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184.寂靜墓地被毀（4000）
在宛如末日的寂靜墓地中。
通往幽冥之門，已然打開。
在場所有活著的生物，小墨、貓夫人，甚至包括開啟這道門的安樂本人，都在這一瞬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精神為之凍結。
這股力量仿佛直接作用於靈魂深處，是任何生者都無法抗拒的偉力。
下一刻。
他們恍然理解了“幽冥”的含義——
【無盡悠久的死亡之地，連“死亡”的存在本身都在其中被遺忘。】
這知識像是被某個不知名的存在劫持了他們大腦中關於想象力的神經部分，借由腦海中的聯想能力，憑空從中“生長”出來。
他們同時還明白了一點——
【它是亡者的歸宿，是生者的禁地！】
在安樂耳邊，來自鬼魂、亡靈的尖叫聲撕心裂肺，連綿不斷。
像是一隻又一隻待宰的牲畜被送上祭壇，在自己同類的視線中被殺死，而目睹的這一過程，也給它們帶來了更大的恐懼和痛苦，尤其是，它們對此毫無辦法、無能為力。
所以，隻能發出無意義的痛苦尖叫，來排解足以將它們逼瘋的恐懼。
令安樂稍有驚訝的是，連那種漆黑詭譎的黏液，也發出了這樣的尖叫。
它們明明沒有人形，也不具備任何發聲器官，可仍是同周圍的鬼魂一樣，激烈的顫栗，從它的深處、內核，傳出如同嬰兒啼哭般的刺耳聲音。
黏液中尚未被完全消化的屍體、事物，似乎在解構、重組，變為另一種存在。
隻是。
漸漸的，隨著“幽冥”的氣息從大門的位置向外擴散，侵染在鬼魂、亡靈、黏液之上。
尖叫聲竟是意外的擁有了一種……難言的韻律？
有些狂野的節奏和韻律，開始和尖叫聲合二為一，它就像是美麗的清詠，或是合唱的聖歌一般。
那不像是任何一種該被人類理解的音樂，恍若來自比死亡還寂靜的時代。
其聲音，像是帶著光圈、吹著嘹亮的號角，讓人無法分辨其背後的意義。
饒是如此。
安樂仍能夠從中體會到，尖叫聲的情緒，在漸漸轉變。
原有的驚恐、絕望正在消散，變為了難以形容的……安詳、平和？
宛如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被所信奉神祇的榮光所籠罩，是無法用語言表述的安心。
在安樂聽來，竟是真的有幾分像是在傾聽聖歌的詠唱。
帶有獨特的神聖氣氛。
‘對亡靈來說，歸於【幽冥】，可能的確是一種神聖的事情？’
安樂莫名想著。
這時，【幽冥之門】的核心位置，那通往【幽冥】的地方，如同漩渦一般旋轉起來。
一股常人無法感受到的強大引力，正在從中擴散。
這股吸引力，不作用於活物，而是隻針對於亡者。
在尖叫構築成的“聖歌”中，整個寂靜墓地都在顫栗，而後顛倒、扭曲！
重力不再能束縛寂靜墓地的一切物質。
泥土、肉體、墓碑……全都像是失去了原本的重量，如同荒誕的浮遊生物一樣，漸漸從地麵離開，漂浮在半空中。
連貓夫人、甘香以及安樂，也不例外。
他們眼中的景象，在偏離原有的軌跡，像是一輛脫軌的列車，向著未知的前方馳騁而去。
空間好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肆意拉伸、揉捏、旋轉，連帶著其中的物質也擺脫了原有的形狀。
天空與地麵，再也不分彼此。
安樂猜測，這恐怕是因為……這片寂靜墓地存在本身，就被【幽冥之門】判定為“已死的存在。”
而【幽冥之門】此時在做的，便是把整片墓地，都接引到門的那一邊。
凡是與它接觸的漆黑黏液、亡靈、鬼魂，都在眨眼間消失不見。
起初，還是【幽冥之門】在主動的吸收它們。
而很快，就變成了……
亡靈在主動的向它靠近？
殘存的鬼魂麵容平靜祥和，好似在教堂祈禱的信徒，又像是虔誠的朝聖者，步伐堅定不移的邁入其中。
漆黑的黏液前赴後繼的向其湧去。
就好像，在那扇門的那邊，有什麽令它們安心、無法拒絕的存在。
