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立名(4)
逆難找了一處山洞,讓負陽行在山洞裏等他幾天,一慣錦衣玉食的鶴羽在突然失去了遮風擋雨的牆之後十分茫然,隻是一時間,心中正被失去至親的悲痛填滿,她到是不吵不鬧,總是喜歡一個人看著天空發呆。
逆難正再回來時,已經是十天之後了。
他手裏拿著一把紅豔豔的刀,逆難拿在手裏,刀柄的手感像是一隻溫暖而粗糙的手。細長的刀身筆直,刀刃看上去就極為鋒利,逆難拿在手裏掂了掂,感覺重量剛好,刀上並沒有多美精美餓雕刻跟裝飾,要是不是紅色的話,這刀應該稱得上十分樸實無華了。
“這刀,我送你了。”逆難看著將刀拿在手裏的負陽行,在這個黃昏的伴晚,兩人終於有時間來好好的談談了。
“我最近有很多事要做,以後我們應該不會再見麵了。除非,你願意留下來跟我一起做事.……”
“做什麽事?”
“做一個殺手。雖然你現在什麽都還不會,不過分開的這些時間,看的出來你進步很大,你缺少的是實戰。”
“可是,我還有事要做,我也想去看看外麵更寬廣的世界。”負陽行並不想成為一個不知道死期的殺手,他不向逆難那樣,心心念念的都是人族,所以他拒絕了逆難的提議。
“這刀送你吧,他是金鵬的那根羽毛製成的。雖然我們道不同,但是我還是希望以後的人族,能夠有更多強大的存在。”逆難說到這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雙手負在身後,若有所思的緩緩開口。
“以前我覺得,君子應當佩劍,劍正直,就像人心中約束我們自己的規矩一樣,佩劍醒身,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不要忘了自己本心的規矩,那時候的世間帝王,總是會給代自己行事的心腹賜予尚方寶劍,一來是為了告訴別人,他有皇權利刃,二來也是警醒持劍人,莫忘了皇家的規矩……所以君子俠客,皇權貴胄,總是喜歡佩劍,以此自省……”
“那既然如此,你為何要送我刀呢?”
逆難笑了笑,“因為我覺得君子當佩劍,男人需藏刀啊!”
這個頭發被燒成坑坑窪窪的男人,索性剃光了頭,黝黑臉頰上的滄桑在伴晚的夕陽下格外柔和。“世上有很多美好的事,比如我以前喜歡喝一種叫九天泉的酒,每次乏了累了,或是心事難平,若是能開懷暢飲此酒,大醉之後,總會覺得,這世界更美了。”
“但是這世上也有很多讓人不愉快的事,有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就過去了。但是對我來講,我每每想到,無數的人族性命如草芥般的任人淩辱打殺,我便心潮難平。你知道嗎,若是我沒有這一身修為,或是心中沒有一些丘壑,那我也會跟他們一樣泯然眾人矣,每天殫精竭慮的隻為活著,若是哪一天沒有被別人欺負或許都得偷偷的開心一陣子……可是整個世界都是這樣的話,我能做什麽能讓我覺得心裏舒暢?改變我自己的本心,然後對所有的正在發生的一切熟視無睹,置若罔聞?我曾經也這樣想過
,就像所有人族的悲慘遭遇都跟我沒有什麽關係一樣.……”
逆難說到這裏,看著負陽行問,“初陽穀中,有個叫趙福的孩子你還記得嗎?當時還是你抱他回去的。”負陽行點了點頭。
“那麽乖巧懂事的一個孩子,從小到大就沒見過幾天燦爛的陽光,趙福還算是幸運的,起碼他有一個為他了能活下去,做盡惡事的父親,所有的人都可以恨趙二,但是趙福卻不能,有一個自己沒資格恨的人,你說得多幸福啊.……”
“但是我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跟趙福一樣的孩子,或者說比趙福更慘的孩子,無論他們多乖巧懂事,多活潑可愛,可能都長不大.……”
“萬一我以後也有孩子了怎麽辦啊?萬一我以後修為沒了怎麽辦啊?萬一我的孩子以後也不能修行怎麽辦啊?那他的孩子,會不會跟趙福一樣?每當想到這個可能,我就寢食難安……我終於明白了,人族若是沒有人願意用血去為那些孩子鋪路,去嚐試改變這個世界,那以後將有無窮無窮盡的趙福,世世代代,永世不息。”
“所以,我覺得,每個男人心中,都要有一把刀,當世界上有違背你本心的規矩的時候,你應該有勇氣,將這把刀揮出去!”
