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結昏了
滄池，位於未央宮西南部，因池水周清沏如蒼色而得名。
臨池殿依滄池而建，小皇帝站在欄前，看著清澈的滄池水，靜靜聽著楊翦說話。
“陛下，恕臣冒昧，如今中宮空缺已久，恐非社稷之福啊。”
劉協眼睛微眯，哦了一聲，說道：“漢興侯有什麽好提議嗎？”
“陛下後宮才伏貴人一人，確實太冷清了些。臣以為，這後宮之中也該充實一些了。”
劉協沉默了一會，開口問道：“那漢興侯可是有什麽合適的人選？”
楊翦落後了小皇帝半個身子，雖然沒法看見他的神情，卻聽出了他的情緒有些問題，本想著自己的到來改變了很多事情，他的女人還是要還給他的。這時卻沒法再開口，苦笑道：“臣自己的媳婦都還未娶進門，哪裏敢給陛下做媒啊。臣隻是隨便提一下，至於要不要立後，立誰為後，要不要充實後宮，選哪家的女子，終究是陛下的私事，要看陛下自己的意思。”
小皇帝哦了一聲，很是意外，想了想，忽然問道：“朕想立伏壽為後，漢興侯覺得如何？”
楊翦嘴角微抬，知道這小皇帝心思重，說道：“一切但憑陛下自己作主，不過臣多嘴一句，後宮本就伏貴人，這些年陪在陛下身邊殊為不易，陛下立她為後，也是應該的。”
劉協沉默不語，楊翦便也沒再出聲。
到最後，劉協打破了平靜，說道：“後日便是你與皇姐的大婚之日，這幾日好好在家準備婚事，不用每日都來上朝。”
楊翦這幾日還真的是有事，很高興的說道：“臣謝過陛下！那臣就先告退了。”
劉協看著楊翦離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一個十四五歲的清麗少女在宮女的陪護下走到皇帝身後，順著皇帝的目光看去。
“陛下，他就是楊翦？”
劉協回答：“是的，皇姐，他就是楊翦，一個讓人看不透的人。”
楊翦出了未央宮，回到府中，李複與賈詡早已在前堂等候。
“主公召我們前來，不知有什麽吩咐？”李複開口問道。
楊翦笑道：“也沒什麽大事，平日裏要做的事早就布置給你們。這件事呢，不算急，也不能慢，所以找你們兩一起商量下。”
賈詡說道：“主公直接吩咐便是。”
“三件事，第一件是招賢令的事，所有自薦或引薦來的人，先由你們掌握，選拔一批適合做地方郡縣主政官員的人才，必須將關中我們控製的地區有效的治理起來，這些人首要的便是公正嚴明，能力並不是最重要的，因為他們主要的事務隻有兩件事，安民屯田賦稅，這些事情會有詳細的法令條文，照做就是了。另外，若有出色的內政民事人才或是治軍知兵的人才記得告訴我。”
楊翦見二人點頭應下，繼續說道：“第二條，你們兩個拿個大略的方案，讓張遼徐晃邊練兵邊解決關中大大小小這些董卓勢力，能談的談，不能談的就打，一年之內，我需要西至金城，東至洛陽的整個地區都沒有不受我們控製的兵馬存在。從來關中的流民中招募有家人的精壯組軍，告訴他們，要想在這亂世中讓家人能安全的活下去，有吃有穿有住，那就要舍得為家人去打仗去拚命。他們打仗不是為了朝廷，更不是為了我，首先是為了保護他們家人，保護他們家人來之不易的安穩生活，其次，要讓他們明白，隻有我們才能帶給他們這樣的生活，人之所以為人，隻要懂得感恩與忠誠。追隨我們，便是在守護他們自己的生活。”
李複咽了咽口水，由衷讚歎道：“主公，這樣的軍隊一旦建立起來，怕是會很可怕。”
楊翦說道：“但願吧。我提一個大概的構思，具體事務還是要仰仗兩位先生了。”
賈詡笑道：“主公說得這麽清楚，我與重光兄要再辦不好，那就愧對主公了。”
楊翦點了點頭，說道：“那就辛苦兩位先生了。有什麽問題，我們再隨時商議。”
李複賈詡知道今日的事已講完，便告辭離開。
楊翦將楊安叫了過來，突然問道：“若有一日太尉與我分道揚鏢，你是選擇跟我還是回太尉身邊？”
楊安一愣，臉上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來，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楊翦看了楊安一眼，笑道：“我開個玩笑，隨便問問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也不要告訴別人，尤其是阿爹。你先下去吧。”