見到這一幕，安樂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他心頭的危機感逐漸消退。
安樂知道，他安全了。
老實說，在將【幽冥之門】構築出來之前，安樂也沒預料到究竟會發生什麽。
隻是冥冥中的直覺驅使他這樣去做。
而且，將其開啟的過程，遠沒有安樂想得那麽順利，令他付出不小的代價。
【陰陽鬼眼】因此承受了極大的負擔，現在還隱隱作痛。
【幽冥之門】還需要安樂提供極多的鬼力。
為此，先前從寂靜墓地汲取的鬼力，足足有八成，都已被消耗殆盡。
先前小墨看見的氣息衰弱、鬼力消散，也並不是安樂的偽裝，而是他的確一度瀕臨油盡燈枯，無法再維持那龐大的“靈魂磨盤。”
加之，在亡靈碎片的轟炸下，鬼魂大多被摧毀得差不多了，也就沒有繼續維持的必要。
現在看來，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應當能平安度過這次危機。
‘……不對！’
安樂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麵色突變。
‘甘香，甘香在哪裏？’
他的視線在這片混亂扭曲的空間中尋找。
碎裂的墓碑、地下的泥土，還有漆黑的黏液，在無重力的環境下四處飄揚，極大的降低了能見度。
詭譎的能量亂流還在不斷遊躥，這愈發加大了安樂尋找的難度。
‘她或許還沒和貓夫人分開？’
想到這裏，安樂索性轉變了思路。
借助已經恢複了的【鮮血感知】，尋找貓夫人的氣息。
沒過多久。
安樂便找到了施展人貓合體大法的貓夫人與小墨。
小墨抓住了一塊較大的碎石，以維持身體的平衡。
她瞪大美目，死死的盯著那扇在吸收整片墓地的大門，驚駭之色，溢於言表。
身為貓神教的一員，小墨擁有從相當久遠年代流傳下來的傳承記憶。
而在那段記憶裏，便隱約有過對【幽冥】的描述。
正是因為對此有所了解，她才更加感到不敢置信。
那是本該早就與現世斷絕聯係的一處古老之地，它的源頭，甚至要追溯到混沌時期，那個無數神祇活躍於地球的年代。
可現在，為何會在這裏開啟？
還是出於一個人類的手筆？
這A先生，究竟是什麽人？
‘太誇張了喵……’
心裏被震驚所淹沒的小墨，甚至都沒有察覺到不遠處安樂的到來。
安樂直接開口問道：“貓夫人，甘香在哪裏？”
獲得身體主要控製權的是小墨，但是貓夫人的意識，同樣在這具身軀內共存。
她在發現安樂到來時，嬌軀微微一顫，竟是有種沒來由的心驚肉跳之感。
尤其是對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貓夫人更是連看都不敢看一眼，好像那樣做了，靈魂就會被吸走。
在目睹了這些景象後，無論是小墨還是貓夫人眼中，安樂的形象都極為神秘、可怕，也很難用先前的態度與他交流。
——這就像是曾經的同窗好友，在步入社會後，一個創業開公司賺了大錢，一個則是進了工地成為牛馬。
即便兩人還想變回從前無話不談的密友，但往往再見麵時，卻隻能無奈而簡短的寒暄。
他們之間，已經隔著一層可悲的壁障了。
心靈的平等，建立在物質的平等上。
安樂也不在乎貓夫人和小墨的態度，畢竟隻是兩個新員工而已，隻要能好好工作，態度什麽的無所謂。
而且，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小甘香？她不就在……”
貓夫人微微一怔，回頭看了眼，卻愕然發現，原本被她背在背上的小姑娘，不知何時不見蹤影。
因為【幽冥之門】的出現，她們的注意力全都被其吸引。
加之她囑咐過甘香要緊緊抱著自己，所以沒有太過關注。
貓夫人臉色慘白、心情內疚，驚慌問道：“明明剛才還在的，怎麽會突然不見了？”
安樂大概猜到了原因，也沒有責備貓夫人，而是環顧四周，借助【陰陽鬼眼】分辨不同的鬼力。
貓夫人的話，至少證明甘香肯定還沒失散太遠。
