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153.你記得你吃過多少片麵包嗎？（4500）
“您吃了嗎！您吃了嗎！您吃了嗎！您吃了嗎！！”
吳勇麵色慘白，幾乎沒有血色，口中的語調尖厲，不住的重複著這一句話。
光太他們能看出來，吳勇實際上是想表達出別的意思，隻是因為語言能力受限，隻能說出這一句話。
對此，光太不免十分驚訝。
他和吳勇相處的時間也不算短了。
包括上次被困於迷霧籠罩的經曆，吳勇也從沒表現過這樣的驚慌，就好像……從那片黑暗裏馬上就有極其恐怖的怪物要鑽出來似的。
光太努力寬慰道：“別慌，你想說什麽，可以寫在地上。”
吳勇用力的搖搖頭，做了一個手勢，拉著光太的手臂就向一旁跑去。
‘因為時間不夠，所以要拉著我們直接逃跑？’
和吳勇相識這麽久，光太也能從他的表情和肢體語言中，看出一些他想傳達的信息。
光太索性也一揮手，示意陳夜他們跟上來。
一行人迅速離開這條通道。
而就在他們離開沒多久。
“轟！”
地道上方的岩壁裂開。
掉落的石塊間，一道黑袍漸漸浮現，正是安樂。
【太息影劫】的威力，仍然沒有釋放完全。
而且，比起上一次毫無控製的宣泄，現在的安樂，對手掌中那枚雞蛋大小的球體，擁有了更強的掌控力。
甚至隱隱從中體會到某種難以言說的意境。
這股意境很難用語言描述，不同於安樂以往體會到的任何一種。
真要說的話，就好像是宇宙中一顆恒星在燃燒殆盡後，從膨脹再到坍縮的過程，是一種……寂滅！
仿佛一切都將凋零，都將歸於平寂。
而因為這個地下世界四通八達，不同的通道通往不同的深度，所以安樂才能撞上光太等人。
安樂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也認出了他們的氣息。
但他仍舊和方才一樣，沒有同他們交流、溝通的念頭，更不打算追上他們。
安樂僅僅是再次釋放手中【太息影劫】的一部分力量。
轟！！！
這附近的地道，再度發生劇烈的震顫，隨後在天崩地裂般的顫抖中崩塌，順帶碾死了周圍的一些食屍鬼。
那對安樂而言，不過像是踩死了幾隻小蟲子，無足輕重。
‘在這下麵，還有更多……’
在【太息影劫】不講道理的破壞力之下，安樂不斷的向這座地下城的更深處前進。
******
另一邊。
“呼！呼啊——”
光太用力喘著粗氣，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僥幸，額頭還有幾滴冷汗。
“好險好險好險……”
回想剛剛的情況，簡直是危在旦夕、命懸一線。
就在他們跑出那條通道沒多久後，身後突然傳來無比劇烈的響動。
隨後，就在光太震驚的目光中，身後的道路在不斷塌陷，第二輪“地震”再度出現。
他們拚盡全力，才得以僥幸逃出生天。
“小夏，你沒受傷吧？”
光太轉過頭，向夏冰欣問道，且不自覺用上了以前的稱呼。
“我沒事，但……你要牽到什麽時候？”
夏冰欣視線默默下移，不帶任何情緒的說道。
“咳咳。”
光太反倒有些尷尬，默默收回了抓著夏冰欣的手，剛剛情況危急，他下意識的就帶著對方一起逃跑，隻能說，習慣了。
好在，夏冰欣沒有和他一般見識，而是嚴肅問道。
“剛才，到底是什麽家夥？”
“要不是吳勇先生的預警，恐怕我們都要死在那裏。”
冬野明日香他們紛紛感激的看向吳勇，卻發現他的表情並不好看，臉色仍然發白，像是大半夜看了恐怖片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
他低語：“您吃了嗎……”
話說出口，吳勇就意識到組員們無法理解他的含義，於是用手指在地麵上寫下幾個字。
光太牌燈光自動的調高了亮度，使眾人能看清吳勇寫下的文字。
【安樂】
在寫下這個名字後，吳勇猶豫、疑惑了許久，才在最後畫下一個——
【？】
像是表明他也並不確定。
光太很難不驚訝，輕聲喃喃道：“安樂？”
“造成這地震的人，是安樂？”
他毛茸茸的犬耳抖了一抖，在消化這個信息。
乍一聽，確實有些不可思議，但光太回想起往事，又感覺……也不是不可能？
陳夜則是想起，安樂明明也和他們一同進入小巷，但到現在還沒有出現，這樣的動靜，的確很有可能是他搞出來的。
