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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隻為一人

  想到這裏,袁紹下定了決心,說道:“這次還是勞煩先生代我走一趟吧。”


  沮授內心一聲長歎,深深的看了一眼淳於瓊與郭圖,知道這二人忌憚嫉恨自己為袁紹掌內外事,處處反對自己,而自己數次忠言,皆為袁紹所拒,想來在他們的讒言之下,袁紹也在憂慮自己。


  想到這裏,沮授有些心灰意冷,接下這差事告辭而去。


  郭圖待沮授離去,向袁紹揖手道:“主公,恕我鬥膽直言,以沮授一人掌內外事,權威日盛,實在不妥。”


  淳於瓊亦進言道:“掌內政,不問軍務,掌軍務,不問內政。否則,一旦事有不測,何以製之?”


  袁紹見二人再次提及此事,想了想,說道:“你們所言,字字忠心。這樣吧,以後監軍改設三都督,你二人與他各典一軍,如此可妥?”


  郭圖淳於瓊一齊揖手,讚道:“主公英明。”


  二人出了刺史府,相視而笑,想不到這次偶然結識的那位長安客商幾句無心之言,卻給了他們莫大的啟發,幾句話便將沮授支去了長安,而自己二人可以從容分權。


  沮授回到府中,對弟弟沮宗吩咐道:“立即收拾東西,明日一早帶你嫂子與鵠兒回廣平暫住,一切等我從長安城回來再說。”


  沮宗驚道:“兄長這是何故?”


  沮授一臉鄭重,說道:“此去長安城,想來是郭圖淳於瓊的主意。這二人與我一向不和,為了安全計,你們還是先回廣平吧。”


  沮宗說道:“他二人與你不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有主公的信任,他們怎敢亂來。”


  沮授歎了口氣,說道:“多說無益,照我的話去做就是。”


  沮宗雖然心中不服氣,但兄長之言,不可不聽,隻得應下。


  今日風雪滿長安。


  沮授一行人終於來到了長安城前。


  城門前,一個黑袍束冠年輕男子,右手執傘,挺拔而立,與一般人喜歡佩劍不同的是,這個年輕男子佩的是刀。


  在他身後不遠處,是兩排騎兵肅然而立。


  沮授在馬車內聽到屬下報告,掀開車窗看了看,看情形,應該不是來接自己的,便放下窗子,吩咐屬下從側麵繞過去進城。


  那黑袍男子微微笑道,大聲道:“敢問車內坐得可是冀州來的沮授先生?”


  沮授在車內一愣,居然是來接自己的,這人會是誰呢?


  卻聽自己的護衛答應道:“車內正是沮授將軍,不知當如何稱呼君?”


  年輕男子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說道:“我叫楊翦,特來迎接沮授先生。”


  那護衛自然是聽說過楊翦之名的,大吃一驚,急忙行禮,說道:“見過漢興侯。”


  沮授也是非常吃驚,自己與楊翦素不相識,他來迎自己卻又是什麽意思?

  不過對方也自報家門,於情於理自己都應該給這位實際掌控著朝廷的權臣見禮。


  沮授掀開車簾,彎身而出,準備下車見禮。


  楊翦連忙說道:“天寒地凍的,沮授先生不必下車,驛傳簡陋,我為先生專門安排了一座宅子休息。”


  沮授聞言,目光微凝,注視著楊翦,忽然開口說道:“我奉袁公之命,前來領詔。不便行無關之事,結識無關之人,漢興侯好意我心領了。驛傳雖然簡陋,但貴在清靜。”


  楊翦也不以為意,笑道:“陛下信任,這詔書等一應物事皆在我手上,倒不是無關之人。沮授先生隨我回府領詔吧。”


  沮授有些意外,心中生出許多疑問來,隻是自己本是前來領詔的,如今這情勢,隻能靜觀其變了。


  楊翦轉身向著長安城內不緊不慢的走去,沮授令車隊跟在後麵進城,在他們身後,是兩排騎兵護衛。


  回到車內的沮授好幾次掀開車簾看向前麵風雪中那個堅挺的身影,若有所思。


  到了楊翦的府第,楊翦讓楊安引沮授隨行的人員去驛傳休息,自己則請沮授在將軍府客房休息。


  沮授皺眉,大感不妥,便欲開口拒絕。


  楊翦淡淡說道:“詔書就在府內,沮授先生隨我入府吧。”


  沮授嘴角抽動了一下,心道:“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想做什麽”,便坦然下了車。


  到了前堂分賓主跪坐於幾案後,楊翦直接開口問道:“陛下素聞先生之名,有意請先生入朝為官。”


  沮授看了楊翦一眼,開口說道:“承蒙陛下抬愛,隻是沮授如今在袁公身邊做事,袁公是朝廷重臣,對陛下一向忠心,沮授為他做事,自然也是為朝廷效命。”


  楊翦不緊不慢的說道:“武帝獨尊儒術,聖賢之書,讀出來的卻沒有幾個懂禮義廉恥,知忠君愛民的人。關東刺史郡守,各據其地,彼此爭伐,隻為擴充勢力,等待大漢傾覆,便可逐鹿,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如先生這般自詡才智過人之輩,競相追逐,所為皆為私欲,何曾為天下百姓的死活想過一二。動輒將忠義掛在嘴邊,卻不知忠義有大忠大義,更不曾自省,你們所謂的忠義,不過是為自己行不忠不義之事硬為自己扯上的一張遮羞布,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沮授臉色一沉,冷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漢興侯居然隻是個愛逞口舌之利的尖酸之人,沮授受教了。”


  楊翦端起幾案上的茶,小飲了一口,對著沮授說道:“沮授先生曾為韓馥別駕、騎都尉,如今更是在冀州任監軍一職,統攝內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隻是可惜啊!”


  沮授看著楊翦,卻沒接過話來。


  楊翦摸了摸鼻子,說道:“沮授先生也太無趣了些。”


  “沮授先生有大才,隻是這兩任主公都不怎麽樣啊。沮授先生每有良謀,皆未采納。如今看似風光,然而下有郭圖淳於瓊等人之妒,上有袁紹之忌。先生一離開冀州,袁公便將監軍之職撤去,改以三都督由你與郭圖淳於瓊三人分領。袁紹空有識人之明,卻無用人容人之氣度雅量,盛名之下,其實難符。”


  沮授依舊不語,不為所動。


  楊翦繼續說道:“西來長安迎天子,遷都鄴城謀大業。可惜啊,我特意送他一份大到可以裝下整個天下的大禮,卻料定他看不到啊。在他眼裏,隻看見了大將軍這個職位。”


  “挾天子以令諸侯,蓄兵馬以討不臣。袁紹有足夠的本錢,卻沒有足夠的心胸。其他人有足夠的心胸,也有足夠的眼光,隻可惜他還沒有足夠的能力,當然了,我也不會給他人這樣的機會。”


  沮授臉色微變,楊翦這番話透露的信息很多。對方對自己對冀州的了解足夠的深,而且眼光很毒,一眼便看穿了自己所提之策的關鍵利害。


  楊翦笑道:“承蒙陛下信任,我自當上奉天子,下安社稷。有不臣之心的人,有一個我殺一個,一直殺到無人敢想為止。”


  沮授忽然開口說道:“楊太尉的風寒怕也是假的吧?袁公還是袁公之子?”


  楊翦哈哈大笑,說道:“金玉其外,敗絮其內之輩,倒不值得我花費這麽多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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