楊安揖手退了出去，離開很遠，眼裏才閃過一絲異色來。
明日便是大婚之日，楊翦隻得將自己的心裏盤算的事情暫且押後。
甄薑已從宮裏搬去了小皇帝賜的公主府第中，與楊翦的府第隻隔著一條街。
這一夜，楊翦楞是沒有睡好，翻來覆去直到醜寅之交時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具體的事務自然有楊夫人指使著下麵的人準備，楊翦還有些時間與楊彪商議了些事情。
到了黃昏時分，一身玄色漢服的楊翦率領著一支四輛漆黑馬車的隊伍，後麵是一百名玄甲護衛分成兩列隨行。
以玄為貴就罷了，這迎親必須選在黃昏（實在有事也可選在清晨），避開日光充足的時段，更不可大肆宣揚，這讓楊翦自趙雲婚禮起便腹誹不已。
到了曹陽公主府，楊翦捧著尊銅雁直入前堂，這銅雁本是送新娘父母的贄禮，隻好放在前堂正中的幾案上。因為母親遠在中山，甄薑便由兩名年長的宮女引至前堂。
今日的甄薑穿著黑色揚紅的深衣，足著翹頭履，烏黑的頭發綰成發髻盤在頭上，以玉笄固定，發髻上佩帶著珠花、步搖等各種飾物。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衣服襯托，甄薑臉上的肌膚顯得更加白嫩，又隱隱帶著羞澀的紅暈。
楊翦有些發愣，直直的看著甄薑，倒是讓甄薑羞意更濃。
楊翦上前牽起甄薑滑膩又略顯僵硬的手，向府外走去。
流程跟趙雲迎親時，大同小異，不再多說。這一過程安靜有序，現代人流行的所謂漢朝婚儀吹吹打打，在漢代的大戶人家是絕對不允許的。
等到楊翦將甄薑迎進府，踏著氈毯入青廬。
接下來，便是不算複雜但很煎熬人的一係禮儀。
進入青廬，楊翦與甄薑先是向盤坐於幾案前的楊彪夫婦行拜禮，楊彪夫婦今日神采煥發，精氣十足，笑吟吟的看著二人。
一名侍者端著酒盤走到楊翦身邊，上麵有一尊酒，這是楊彪的賜酒，楊翦雙手取過，一飲而盡，楊彪便笑嗬嗬的叮囑了幾句，自然是些要相親相愛，互相扶持，把小家操持好，日子過得和和美美。楊夫人特意插了一句：最重要的是早生貴子，直接讓甄薑的臉豔若桃花了。
這一過程便是親醮子禮。
楊翦甄薑起身後，來到幾案兩邊，相對而跪坐。所謂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這便是對席禮。
對席禮後，有婢子端來一個金臉盆，裏麵盛了半盆水。楊翦接過毛巾將用浸濕，開始為甄薑擦手、淨麵，這讓旁邊的人目瞪口呆，又不好出言打擾。甄薑明顯也是一愣，眼神裏有些異樣。
楊翦自然知道應該先自己擦拭手臉再幫新娘擦拭，不過他心裏總覺得不舒服，便順手改了個順序。
沃盥禮之後，便是同牢禮、合巹禮，兩個人共牢而食，合巹而飲。
共牢而食，幾案上設三品葷菜，謂之牢。楊翦二人麵前擺著黍與稷煮成的主食以及一些蔬菜、調味品，飯菜之間隻有一份葷菜供二人一起食用。
合巹而飲，漢朝人吃飯，有飯後飲酒漱口安食的習慣，謂之酳。酳有三次，前兩次用爵盛酒，最後一次用巹，就是一個葫蘆破成兩半，二人各執一半盛酒而飲。
三飲過後，楊翦伸手取下甄薑頭上的許婚之纓，有婢子上前遞來剪刀，兩個人一人剪下一綹頭發裝在紅色的繡包裏，便是所謂解纓結發禮。
漢朝的婚禮到此便結束了。
若按周製，還有拜堂禮。與後世差不多的拜天地君親與高堂，然後是對拜。楊夫人定的用周禮，楊翦自然不能反對。
三拜之後，養父楊彪與楊夫人又如親生爹娘般叮囑一番後，便回太尉府去了。
這個時代雖然已有成婚時酒宴的習俗，卻也不是必須。
本來楊夫人是要準備酒宴的，楊翦覺得不太好，主要是沒什麽心情。自己住的這一塊全是權貴，現在還算太平。但城西城南這些地方，百姓饑苦無食，混亂不堪，盡管小皇帝開太倉置粥場賑濟，但聽說杯水車薪，仍不斷有人餓死的。身為司隸校尉的楊翦聽說後，專門讓人去查了一下，發現負責賑濟的禦史侯汶暗地裏侵吞糧食高價出售，便直報給了小皇帝，想來這幾日便會有消息。
拜完堂後，楊翦是一刻也不想其他人多耽擱了，待楊彪夫婦走後，便令護衛將所有人清出了青廬周圍，開什麽玩笑？自己可不想關鍵時候被這些聽牆角的嚇出個好歹了，那這一生的幸福豈不就完了。
終於一切都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