好照顧他。他日若是再見,我必定歸還當日所欠。”
不再停留,朱鈞看了最後一眼沉睡的朱昊天,眼角滑過身邊倩影的側顏,如當年一般毅然轉身而去。
玲鏡懷抱著朱昊天,看著他佝僂的背影,心髒逐漸疼痛,多年苦修的心境,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一滴晶瑩的淚珠倒映著眼前的天地,劃過少女靜默的臉龐。
一如三十年前的訣別,她當年選擇接受他的意願誌,現在依然選擇聽他的話,隻是單純的因為,這是他的話,她選擇無條件的服從。
“鏡兒,你已經錯過一次,這次莫要顧忌其他,追上去吧。”一個略顯成熟的美婦出現在玲鏡身後,雙眼看著她蕭索的背影,心裏莫名的泛起漣漪。她玉手輕搭玲鏡的肩膀,鼓勵道。
玲鏡搖搖頭:“師尊,我是不是很懦弱。”玲鏡轉身撲在身後美婦的懷裏,終於控製不住的宣泄自己的苦悶。
美婦溺愛的扶著她的秀發,她的神識力量無聲的拂過眼前女孩的識海,安撫著她激動的情緒。
修真界鐵律第二條,築靈境以上修士不得幹預世俗政權。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情,世俗眼裏很少有修士們的身影。
三十年前的玲鏡就站在築靈境巔峰,她與朱鈞的相識也算是玲鏡的貪玩,不顧宗門規矩的後果。
最好的年華,少年少女的相遇,自然不會顧忌宗規鐵律,雙雙墜入了愛河。
本著坦誠相對的原則,玲鏡告知了朱鈞自己的身世。
朱鈞的天人交戰,玲鏡不得而知,相離時的心痛卻一直縈繞在她心中。
就算知道他有孩子,就算他容顏已老。玲鏡也初心不改!卻也在這一刻,知道他當年承受著多大的不舍與錐心,這才做出了那個選擇。
“癡兒,他來找你定是遇見了不可跨越的難關,在鐵律之下,你有一萬種辦法出手。快去吧,晚了就來不及了。宗門規定隻對於弟子,你並不受限製!”
美婦接過熟睡的朱昊天,鼓勵的看向玲鏡。作為她的師尊,自然不希望弟子一直心有所係,修為卡在法丹境,多年不得寸進。
玲鏡搖了搖頭,遙望著朱鈞離開的方向,雙目有一瞬的失神。“他說過不會輕易放棄生命,我相信他說到做到。他讓我好好照看這個孩子,我應該聽他的話,而不是做出讓他擔心的決定。”
說給自己的師尊,又仿若在說服自己,玲鏡低頭看著朱昊天,這個年僅六歲的孩子,稚嫩的臉龐上,還有著擔憂與緊張,那是即將與至親人分離的情緒。
“哎,癡兒。…”美婦沒有繼續勸她,自己的徒兒自己最寵愛,既然她這樣選擇,作為師長自己沒理由不支持她。
“這個孩子根骨不錯,若是好好培養,成就遠超你們所有人。”
在美婦抱過他的時候,出於多年的習慣,美婦查探了朱昊天的資質。沒想到,這竟然是一個資質極為逆天的孩子。
一個修士的前途,取決於天生的資質,資質上乘的修士,修煉速度極快,前期幾乎沒有瓶頸可言。若是資質愚鈍,再多的天材地寶,也不過堆了一個寂寞。
玲鏡曾經也是如此,奈何,自從十五年前晉升法丹境巔峰,心裏的心結一直沒有解開,心境受到了巨大的衝擊,修為止步於此。
美婦自然知道緣由何在,原本以為今天他們的相見,能夠為她解開心結,沒想到,確實如此結局。
眼看自己的愛徒沉淪,美婦眼底閃過一抹精光,朱鈞此去生死不知,如果懷中的孩子,可以給玲鏡一些寬慰,憑借她的天賦,或許也能夠走出心魔,跨出法丹境。
“師尊放心,天兒是他牽掛的唯一,我一定會好生培養,定然不辜負他對我的囑托。”
看著愛徒眼神堅定,美婦微微一笑:“溫室裏的花朵注定早早凋零,縱然有你我照拂,起點意誌崩壞,將來的路也止步於此。”
“弟子知道,師尊放心。鈞哥哥的孩子會跟這批孩子們一起參加入宗測試,今後他修為不到築靈巔峰,我不會再露麵。”
“如果真的如此,這孩子怕是會吃不少苦。而且我想,是時候為你收一個小師弟了。”
“我相信他的孩子能夠成長起來。”玲鏡握了握玉手,眼眸盯著熟睡的朱昊天,似是下定了某個決心。想要未來可期,成長路上的坎坷,終歸不會缺少。
美婦點點頭:“我把他送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