“這……也太誇張了！”
陳夜心裏苦澀的想著：‘他什麽時候強到這種程度了？’
‘我還有教堂作為金手指，變強的速度都比不上他？’
‘這就是真正的天才嗎？’
雖說陳夜對安樂早就沒有最初的敵意，甚至隱隱還有些敬佩、感激他。
但同為小組中的新人，陳夜時不時還是會升起與安樂比較的念頭，畢竟他在同齡人中一向被稱作天才，而教堂帶來的提升，更增強了他的信心。
隻是陳夜永遠不會知道，他每享受到1點努力讀書換來的禁忌知識的提升，安樂就能獲取至少7點，甚至更多。
員工賺錢的速度，怎麽能和老板比？
到了今天，陳夜算是徹底熄滅了攀比的心思。
在差距不大之時，人們或許會羨慕、嫉妒那些比自己強大之人。
可當這差距變為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那所剩下的，便隻有仰望！
夏冰欣同樣詫異，不過她臉上卻不動聲色。
她忽然有點能理解，易爽部長為何對安樂如此在意，還專門設計一場對他的考驗。
一旁，冬野明日香和靈媒心裏並不樂觀。
安樂固然展現了他強大的一麵，但他現在的狀態，很難說究竟是敵是友，或許會無差別的對他們發起攻擊。
就在這時。
地麵又傳來一陣震動，像是有沉悶的腳步聲，正在靠近。
靈媒微微變色：“快退！”
“有什麽很危險的東西要來了！”
可惜，她的話語還是遲了一些。
伴隨“轟”的一聲，他們腳下的地麵，驟然破開一個大洞，碎石險些劃破了光太的臉頰。
一隻巨大的、無毛的手掌，從洞口伸了出來。
它的皮膚是深灰色的膠質，遍布蠕蟲似的疤痕，光是目睹就令人生厭，發自內心的感到汙穢，好像那病菌要通過目光鑽到大腦中一般。
一瞬間，眾人的呼吸仿佛停滯。
通體發寒，宛如全身赤裸的被丟進冰天雪地的荒原。
心悸與恐慌，將他們的內心淹沒，這種畏懼源自靈魂、血脈深處，簡直就好像……
遇到了天敵，碰上了天生的捕食者！
甚至生不起絲毫反抗的念頭。
在靈媒眼中，在這隻巨爪周圍，籠罩著近乎實質的黑氣，影影綽綽的人類麵孔從中浮現，正在發出哀嚎、痛哭，想不顧一切的逃離。
然而那隻是徒勞，因為，他們早已死去。
那都是這隻食屍鬼吃下的人類，其怨念和殘魂聚集在一起，居然近乎實質！
所以才形成了一種精神上的壓迫感。
靈媒心中驚怖：‘它到底……吃過多少人？！’
不過，就好像是人們不會記得自己吃過多少片麵包，食屍鬼也不可能記住它進食的屍體數量。
“吃！吃！吃！！！”
怪異語調的怒吼，從洞口之下傳出，幾乎要震碎眾人的耳膜。
靈媒的聲音直接在光太他們腦海中響起：“熄滅光源，不要亂動，屏住呼吸。”
在這種危急時刻，眾人還是表現出了專業的心理素質，按照靈媒所說的去做。
靈媒手中的一根白色羽毛無聲燃燒，消融在空氣中，化作一層特殊的防護罩，將他們包裹。
空氣中流淌過水波狀的波紋，他們的存在感慢慢變得稀薄。
在一片漆黑中，似有一顆碩大的頭顱從洞口探了出來。
一雙猩紅的眸子，像是兩盞鮮紅的燈籠，懸掛在半空中，隻能從中看出貪婪和暴虐。
力四處掃視著，發出略帶疑惑的吼叫：“吼？”
方才幾隻小蟲子的氣味，不見了。
滴答！滴答！
它的涎水滴落在地道中，散發淡淡的惡臭。
隨著那對眸子向光太等人的位置靠近，他們的心髒快要提到嗓子眼，就差從胸腔裏跳出來。
力靠得極近，那醜陋的、扭曲的麵容近在眼前，幾乎有涎水要滴落在頭頂。
光太在心中祈禱：‘混沌全知之主，請庇護我吧……’
他之前清醒過來之時，便默默祈求過，隻是這一次罕見的沒有反應。
不過，光太隻認為是自己的問題。
神父曾告知於他，如果不夠虔誠的話，祈禱是無法傳遞到教堂之中的。
光太心想：‘是因為我的祈願太過功利了嗎？’
‘還是說，是夢境的影響？’
雖然黑袍神父的身影沒有在他身邊出現，但興許是他們運氣不錯，加之靈媒的手段發揮了效果。
力的頭顱緩緩後退，似乎放棄了尋找，要往別的地方搜索。
還沒等光太徹底鬆口氣。
下一秒，一隻巨爪便從天而降！
******
“混沌全知之主，請庇護我吧……”
安樂清楚的聽到了這樣的聲音，但是他卻沒有絲毫回應的想法。
現在的他，不想交流，也不需要交流。
在安樂眼前的巢穴中，血液的痕跡呈濺射狀散布，食屍鬼的肉塊、骨骼，混雜在眾多的白骨中，並不起眼。