果不其然。
就在三十多米外，安樂見到了甘香嬌小的身影。
她漂浮在眾多紛亂的雜物中，看上去沒有受傷。
隻是，甘香的身體呈現出些許虛幻的特性，像是陽光下的泡沫，一碰就會碎裂。
周遭的灰塵、碎石，徑直穿過甘香，卻沒給她造成任何傷害。
小姑娘茫然的盯著遠處的【幽冥之門】。
空洞的雙目中盛滿了傷感，卻又無法移開她的目光。
小墨看到這一幕，臉色微變。
到這時，她很難看不出事情的真相。
可她寧願不知道真相。
貓夫人的反應倒是慢了一拍，她緩緩睜大雙眼，喃喃道：“小甘香……”
在鬼力的驅動下，安樂得以在失控的世界中行動。
安樂緩緩靠近小女孩身邊，憐惜的注視著她。
甘香似有所覺，空洞的雙眼裏亮起一絲絲微光，她努力咧了咧嘴，像是想和平時一樣露出可愛的小虎牙，甜甜的微笑。
但現在，這個笑容卻是比哭還要難看。
“大哥哥，你成功了呢！”
安樂：“……嗯。”
小姑娘刻意用輕鬆的語氣說道：“大哥哥，我想起來了呢……”
“原來呢，我早就……早就……早就……”
說到這裏，她語氣中的哽咽卻是怎麽也掩飾不住。
晶瑩卻虛幻的眼淚，一顆又一顆的從甘香眼眶中流下。
她一邊狼狽的用小手抹著眼淚，一邊沙啞喊道。
“我早就死掉了啊！”
安樂沒有說話。
早在昨天，他便對甘香的身份有所懷疑，但始終有一種潛移默化的力量，在影響他的思維，避免他往這個方向猜測。
而在【陰陽鬼眼】發動後，這股力量也無法扭曲擺在眼前的現實，安樂終於確定，甘香早已死去。
離開城市、走上荒原、進入這片寂靜墓地的，始終隻是一隻可憐而可悲的鬼，僅此而已。
和上杉光司這種進入墓室而死亡、生成的鬼不同，甘香在來到這裏之前，就已經死去。
安樂能看出。
甘香更加神秘，始終有一股無形的秘力覆蓋在她身上。
使得旁人不自覺的信任小女孩的話語、影響思維，讓她看上去……一切與常人無異。
但在安樂看來，這秘力比起保護，更像是一種詛咒！
一條清晰可見的紐帶，從甘香的身上伸出，連接著虛無中的某處。
安樂從中感受到的，隻有深沉似淵的惡意。
有某個存在，在借助甘香的鬼軀，收集、汲取著什麽東西。
而按照甘香所說的，她兄弟姐妹不斷失蹤的故事，罪魁禍首，恐怕正是——
那所謂的“媽媽”！
“大哥哥。”
在擦幹眼淚後，甘香紅著眼眶繼續說道：“我還想起來了。”
“原來，我不是來找媽媽的，而是……想從媽媽手裏逃走。”
這時，甘香的小臉上，驟然浮現出極度的驚恐，她不安且慌亂的呢喃。
“她要來了！媽媽要來了！”
隨著寂靜墓地逐漸被【幽冥之門】吞沒，這處秘地在不斷崩塌，慢慢和荒原建立了聯係。
安樂甚至聞到了幾分外界的空氣。
可同時，甘香身上的紐帶，也驟然有如活過來一般，靈動的纏繞在小女孩身上，要將其帶走。
這氣息，充斥著腐爛與冰寒，像是冷凍的腐肉散發出的惡臭，令人本能的感到不適。
即便，甘香對她媽媽的描述僅有隻言片語，安樂也不難從中窺見其喪心病狂的一麵。
恐怕，和愛德華一樣，都是泯滅人性的存在。
“大哥哥，沒關係的……”
甘香麵對紐帶的纏繞，也不再掙紮，而隻是苦澀的安慰安樂。
“隻要我還有用的話，媽媽是不會把我毀掉的。”
她哽咽道：“我們說不定……說不定，還能再見呢……”
“不。”
安樂淡淡開口：“我不能接受。“
“甘香，你住進我的眼睛裏吧？”
身形漸漸消散的甘香愣住了，她沒想到會聽見這樣的話語。
而安樂這句話，也並非是問詢，而隻是陳述而已。
洶湧的鬼力，從他的左眼傾瀉而出，將甘香包裹，納入其中。
而那無形無質的紐帶自然不甘心，像是毒蛇般穿刺安樂的左眼，甚至還想貪婪的吸收他身上的鬼力。
在眼眶中等待它的，卻是數條細小的灰色觸手！
下一瞬。
這條紐帶從虛無的那段斷裂開來。
像是對方主動放棄了這枚棋子。
“啊！！！”
可還能聽見一聲屬於女人的尖厲慘叫，從紐帶中傳出。
一道詭譎的意念，落在安樂身上。
“該死的凡人，不管你是誰，我都記住你了！”
“我要把你的靈魂……做成最精美的玩具！”