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念成囚 一語道破
盡管得勢，李傕對主公董卓身邊的謀士李儒一直保持著敬重，雖然後麵很少上門拜訪問策，但在生活與安全上依舊還是照顧有加。
李儒兩進的府第，日常有兩名侍婢照顧飲食起居，門口每日也有兩名甲士守衛。
楊翦以前來過兩次，兩名甲士自然不會攔阻。
記得第一次來訪時，自己以弘農楊氏子弟求見，被天下士人所拋棄的李儒不但沒有拒絕，反而有些受寵若驚。
對於西涼係的高層來說，一直在努力的想得到關中與關東地區世家大族認可的願望，世代如此。
李儒聽聞楊翦再次來訪，親自站到前堂簷下迎候。
“文優兄，你這還病著呢，如此客氣，愚弟心自難安啊！”
楊翦不敢怠慢，急忙緊走幾步，上前揖手為禮。
李儒揖首笑道：“楊翦能來，為兄這病自然就好了，楊翦你便是為兄的良藥啊。”
兩人穿過前堂，入後院敘話。
楊翦不經意的掃了奉茶的侍婢一眼。
李儒將他神情收入眼底，說道：“有話大可放心說，這裏沒有外人。”
楊翦聞言笑了笑，說：“上次與文優兄聊了很多，從西涼聊到董公之敗，再聊到今日的局勢，受益良多。文優兄是個有大智謀的人，卻因明珠暗投，背負上了弑君的罪名，再無出頭之日，實在是可惜了這身才學啊。”
李儒神情一黯，複又歎道：“也許這便是愚兄的宿命，隻是愚兄也不後悔，董公於我有知遇之恩，自當唯他之命而從。”
“文優兄，你在西涼軍中多年，可還有幾分號召力？”
楊翦忽然壓低了聲音問道。
李儒聞言，似乎毫不意外，看了楊翦一眼，緩緩說道：“我可以助你奪長安，也可以幫你奪西涼軍的兵權。你能給我什麽呢？”
楊翦看著李儒，說道：“文優公有沒有想過改個名字，與元啟共謀大業？”
李儒嗬嗬笑了，說道：“楊翦，從你第一次上門，我就知道你想幹什麽了。很多事情，你看得很透徹，但就憑這些，還遠遠不夠。”
楊翦說道：“董卓有大誌，你有遠見，所以西涼入雒陽，廢立皇帝，遷都長安。董卓也努力過了，但卻依舊無法贏得關中、關東世族的心，所以董卓後來自暴自棄，現在的李郭更是破罐破摔。因為整個西涼係上下都已心知肚明，西涼人永遠入不了關中、關東那些詩經傳家的世家大族的法眼。除非”
“除非什麽呢？除非跟著你幹嗎？”李儒笑道。
楊翦不緊不慢的說道：“西涼凋敝，並不具備割據一方的基礎，在關中，又得不到支持，西涼軍最後的命運，要麽被消滅，要麽成為某位牧守底下的一把刀，這一點，想必你看得清。但是別忘了，那些牧守手下的舊部不一定會容得下西涼人。”
“但如今關中世家大族皆在皇帝身邊，占據天下大義，卻手無兵權。西涼軍空有實力，卻不被天下人承認。此時的雙方結合，便是各有所需，共謀大業，雙方即使為主臣，也是合作基礎上的主從，這樣的關係更為穩固。而此時關東群雄並起，彼此廝殺，暫時還顧不上關中與關西。雙方聯盟到一起，占據天時地利人和，便會顯得更加的有力量。”
李儒看著楊翦，不得不說，這個年輕人的提議真的極具誘惑力，對西涼人來說，也是最理想的選擇。
“為什麽跟我這樣一個已經毫無用處，被拋棄了的棋子來說這些？你此刻更應該去說明李傕或是其他幾位才對。”
楊翦笑道：“西涼軍不是某一個或某幾個人的，我是在為整個西涼人整個西涼軍求出路。”
李儒沉默了一下，說道：“楊翦，你的胃口太大，就不怕撐破了肚子。”
楊翦搖了搖頭，說道：“鼠目寸光的人，會認為西涼軍占據優勢，關中世族苟延殘喘。但睿智如你，自然知道，從長遠來看，西涼人得到關中關東世族的認可，從而真正進入中原帝國的權力中心，這才是澤被後世的千秋功業。所以，我以為西涼與關中世族的聯盟是平等的聯盟，你為長遠，我為脫困。這個世界，隻有擁有共同的利益，這種聯盟才會經得起考驗，才會長久。”
李儒長籲了一口氣，說道：“真的是很有說服力啊，但，若是有一天，西涼為關中平定天下，飛鳥盡，良弓藏，關中隻怕就會對西涼下手了。況且，西涼之中又分東西，並不是一條心啊。”
楊翦沉默了一會，說道：“無數曆史都證明了一點，所以我想找到一條雙贏的道路。用製度保證西涼軍在軍中占據優勢，而關中與日後的關東擁有自保之力，自然就能相對保證西涼的安全。”
“文優兄，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興亡更替，這不是人力所能阻擋的大勢，重要的是，在大勢麵前做出正確的選擇，做順應潮流的勝利者。到那時，曆史是由勝利者來書寫的，你曾經做過什麽，都不重要。”
李儒說道：“有具體的計劃嗎？”
楊翦看著李儒，突然說道：“成大事者，有容人之量，有忍耐之心。”
李儒聽懂了這句話，笑道：“我要的是青史留名，其他的都好說。”
楊翦緩緩說道：“事若成，你自當史書立傳，千古流芳。”
“對我來說，前路已絕，既有可能，總要博上一搏。隻是不知道西涼上下，我還留有幾分薄麵，盡力而為吧。”
李儒終於開口，正式答應了下來。
楊翦說道：“文優兄，等多年以後再回過頭來，我堅信你一定不會後悔今日之選擇。”
李儒歎了口氣，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麵對著楊翦，認真的整了整衣冠，躬身行了個九十度的揖禮，說道：“李儒拜見主公！”
楊翦雙手用扶起李儒，笑道：“得文優兄，自可勝十萬雄兵啊。”
兩人四目相對，哈哈大笑，爽朗的笑聲令守在外麵的侍婢麵麵相覷，不知所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