這些隻剩骨頭的殘骸，在安樂到來之前便已存在。
它們，是曾經被這隻食屍鬼吃掉的屍體。
有的食屍鬼不會連骨帶肉的進食，而是和人類一樣，隻挑選好吃的部位，而將骨頭棄之不食。
這些骨骼被殘酷的分成數塊，能依稀看出它們生前的遭遇——手臂、大腿被砍下，頭顱被劈開，內髒被挖出。
甚至有一具骨骸，還是在食屍鬼啃噬幹淨後重新拚湊而成的。
這行為，就好像閑著沒事的人，在吃完魚後，把魚刺重新拚成一個完整的形狀一樣。
對這麽做的人來說，純粹隻是一種惡趣味或是消遣，可對於被拚接食物的同類，則是莫大的恐怖。
安樂自然不會感到恐懼。
因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經在被抽取記憶後，以殘酷的方式殺死。
隻是……在這巢穴中，還有一個活著的事物。
這是一個女人。
女人的頭發稀疏的披散開來，曾經姣好的麵容幹枯憔悴，神情麻木，雙眼空洞，不見一絲光亮，好像是一具空蕩蕩的、丟失靈魂的空殼。
她的牙齒上殘餘著血跡和肉絲，身不庇體，皮膚髒亂且有多處淤青。
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女人的身體正在向食屍鬼轉變，但又沒有轉化完全。
皮膚呈現出膠質化的傾向，指甲尖銳，趨近於野獸。
那並非出自女人的意願，而是因為……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
來源於其中的胎兒！
她的腹部時不時的抽動著，皮膚表麵隱隱滲出血跡，好像有某種怪物要從中鑽出。
從這隻相對聰慧的食屍鬼的記憶中，安樂獲取了很多信息。
同時證實，有食屍鬼與人類交合誕下後代的傳言。
甚至在這食屍鬼的記憶中，以這種方式出生的後代，會在第一時間吃掉母體，且會變得更加聰明、更加強大。
安樂清楚的明白，這個女人究竟遭遇了什麽。
每一天，都是宛如地獄一般的生活。
為了供給胎兒的營養，食屍鬼將屍體細致的撕碎，再喂進她的嘴裏。
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不知道度過了多天。
即便這裏隻是夢境，但現實中的女人，同樣再也不會醒來，她的靈魂就這樣被拘束在這裏，承受日複一日的煎熬和苦痛。
安樂心想：‘真是……令人作嘔的爬蟲。’
似乎是察覺到了動靜，又可能是最後的回光返照。
女人的眼底燃燒起火焰。
——這並非是一種修飾的形容詞，而是真實的、熾熱的、明亮的火焰，從她的眼眶裏升騰而起，灼燒眼球，照亮了這一方黑暗的世界。
這是精神、靈魂力量的具現。
是她長久以來積累的憤怒與仇恨。
女人張開枯裂的雙唇，用許久沒使用過的聲帶，撕裂般的喊著：“殺……了……我！”
“殺……了……它！”
這已經是女人靈魂最後的力量，即便不用安樂動手，在那火焰燒盡後，她也會凋零。
但哪怕早一分一秒也好，她想從這樣的地獄解脫。
而她對腹中的胎兒，絕無母子之情，隻有積累到極致的怨恨。
事實上，那胎兒也不會將她視作母親，僅僅是一個容器、一頓可口的新鮮食物罷了。
安樂伸出手，放在女人的額頭。
觸手伸入她的大腦，抽取她的瘋狂。
起碼，在臨死之前，安樂能讓她不那麽痛苦。
女人的神情漸漸平和，隱約帶上了聖潔，像是那些教堂中被抽取汙穢的信徒。
痛苦和瘋狂，在遠離她的靈魂。
意識即將歸於幸福的、平靜的空處。
那裏什麽也沒有，什麽也不存在。
硬要說的話，便是“空”。
女人眼底的火苗微弱的跳動著，她喑啞的輕聲說道：“請您……殺……光……它們……”
這是她最後的、卑微的請求。
安樂終於說出他進入主城區以來的第一句話：“你的願望，我聽見了。”
他宛如一位真正的神父那樣，仁慈的、寬容的、悲憫的說道。
“迷失的羔羊，在此安眠吧——”
從女人口中，吐出微不可查的聲音：“謝……謝……”
最後，她眼眶中的火焰消散，一動不動。
她腹中的食屍鬼，意識到母體的死亡，躁動不安的動作起來，要直接從內部啃食這具屍體。
但在下一刻，便被震碎了心髒，永遠的死去。
火光慢慢熄滅，四周重歸漆黑與寂靜。
安樂的背影，消失在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