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此去長安叩前程
初平四年的春天,南陽的袁術得宛城黑山軍與南匈奴於扶羅之助,進軍陳留,欲圖兗州的曹操,結果被荊州劉表偷了老巢,大敗於曹操之手,不得不轉進壽春,自稱揚州刺史。黑山軍於毒部與魏郡叛軍攻陷鄴城,殺魏郡太守。
也是在這個春天,楊翦匹驢單刀入了長安。
思慮再三後的楊翦,還是將甄薑護送回了中山,並與甄堯約定以三年為期,三年之內,若楊翦不能前往中山迎娶甄薑,則婚約作罷。
此時的長安,亦如大漢帝國一樣,風雨飄搖,人人自危。
自去年四月董卓被殺,部將李傕與郭汜聽從賈詡建議,會合同為董卓舊部的樊稠、張濟等人攻打長安,與呂布激戰於長安城內,殺王允、敗呂布,百姓官員死傷無數。
去年九月,劉協進封李傕為車騎將軍、開府、領司隸校尉、假節、池陽侯,郭汜為後將軍、美陽侯,樊稠為右將軍、萬年侯。張濟被封為鎮東將軍、平陽侯,駐軍弘農。
大漢朝政從此落入李傕、郭汜、樊稠三人之手,三人隨喜好任免官員,又常縱兵劫掠,三輔之地苦不堪言,百姓多有逃亡者。
長安的大街上,行人稀少,皆是神色緊張,腳步匆匆,不時有騎馬甲士呼哨而過,惹得行人慌忙躲避。
太常府前,楊翦被兩名甲士擋了下來。
楊翦揖手為禮道:“晚輩楊翦,自弘農而來,求見文先公。”
甲士聽聞楊翦自稱來自弘農楊氏,不由露出恚怒之色,一名甲士冷笑道:“他人冒充大人同宗同鄉,至少口音沒錯。就你這說話的口音,你真當我們傻啊。快滾!”
楊翦何嚐不知道自己一開口就會露餡,見甲士態度惡劣,也毫不客氣的回答:“楊某自幼離家,於青州投親。今青州戰亂,才返回弘農家中。家中長輩令我前來投靠文先公,我便來了。文先公四世清德,海內所瞻,府中下人卻如此倨傲無禮,一管窺豹,一屋不掃者,何以扶佐幼主,匡正天下。盛名之下,其實難符矣。”
甲士更加惱怒,拔刀在手,便要強行驅趕。
“讓這少年進來吧!”
一個比楊翦也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出現在府門內,饒有興趣的看了眼楊翦,隨口吩咐道。
那甲士回身應下,轉過身來,頗為無奈,語帶不屑的說道:“解下佩刀,我家公子讓你進去。”
楊翦也不與他一般見識,解下佩刀遞了過去,道了聲謝,才邁步進府入了前院。
楊翦跟在那年輕公子身後,向前堂走去。
到了前堂中廳,便見一青色外袍,內襟方領的束發中年男子正跪坐於案前,雙目微閉,似在養神。中年男子相貌清瘦,麵白無須,想來便是曾為司空,今為太常的楊彪楊文先了。
弘農楊氏乃關中望族,真正的頂級世家大族,尤以楊彪這一脈最為顯赫,其曾祖父楊震、祖父楊秉、父親楊賜都曾官居太尉,都以忠直而聞名,世代研習《歐陽尚書》。
那年輕男子走到楊彪身邊,揖禮後小聲的說了幾句。
楊翦左手壓右手,手藏於袖,舉手加額,恭恭敬敬的向那中年男子行了一個鞠躬九十度的揖禮。
“晚輩楊翦,拜見文先公。”
楊彪聞言並未睜開眼睛,神色如常,隻是淡淡問道:“小兄弟,你冒充我弘農楊氏前來見我,所為何事?”
楊翦笑了笑,淡淡說道:“晚輩素聞文先公以上,三代名臣,以忠直為世人景仰。也曾聽聞文先公隨駕入關,隻為忠心護主。實是佩服之至,才鬥膽來見。如今李傕郭汜之流,竊居高位,欺淩幼主,禍亂朝綱,荼毒百姓,文先公卻穩坐府中,何以自安?”
楊彪絲毫不為所動,連嘴皮都懶得動一動。
那年輕人侍立身旁,微現怒意,譏諷道:“若耍耍嘴皮,就能匡正朝廷,還政幼帝,我楊修早就這樣做了。”
楊翦淡淡說道:“空談可能誤國,也可抵兵甲十萬。以文先公之人望,勾連忠貞以肅朝綱,交結將領以誅不臣,隻要籌謀周全,何愁大事不成。”
楊修聽了,冷笑不已,說道:“數年前,若非何進為誅宦臣而詔令勤王,何來董卓之亂,今日之禍。且不說如今詔令皆出自李傕之手,便是幼帝詔令出了長安,天下之大,皆是擁兵自重之臣,誰會來救?便是有人前來,能不能擊敗李傕暫且不談,就算擊敗了李傕,也不過是另一個董卓、李傕之流罷了。”
楊翦淡淡笑道:“引狼入室之舉,不說也罷。再說,救兵就在近前,又何必舍近求遠呢。”
“近前?你嗎?”
楊修差點忍不住笑,語氣更為不屑。
楊翦恍若沒有聽出楊修的諷刺,情緒依然平靜,說道:“涼州諸雄並立,看似抱成一團,實則各有盤算。隻要稍加挑撥,便有可能引發內亂。到時再尋找機會,將涼州兵收為己用,自可護得幼帝周全。”
楊修沉默了一下,搖頭說道:“談何容易啊!”
誅殺董卓,王允便是用的這法子,麵對李傕他們,有很多大臣都想到過故伎重施,結果都以失敗告終。
楊彪眼睛微睜,雙目如線,眼神便顯得分外的犀利。
“小兄弟,請後院說話。”
楊彪完全睜開眼睛,站起身來,突然開口說道。
楊修急道:“阿爹!”(漢時稱阿翁多)
楊彪擺了擺手,說道:“爹爹的眼睛又沒瞎,你就在這裏,有人來了,便幫爹爹擋下來。”
楊修看了眼楊翦,無奈應下。
楊翦對楊修警告意味的眼神,直接無視了。
對於貴族府第,除了高門前堂之外,樓閣、亭台、門闕是最基本的建築,不少人家富麗堂皇,堪比皇族,皇家專屬的園囿,越製而建者不知凡幾。
楊府算是儉樸的,前院寬大,前堂高闊,後院木構回廊通往,台榭連閣,其後又有兩層院落。
跟著楊彪來到一處積土成山,列樹成林的木亭內,落後了楊彪半個身子站定。
楊彪看著遠處有些陰沉的天空,問道:“小兄弟想要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