“這把刀,不是你憤怒的時候揮出的拳頭,也不是被人煽動之後的義無反顧,他應該是你在理智的思考之後,明知道要粉身碎骨,還能從容不迫的蓄力,將自己最凶狠的一擊,揚向那看似籠罩一切的夜幕。”
“送你一把刀,希望下次重逢的時候,你能將他扛再肩上,滿麵春風的找我喝酒……”
兩人的交談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逆難便打算走了。出人意料的是,鶴羽竟然想跟隨逆難同行。這個從小在蜜罐中長大的女子,居然想去做一名殺手。明堂原本隻打算要人族的人,隻是這鶴羽,來路清白不說,她本身的天資也是極高的,逆難在仔細斟酌之後,還是決定答應她,雖然逆難教不了鶴羽修行上的問題,可是做殺手這個行當,其中蘊藏的巨大危險自然能錘煉出來各種活下去的本事,當然,前提是你能活下來……
伏山城中,仿佛一如既往。隻是這一天,有一個不起眼的店鋪新開了張。
為什麽說它不起眼呢,主要是裝飾著實一般,也沒什麽有頭有臉的存在前來捧場,就連點像樣的賀禮都沒收到。隻是,當人們看清楚店門外掛的兩句話的時候,就淡定不了了。
“代行人間閻羅事。”
“可祭神魔未滅魂。”
橫梁上掛著明堂兩字。
進得店去,隻見高高的商櫃後麵居然是一個孩子,那小孩到是不怎麽愛笑,但是稚嫩的臉上,仍然努力掛著不成熟的假笑。還有一人是一個女子,這女子五官生得倒是好看,美中不足的是她臉頰兩側有著隱隱紅斑,像是魚鱗一樣覆蓋了大半的臉,讓人看得總覺得十分別扭。她不會說話,行動也也十分僵硬,顫顫巍巍的像是個垂垂老矣的人。
她以前有個名字
,叫衍浪。
有一天她在一個人的懷裏,看見了星河。她一直以為那個男人還會帶她去看大海。也許那個男人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吧,她便在幕潮樓中一直等,一直等也不見他回來。
後來她發現她不能像以前一般開口唱那優美的歌了,亦不能如月下仙子般揚起那飄揚的流蘇了,她覺得每一天都是渾渾噩噩。
直到有一天,衍浪再次見到了那個男人。他成了一個光頭,渾身上下哪裏還有當初那瀟灑倜儻的模樣,衍浪很想再一次撲進這個陌生又朝思暮想的懷抱,可是她又不敢,她現在臉上的紅斑讓她覺得自己像一個醜陋的鬼魅一樣。要是他退開了,可怎麽辦啊!
那個男人遞給她一個精致的竹筒,並且告訴衍浪,他手上這個竹筒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聯係他的東西了。他說他以後要生活在黑暗裏,如果有一天,他要做的事情做好了,他就跟衍浪一起去看海……
起初,這個怪異得可笑的小店並不引人注目,大約在一個月後,那店門口的兩個立柱上,突然掛出來一雙爪子!
是那種猛禽的爪子,雖然每隻隻有成人頭顱大小,但是稍微懂行的人都能看出來,那爪子應該是被人精煉到這個大小的。這原本也算不上多大的事,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當人們確認了那一雙爪子是金鵬鳥才有的時候,放眼天下,唯一的一隻金鵬早在半年前一場神秘的大戰中消失了啊.……
“交代你的事,你查出來了嗎?”伏山城中的一個大勢力的家主,正急迫的詢問手下。
“那店鋪,以前是幕潮樓的,至於怎麽成了現在這幅模樣,從伏山城內已經無從查起了。”賊眉鼠眼的胖管家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哼!那老爺也這樣去給那些上人說?魔族的人,脾氣可不大好!”不怒自威的中年人,反問著管家。
“老爺,這件事是當時幕潮樓的供奉親自辦的,可是那人在半年前自己交代完後事,就羽化飛仙了.……現在根本無從查起啊!”
“那店裏,你可曾去過?”
“倒是進去問了問,一麵隻有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跟不會說話的女人。”
“那你給他們說什麽了?有沒有發現什麽有用的消息?一個殺了金鵬的角色悄無聲息的在這裏開個什麽玩意.……來著?”
“老爺,叫明堂。”
“對,這明堂裏麵,到底有什麽名堂?”
“說是做這個買賣的。”胖管家用手在脖子上拉了拉。“不過那裏見過這麽明目張膽的啊……他居然還掛了個牌子,開上了門店,真是顯自己命長啊……”
“哎,現在這天下越來越不太平了,摘月城都差點讓人鏟了.……我們伏山城中,又多這麽個殺神來,我看以後,也難逃一劫啊。”中年人有些憂鬱的感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